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微在前面带路,身后三人就跟了上来。家中的四只狗这会子却不叫了,但是瞪着一双双眼睛围绕在四人之间,倒是让苏哲寒毛直竖,手心里攥出汗来。
久微也不似前番,不懂人事,回过头来,特特加了一句,忒是天真烂漫,“放心,它们一般不咬人!可乖了!”
苏哲心里怕得要死,抠住字眼自己琢磨,“一般”不咬人,怎么是“一般”啊?!
石攻玉性子冷,由着自己的助理被折腾,反而难得的莞尔一笑,惊得苏哲掉了下巴。
久微是个不懂看人眼色的,半点觉不出石攻玉对他的不耐烦来,眼瞅着对方笑了,就更是挨挤到石攻玉身侧,与对方喋喋不休,兴致盎然的唠叨,甚是得趣。
苏哲眼瞅着自家boss虽然很不以为意,但也没有显出不高兴来,放纵着这白净漂亮的小少年在自己耳侧没完没了的叽喳嘀咕,即便没有和颜悦色,至少没有寒气逼人,心里暗暗纳罕,更是坐实了自己前番的一通揣测……
单单伍四自己还因为自己的存在感之事纠结茫然,拿不定主意是继续跟下去,还是转头回家看自个儿老娘,眼睛却巴巴的瞅着自顾不暇偷偷冒冷汗的苏哲。
不说石攻玉一伙儿各自心里如何计较思量,久微却是真情实意高高兴兴的把人领了进来。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张大壮早就不耐烦怎么开个个把子门,都要费这么长时间?!因此从屋里转出来,扯着嗓子吆喝:
“久微,是谁来了?怎么这么久不进来?!”
久微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大壮,清脆的答道:
“我也不认识他们是谁呢!不过我认识他!”
张大壮随着久微白嫩嫩的手指头指向定睛一瞧,心里微微吃了一惊,纵然不特意回想,也能记得眼前这个人是在药材展销会上遇到的那个人。当日这人身边还有着两个保镖,神态冷然却透着贵气,这样的人怎么来了他们家?久微还把摸不清身份的人给放进了门?
苏哲做什么的?强忍着发抖的欲望,往前悄悄挪了几步,伸出手,“你好,我是苏哲,NA集团总裁的特别私人助理。这是……”
石攻玉并不用他介绍,也上前几步,神态疏离但却有礼,“你好,我是石攻玉。张大壮先生?”却闭口不提自己是NA总裁的名头,如此苏哲被石攻玉截了话头,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笑一笑立在原地。
张大壮闹不清这人来此有什么事,把头转向本村的伍四,眼睛里透出疑惑不解来。奈何伍四低着头,没事人儿似的,完全忘了自己的职责,接受不到对方的信号。张大壮只好点点头,“是。我是张大壮。不知道你们来我家是?”
呆在原地的久微不耐烦了,嚷嚷着天冷,要让客人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张大壮这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将人请进了屋子。
王兰芝早就听到了动静,屋子里张罗收拾起来,让进屋的众人妥当的坐下,自去下茶倒水。
跟随石攻玉多年,苏哲自认十分了解自家老板,可眼下石攻玉的表现反而让他摸不清对方的心思了。要说石攻玉锦衣玉食的长大,自然瞧不着张大壮家里的低质茶水,这时候也喝得津津有味,并非抿一口做个样子撂开不饮。张大壮家收拾的算得上整齐洁净,一家人也是勤快人,但是农村嘛,再怎么收拾,扬尘爆土,哪里会一尘不染?可是素日里特别爱干净的石攻玉也没显出半分不舒服来,稳稳地坐在小马扎上,神态悠然的与张大壮一家人谈天说地,仿佛是老朋友聚会般的安详。
不过他们此行毕竟不是与人家老朋友聊天聚会,双方聊了会儿不相干的话题,就切入了正题,谈了起来。
久微没想到这个人却是因为上次他无意间卖了的人参而来,拿着一双乌黑莹润的眸子径自瞅着人家不放,让王兰芝又好笑又好气,自己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天性纯善是好事,但是教导这么久还是如孩子一般,半点事儿不懂就让阖家人头疼了。
当着外人的面,王兰芝不便说什么,就借机想支开只顾打量人的久微,吩咐道:
“久微,你同我去外屋里把烧的水提过来。”
久微嘟嘟嘴巴,不甘不愿的推脱说,“我等会儿再去,大暖壶里还有好多水哩!”
