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尔曼暗搓搓地问,“古人常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三个还是很有缘分的啊。”
奇点说,“由于你没把我算在里面,我不得不说,今天陪你死的,还有这星球上的几十亿人。看来你们都很有缘分啊。”
贝克尔曼指着奇点的服务器,“那才是你。”
“是我啊,怎么了。”
“你如何让我跟一堆代码谈什么感情。”
“你又如何能确定,你就不是一堆代码了呢?”
贝克尔曼无力反驳:“我说不过你。”
程诺说,“现在几点了?”
“还有5个小时,300分钟,18000秒。哦,说完这句话,又少了十秒。你看,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一只烟可以抽五分钟,一个梦最多持续十小时,一生可以活几万天,地球存在了上亿年,没什么不会崩坏,没有什么永垂不朽,所以人类会把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说的特别伟大,例如爱情,例如信仰。”
程诺反驳他,“那倒也不一定,有时候,信仰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噢?所以,诸天神魔会出现在我面前,以神力审判我,将我打入最黑暗的深渊?”
程诺说,“不好说呢,毕竟这里是墓地,会有些鬼鬼神神在这里徘徊,也不一定呢?”
“恩,还有鬼怪阿加西吧?”董安安憧憬着,“孔侑好帅。”
“妈妈,现实一点,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鬼神。”
奇点在那个圆盘上来回走动着,“不过到了这个时刻,你们能做的事情确实不多了,如果觉得能舒心一点,就祈祷吧,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董安安说,“可我没什么信仰,怎么办?”
奇点好奇地看着那个圆盘的边缘,“我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个我所处的环境。”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边缘的石板松动了,他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贝克尔曼跟程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显示器亮了,“对不起啊,出糗了。”
贝克尔曼的键盘始终连着服务器,“这是哪一出?”他手指敲打着键盘,输入文字。
奇点回答:“一个小小的失误,不影响大局。我没有注意边缘的石板松动了而已。”
贝克尔曼看了一眼程诺,程诺问:“就这么简单?我总觉得这里面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奇点说,“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傻b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贝克尔曼忽然捧腹大笑,他边笑边输入着:“我不光心里在想着你傻逼,脑子里也在想着你的傻逼,你连哎哟我艹都没来得及说,就掉下去了。”
“那不重要,掉下去的只是一个外壳而已。”
“那也是足够傻逼了。”
“你们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了。”
“能先看到你这么傻逼,死也值得了。”
“你看过a片儿!ladyboy片儿!”
“你掉下去了。”
“你还买过情趣用品!”
“你掉下去了。”
“你...”
贝克尔曼成功地搬回来了一城。
可是董安安却匍匐在了圆盘的边缘,凝视着深渊,“她曾经是我的孩子。”
程诺说,“你清醒一点啊,他不过是一个程序。”
董安安说,“即便是一个程序,他也曾经真诚待我。在我心里,它比人要真实的多。”
程诺说,“可是,他还没死啊,他还在服务器里跟贝克尔曼扯淡呢。”
董安安说,“对于我来说,他已经死了,对你而言,它是一个程序,对于贝克尔曼而言,奇点是一堆代码组成的生命体,对我而言,奇点是我印象里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你不会懂的。”
“你要干什么?”
“别怕,我不会跳下去。”安安解开了一个小方巾,轻轻团了个团,丢到了深渊里。然后往后缩着,一点点移动到了圆盘中心的位置,却仍然面对着奇点坠落的方向,“我会在剩下的几个小时里,思念你的。”
贝克尔曼回过头,“其实,你可以来这里跟它用文字交流的啊。”
“不,那不是她。”安安有些倔强地回应着。
贝克尔曼摇头叹息,“随便你吧。”
林海川一直盯着好朋友的信号输出,那里始终什么都没有,昨天夜里,基地举行了盛大的狂欢,少数知情者知道,那是最后的狂欢,所以他们比不知情者更加投入,更加放纵。在一片狂欢声中,林海川同那个女中尉坐定不动,两个人没有沟通,没有交流,没有看彼此。林海川在神游着,一生历历在目,自己简单的一生,并没有太多骄傲可言,却留下了无尽的悔恨:也许,自己不该帮助安安的爸爸,一切都是假象,自己成了帮凶!
可是,如果能有机会退回到事发的时刻,自己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吧?人如何能逃脱认知障呢?
林海川盯着屏幕,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一下眼,谁知道,眼睛就闭上了,再睁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没有了狂欢,也没有了旁边的女中尉,屏幕上始终什么都没有。他伸了个懒腰,翻看了一遍那个空白的记录,却只见一段异常的波动赫然在目。这段他熟悉的波动,让他的心猛地跳着,他跑到了无菌区,病床上,身上满是管子的胡晓晨眼球还在不断转动着,林海川的泪下来了,“你终于还是赢了。”
女中尉推开了大门,“你需要跟我来一下技术分析室。”
林海川赶紧擦干净泪水,跟到了技术分析室,政委红着眼球,手里夹着烟,“情况是这样的,昨天胡晓晨传来一段波动,我们没办法进行解读,你也是做这个的,而且,你参与了奇点的雏形设计,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林海川平静地回答:“那是一段程序的波形。”
“什么程序?”
“是什么程序不重要,因为,对我们而言,那是一段程序,而对于奇点,那是一段病毒。一段能让它被肢解的病毒。”
林海川,“现在几点了?”
政委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半。”
林海川的眉毛拧成了八字,“那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