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楚神棍始终没有找出一条万全之策,只好继续轻声呼唤。
“婉儿,婉儿,婉儿……”
咦,少女仿佛有了知觉,哼哼了两声。
楚神棍信心大增。
“婉儿,燕婉儿……”
但燕婉儿哼过之后,依旧咬住楚凡的手掌不松开。
“哎呦,姑奶奶,楚凡甘拜下风。投降,投降……拜托,不要这样咬合这么紧好不好?我又不是唐僧肉,一点也不好吃……”
少女嘴里呜呜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在一片昏暗中闪烁出星星微茫。
楚凡吓一大跳,身体猛地一耸,周围货物立刻噼里啪啦乱响。
秋天凉爽,但二人困在狭小空间里,温度上升,汗气蒸腾。处子的幽幽体香与馥郁脂粉香混杂弥漫,令人沉醉。
楚凡迅速收敛心神,腾出右手摇晃燕婉儿肩膀,轻轻喊:
“燕婉儿,清醒了没有?东西垮塌了,你被压在车厢底。我是前来搭救你的,楚白役,楚凡……”
……
“听话啊,放松,放松……慢慢张开小嘴。对对对,得让我把手先抽出来,否则谁也动不了……好啦。”
燕婉儿张开嘴咳嗽不已,娇喘阵阵。
楚凡抽出几乎麻木的左手掌,长吁了一口气,细致体贴地问道:“身体痛不痛?刚才没碰伤,没压坏你吧?”
“硬硬的什么东西,硌得人家好难受……”声音细细弱弱,销魂蚀骨。
“哦,是一根铁尺……那我再挺起来一点……现在不痛了吧……”
“嗯。”
“不要慌,不要急,不要怕……先让我先把外面的束缚一层层解开,你才好扭动,自己爬出去。要是弄痛了你,就赶快叫。黑灯瞎火的我看不见……”
“嗯,随你……”
……
外面几个人见不到车厢里情形,听到的声音又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不由得胡乱猜测。
小嘴,咬合,铁尺,什么意思?
嘣,貌似腰带被扯断了。
不对,接着连续响起了好几声。
应该是一圈圈绳索被硬生生绷断了,动静闹得挺大,清晰可闻。
燕婉儿行动自由了,楚白役更是好胳膊好腿。孤男寡女,昏天黑地,干嘛躲藏在车厢里老不出来,搞什么名堂?
……
黑暗中,楚凡把两只手臂撑直,尽量把身体高高拱起,给燕婉儿腾出更大活动空间。周围货物被挤压得吱呀作响,叮当哐啷声不绝,一些小物件从货堆顶部咕噜噜滚落。
燕婉儿仰面躺倒,弯曲膝盖,双手伸出抓住了两个箱子使劲扒拉,身体借力往前蹭。
一个箱子被挪动,上面一堆零碎杂物倾泻而下。
楚凡惊叫不好,怕里面混杂铁器铜器等硬物砸伤燕婉儿,尤其像眼睛、耳朵、鼻子等脆弱部位,稍微碰一下就糟糕。于是赶快趴低,侧身去挡那一堆漏下的细碎东西,同时张开手掌遮挡少女面部。
但他这么骤然一动,背上与两侧被挤压顶高的物件又开始回落。
楚某人变成了八臂哪吒,顾了上顾不了下,顾了左顾不了右,狼狈不堪。
……
车厢剧烈摇晃起来,吱呀声与物品碰撞声如疾风暴雨。
……
车厢里传出古怪的声响与对话。
外边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兔子精,耳朵高高耸起。
似乎,好像,大概,威风凛凛宛如神魔下凡的楚白役被燕婉儿霸王硬上弓,那个啥了。然后楚白役得了味儿,再那个啥……
好彪悍的一匹胭脂烈马!
好一个梅花三弄!
车把式忧心忡忡望着马车,担心散架。张瑞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两名泼皮斜眼望着燕乙,佩服得五体投地。
燕乙窜来窜去,焦躁不安,无地自容。
车厢吱呀了将近十息才慢慢停歇。
燕乙到底心系爱女,又蹩到车后,胳膊伸出欲掀开帘子,却似有千斤重。
四十几岁的老泼皮急了,喊道:“燕掌柜,掀不得!”
燕乙回头看,只见那泼皮挤眉弄眼,伸出手掌在脖子上比划。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万一帘子掀开见到了尴尬场面,燕乙颜面无光是小事,他们几个可能就会丧命在这荒郊。
男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出:
“光我一个人动不行,你得配合……我听见你父亲到车后了……”
女子夹杂着呻吟的娇媚声音传出:
“爹,你退远点。”
燕乙恨恨转身,走到张瑞面前,骂道:
“你这个脚底生疮的家伙,到底给我女儿吃了什么?”