王兰芝摇摇头,伸出指头戳戳久微的小脑袋,自己去了。
久微不安的左右挪挪小屁股,想要去帮娘亲,又想要挨着自己身边的人多坐一会儿,舍不得离开,一时间扭股糖似的坐不安稳。
石攻玉自然早就感受到这小少年这眼睛都要长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里也不自在,脸上越发严肃起来,故意装作不知,只跟张大壮等人说起正事。
久微也不嫌弃人家不理会自己,心里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就觉得此人长得好看极了,谁也比不上,而且就莫名存了想要亲近此人的心思。他也不懂得掩饰,目光直勾勾的,眼神里分明溢出了满满的喜悦。
这屋里头除了光长年纪不长心眼的久微和没进入状态浑浑噩噩的伍四,个个都是人精,张大壮还分得出心来观察自己儿子,也是满肚子的叹息,也打发久微,“久微啊!去看看你娘亲,怎么还没回来?”
久微乖巧,家里两个人连番催促,不情愿也去了,好歹把眼珠子从石攻玉身上摘下来,垂着头去了外屋。
哪知道久微人一走,屋里的气氛更是怪上几分,张大壮若没说话,各人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作不知罢了,他这么多此一举,单单石攻玉就更不自在了。
“那个,咱们继续说,自己说……”张大壮抹把脸,讪笑。
石攻玉扯了扯领扣,自己也闹不明白,怎么就心虚了呢?!也不是没被人从头到尾挑过刺,恶言恶语或谄媚奉承……哪一条没经过?谁知道就进屋一小坐,就被个半大少年看得心惊肉跳,失了常态。
苏哲不是当事人,却也觉得尴尬,再说为自己boss解围什么的,也是义不容辞啊!苏哲是好青年好助理,第一时间接了话,引开了刚才的冷场,然后给了石攻玉一个得意邀功的眼神。他这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石攻玉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醒转不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张大壮的话,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就马上找个伴。
不过,不管如何,即便后来的谈话,石攻玉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苏哲都没看出来,但是好在还有个名不虚传的超级助理在,谈成此事也是手到擒来。张大壮再精明,也是凭着年长多年经验,怎么说得过口齿伶俐专做此事的苏哲,几番下来,就糊里糊涂的被套出好多话来,有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合作事宜。
等张大壮醒转过味来,忙不迭的补救,说要考虑一段时间。石攻玉与苏哲没想一次就拿下,也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套一套这张大壮家关于种药的底细,万全之下,药材原料供应之事才能放心。
石攻玉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此次并没有真的套出关于卖出的人参的真相来,棋差一招,这个乡下的猎户,并不好摆弄。当然,石攻玉并非对张大壮一家怀有歹意,只是他素来喜欢尽事掌握,想要弄明白此刻十分关心的原料的事,这样不算算计的“算计”,也是无可厚非。不过,他这点特性,却与方圭像了个十成十,这是石攻玉不愿意承认的。
天寒地冻,张家人一如弓长村的村民一样淳朴好客,挽留石攻玉和苏哲吃顿便饭再走,只是石攻玉性子冷淡,又因久微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别扭不自在,便是推辞。苏哲倒是想留下呢,但是自己boss的心思他猜得差不多,也只好与众人话别离开。
久微此时却像自来熟,巴巴的跑到了见过两次面的石攻玉面前,眨巴着眼睛,问:
“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家?”
若不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苏哲就要笑出声来,眼瞅着自家boss的脸色由白转红又转青,变来变去,甚是精彩,从来不曾见过石攻玉情绪如此外露的样子,这时候苏哲也不出头解围,闷着头偷笑看好戏。
石攻玉指望不上苏哲这个不靠谱的,好容易冷下脸来,装作听不见想糊弄过去,岂料久微是个不依不饶的,真当人家是没听到,扯住石攻玉的一角,嗓音提了一度,再次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或者我去找你玩!”
石攻玉想要拉下脸来,冷声呵斥或者置之不理都无法,打出生心里头一次生出郁郁之感,只能详装淡然的抛出苍白无力的两个字,“放手……”
张大壮生怕久微惹恼了这个不好相与脾气不好的人,也是头一次训斥久微:“胡闹!久微,还不放开手,让客人离开,这么不懂礼貌像什么样子?!”
久微委屈的瘪瘪嘴,犹犹豫豫的撒开手,石攻玉怕极了小少年扯住自己问询的样子,点了个头,忙不迭的离开。久微在后面喊了一句:“下次我去找你玩!”
石攻玉脚步一错,顿一下,冷着脸又匆匆的大步向前,唯有苏哲偷着笑,迈着步子赶紧跟上。
眼见着人走的远了,转个弯瞧不着了,久微才收回目光,嘟着嘴跟随张大壮进屋去。如此一来,在张大壮家留饭的也就剩下了伍四,一家人好留歹留,伍四还是回了自个儿家,只是回去的时候脸上带了些沮丧之意。
传说中的小剧场:
苏哲:boss,你脸红了吗?
石攻玉甩过一个眼刀子,冷淡的开口:扣奖金。
苏哲,欲哭无泪,倒地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恢复精神,忍不住八卦的苏哲:boss,你和那个久微以前就认识?很熟吗?他还说要找来你“玩”呢!(偷笑)
石攻玉面无表情:扣工资。
苏哲吐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