夜幕垂落时,湖水上,便点燃了一盏盏荷‘花’灯,将这一场夜宴装扮得格外华美。随着最后一个客人的落座,段宁也走了进来。
而随着段宁的落座,周围的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藏在哪里的乐队奏起了音乐,同时一盏盏羽觞从岸边飘来。这羽殇是用白‘色’贝壳制作而成,觞中,盛满的是醉人的琼浆,沿着曲回的水流缓缓而来。
‘玉’如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宴席上没有服‘侍’倒酒的‘侍’‘女’,原来是玩的这一套,这段宁还真是有雅兴。
回廊很低,仅仅高过水面寸余,宾客们只消一伸手,便够到了那羽觞。
这时,‘玉’如意注意到了,段宁手上端的,是一盏犀角杯!而那杯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和二娘打碎的那只犀角杯是一样的么?那只杯子,现在被‘玉’如意找了巧匠用纯银镶嵌了起来,虽然比不上原来那般浑然天成的美,可也别有一番‘精’致华丽的美感。此时,那杯子正藏在褚至情的衣柜里,准备待价出售呢。
段宁站起身,高举酒杯道:“这几日,多谢诸位慷慨解囊!段某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感‘激’之词,段某只能在这里,向诸位保证!愿为守城之战,洒尽段某最后一滴热血!请!”说罢仰头,豪气万丈的将酒一饮而尽。
‘玉’如意听言,也端起酒杯来浅饮了一口。待段宁落座后,她便很是感兴趣的问道:“将军手里这杯子,甚是稀罕啊,能借奴看看么?”
“哈,‘玉’娘子果然是火眼金睛!”段宁说罢,便不在意的将杯子递给了‘玉’如意。
‘玉’如意‘摸’了‘摸’那杯子的‘花’纹。又闻了闻杯子的底部没有抛光的部分,再对着光看了看包浆,已经可以确信了,这杯子与家中那只是一对的!于是,她转过头,将杯子递给段宁问道:“将军这酒杯,雕工‘精’湛,材质罕有!确实不凡!只是这‘花’纹,好像不是中原所有!”
接过杯子,段宁轻笑道:“嗯。这是父亲当年征讨西域时,与西域一个部落长‘交’好,对方送的。”
“哦?看来还有一段故事呢!”‘玉’如意笑得眉眼弯弯。心中开始拨打小算盘了,“看这杯子的‘花’纹,应该是一对的吧?还有一只呢?”
“还有一只……”段宁微微一叹气道:“当年父亲镇守边关,好不容易调回城来,却不慎‘弄’丢了一只。为这。父亲还很是嗟叹了好一阵。剩下的这一只,也不成对摆放起来也不好看,我听闻犀角杯喝酒不易醉,这才拿来用的。”
“哦……”‘玉’如意点点头,刚想再问点什么,却有人上来给段宁敬酒了。她也只好闭了嘴巴,坐到一旁去。
‘玉’如意吃着茶几上的食物,心中已有了打算。通常这种故人所赠的东西。一旦遗失,都会老人家心里的一个疙瘩。段老将军在西域驻守了整整十六年,一十六年的情谊,肯定不会浅,不然也不会像段宁所说的那样。“嗟叹了好一阵”。想来,自己手上的杯子。应该是段将军搬回洛阳的途中,被下人偷拿了卖的。若将那杯子送回给段老将军,定然会博得他的喜悦。段宁是出名的孝子,老爷子高兴了,再加上褚至情的关系,找他帮忙救救平安出来,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当然,这种重要的礼物,不能说送就送。礼轻情意重,那是屁话,礼重了,情谊才更重!这些年里一直自己经营‘玉’家生计的‘玉’如意,比别人更明白这些道理。
平安这个事,今日先探探段宁的口风看看,是否需要动用这杯子。
只可惜,这宴席上,来对段宁寒暄奉承敬酒的人,就像流水一样,络绎不绝,让‘玉’如意一直无从‘插’嘴问话。在这战‘乱’之中,洛阳城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能一直平安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段宁,在诸多叛将眼中,无疑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所以,才一直对洛阳城围而不打。
筵席进行到一半之时,前来敬酒奉承的人这才基本上消停了,可那段宁也醉了七八分,斜靠在软榻上,脸比那灯笼还红。
‘玉’如意见状,便侧过身子想要去给他说说平安的事情,可是,却有个小厮走来,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段宁当即便皱紧了眉头,站起身来,从身后的回廊悄悄退了出去。虽然他是主角,但这会儿大家都已经走过了敬酒的流程,正在互相寒暄闲聊,气氛甚好,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他的退出,就算注意到了,也可能会猜想对方是不是去方便了暂离什么的。
可是,‘玉’如意却知道,段宁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离去的。