张瑞莫名其妙,道:
“我没给她吃春药……是准备了一包,还没有来得及灌。”
燕乙作势欲踢,终究懦弱惯了,长叹一声也抱头蹲下。
他是生意人,不是气节读书人,在如此荒唐的境况下竟然泛起了一个荒唐念头。如果像这般,倒好似成就了一段姻缘……帘子指定不能掀开了,女儿的名节要紧。只是这现场的几个人怎生处置?难道请他们去喝喜酒?
女子弱弱的,羞涩娇柔声音传出。
“刚,刚才……我,我咬你……出,出血了吗?”
“应该……没。”
“我,我不信。肯定出了,我闻得到……除了你,我还从来没有咬过人……我刚才,只是糊里糊涂了……你,别怪我……”
“哈哈哈,我当然相信你没有咬过别人,你又不是狗!好啦,好啦,是出了一点点血……嘿嘿,多大个事,别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嘛,什么一滴精十滴血,身体元气,珍贵无比,我从来就不信……”
“那你,终究还是亏乏了身子……”
“你想多了,我没那么羸弱不堪……”
“那我,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凡哥哥……”
“啊?你如果不怕被我妹妹揍,就叫呗……嘿嘿,开玩笑的,随便你了。”
“那,那好。凡哥哥,婉儿听你的。你要告诉我怎么弄,人家不晓得……”
“这才乖嘛。刚才你那个样子,吓死宝宝了……来,继续,我们再尝试一次。大家刚才没经验,没弄好……”
“嗯……”
车厢又晃动起来,却没有方才激烈,吱呀声响中夹杂着衣袂摩擦的窸窸窣窣。
“这样不行,婉儿。你得把两条腿分开,不能并拢,要不然使不出力气……”
“嗯……”
“对对对,就这样,屁股使劲往后撅,腰拱起……扭起来……注意,手抓车厢底,别扒拉边上的箱子,小心再次垮了……”
“嗯……”
“别着急,我先帮你把门口挡路的东西蹬出去。”
“嗯……”
除了燕乙面色铁青外,马车外“兔子精”们的面孔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连那车把式也像螃蟹一样横挪,从车前偷偷摸摸蹩到车后,与四人混蹲在一处。
其实他想走,其实不想留。
别人的墙角听得香艳,他们这墙角听得心惊肉跳,简直生不如死。
谁知道楚白役出来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暴起杀人。
砰,一个小木头箱子从车里飞出,摔在地上,铜镜梳子等物散落。
嘭,又一个大麻袋飞出。大约装的是布匹丝绸,竟然在草地上蹦了几蹦。
约莫又经过十息,车厢后的青布帘子终于晃动了,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先探出。
然后慢慢伸出两条修长的腿,美丽少女的柔软腰身像蛇一样弯折,上半身躺在车厢地板上一点点倒退。
虽然披头散发,但衣衫完好。
她下车后腿脚一软差点跪倒,却不管不顾一把扯下帘子,惶急冲燕乙喊:
“爹,快点。货物垮塌了,凡哥被埋在里面……”
张瑞与二泼皮闻言一喜,心道被砸死才好。
燕乙连忙扑到车后,却见楚凡仿佛尺蠖似的把身子一节节拱起,半撑双臂像狗一样狼狈趴低,从乱七八糟一堆杂货的最底部倒爬而出。
白袍布满尘灰污迹,变成了灰袍子。双肘小臂处乌脏得一塌糊涂,像戴了黑色袖套。发髻歪斜蓬乱,左手的掌沿红肿,血迹斑斑,齿痕清晰。
燕乙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却见燕婉儿羞羞答答低垂头,背转了身。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
楚凡掏出燕婉儿口中塞住的毛巾后,被她情急咬住了手掌不放。货物垮塌,他只能死死撑住上方,进不得退不得。
燕婉儿后来清醒了,束缚手脚的绳索被楚凡拽断。这种情形别无方法,只能在楚凡的身躯下仰面躺倒,扭动挣扎着一点点倒退……
之所以叫燕乙退后,是因为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暧昧。一旦被人亲眼瞧见了,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燕乙想清楚中间关节后,避到一旁用拳头使劲捶脑袋,连骂自己混账。
燕婉儿一会儿劝慰父亲,一会儿扶楚凡,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神棍才不要她扶,从怀里掏出硬硬的铁尺,大踏步走向张瑞,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