又独坐了一会儿,段宁还是没回来。‘玉’如意有些坐不住了,正好趁主人不在的时候,去方便一下。于是便起身离开了水榭曲廊,湖边站着‘侍’应的丫鬟,她便找了个问了茅房的方向,便带着珍珠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这段宁府占地极广,比褚府还要大上一倍,房屋层层叠叠的,而且似乎又是按着某种阵法布置的,走了好一会儿,‘玉’如意还是没见到想找的茅房,似乎是‘迷’路了。
不知不觉间,主仆二人绕到了一个小‘花’园,四周静悄悄的,连‘侍’卫都没有,她们想找个人问问路都不行。
‘玉’如意左右打量了一番,便打算原路返回,再遇到丫鬟的时候就找人亲自给自己带路算了。
正在这时,‘花’园的假山后隐隐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已将那酒里放了‘蒙’汗‘药’,待会儿等他回到席上后,你再去装作敬酒,让他饮下那酒。”
“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一听这话,‘玉’如意当即便止住了脚步,将珍珠轻轻一拉,蹲着身子,悄悄的藏进假山中的石‘洞’中。
“主公还是要活捉他?”男子问道。
“嗯。”‘女’子徐徐说道:“他对主公是极重要的,最好能活捉!万万不可伤了他!”
“真不知主公怎么想的,这种非常时刻,还让我们来冒险捉人。”男人语气里有几分愤懑。
“主公的事,是能让你我议论的么?”‘女’子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只消听令就是。”
“是。”
“我先回了,段宁为人谨慎,离席太久,怕他起疑。一会儿你从西边回。”
“是。”
‘玉’如意和珍珠一听这话,连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透过石‘洞’上的窟窿,‘玉’如意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竟然就是开始领自己进‘门’来的那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婢‘女’。
二人又藏了一会儿,直到男子也离去后,他们才慌忙走出来。
这么一耽误,‘玉’如意越发想要方便了,两人急急忙忙的原路返回,又走了小会儿,才看到个护卫。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珍珠忙拽着那护卫问茅房在哪。
后来才明白,方才二人已经走过了。
‘玉’如意很是气结,那段宁,好不好的将茅房修得那么绮丽干嘛,她还以为是什么小楼呢……
解决完大事后,两人便快步朝水榭回廊赶,‘玉’如意心里得意非凡,刚才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若是透‘露’给段宁听,护了他的周全,在他面前,自己的分量又能重了几分呢!
‘玉’如意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段宁还未归来,她便正正的坐着一动不动,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在人群中探寻刚才那个男子的身影。
主人家一直不回来,坐着的人们,也不好离去,只能互相敬酒聊天了。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上来给‘玉’如意敬酒了。
要么是古玩圈里的老朋友,要么都是听闻了‘玉’如意慷慨捐粮而对她佩服,想要结识她的豪气之人。
不知不觉间,‘玉’如意又饮了几杯。
“‘玉’娘子,可还记得我啊?”一个男子端了酒杯过来,笑得很是和蔼的看向‘玉’如意。
“你是?”‘玉’如意在此时有些个醉意了,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却是没有想起来。
“‘玉’娘子不记得了?”男子淡然一笑,道:“西湖之上,画舫之中,我们第二次见面……”
“你是……”‘玉’如意在他的提醒下,使劲的想了想,道:“啊!我知道了,你是龙家大郎!龙毅是么?!”
“哈!有幸‘玉’娘子记得某啊!”龙毅说完这话,便大喇喇的坐在‘玉’如意的茶几前,自顾自的倒上一杯酒,递给‘玉’如意,道:“不过短短一月而已,‘玉’娘子已经名震洛阳了啊!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玉’如意笑笑,接过那酒杯道:“龙公子见笑了。”
“这么久未见,应先敬‘玉’娘子一杯……”龙毅举杯敬向‘玉’如意。
“龙公子客气了,谈不上什么敬不敬的。”‘玉’如意举杯浅饮了一口,随后将酒杯放下,道:“对了,不知道尹公子他们怎么样呢?”
“你是问柏寒还是柏阳呢?”龙毅笑道。
“都问问。”‘玉’如意也笑着回答。
“柏阳随尹节度使在南边平叛臣,柏寒跟着宣王上京了,现在应该也是在苦守皇城吧……”龙毅说完这话,叹了口气,又举起杯子来道:“不提他们了,我们难得一见,再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