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波似乎心情不错,居然应承下来,于是,除了林玉清说还有事先走了,其余的人又呼呼啦啦的开拔往附近一家规模很大的足浴中心赶。
离得近,大家也懒怠开车,正好借散步消食。方好一出门就死死攥住春晓,象找着亲人一样再也不肯撒手。
一群人三三两两的步行在开阔的人行道上,有说有笑。
方好如释重负之后又忧心忡忡的揪着春晓的袖子道:“我可能得罪美人了。”
春晓今晚消遣得相当满意,没喝什么酒,就有几分醉醺醺的感觉,笑眯眯的斜了她一眼,“怎么会,我看你服侍得挺殷勤的。”
方好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尽是林玉清气咻咻的面庞,可是适才那微妙的情形又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说多了,只怕徒增春晓的笑柄。
得罪了林玉清,以后她们那里再有什么新产品的试用装方好就不那么容易拿到了,而且同在一层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面了该多难受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下死劲愤愤的瞅了眼被董其昌等人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的关海波,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这么惨!
然而,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她看到他忽然奇异的扭转身来,目光准确的落到方好脸上,她都来不及掩饰自己谴责不恁的神色,再一次当场窘住!
关海波仿佛读懂了她表情里的涵义,嘴角扯出一丝意味模糊的笑意,方好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怎样险象环生的一晚啊!
进了足浴中心的门,方好才渐渐缓过劲来,她是头一次来这种休闲场所,一路上听春晓说得神乎其神,在怏怏的情绪下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包厢是两个人一间,早已摆好了茶点,按规矩,男宾由女按摩师招待,女宾由男按摩师招待。躺在床上等的时候,春晓笑着对方好道:“好容易来享受一次,咱们得挑两个帅点的,哎,一会儿他们进来,如果长得丑,坚决退货啊!”
方好捂着嘴咯咯直乐,偷偷瞟了眼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微红着脸轻声递话过去,“说得好像男人逛那什么似的。”
春晓听了,立刻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没几分钟,两个扎着马尾辫,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女孩笑吟吟的步入房间,用标准的寒暄语打过招呼之后就坐下来准备服务了。
春晓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眉质问:“咦?为什么不是男按摩师?”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刻含笑回答:“哦,是这样的,听说是跟你们一块儿来的一位先生特别交待,给两位小姐安排女生哦。”
“是谁?”春晓警觉的问。
“那就不太清楚了。”
春晓翻了翻眼睛,很直接的问:“那其他人呢,也都是用的同性?”
另一个女孩大约觉得她很有趣,抿着嘴乐道:“当然不是啦,只有你们两位是用‘同性’按摩师哦!”
“岂有此理!”春晓立刻叫嚷起来,“不行!立刻给我们换人,要男的,还有,要帅的啊!”
方好被春晓的泼辣劲儿搞得有点难堪,息事宁人的劝道:“算了吧,不都一样嘛!”
春晓思忖着定是孟庆华出的这馊主意,哪里肯罢休,自己跟他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就敢这么嚣张!
两个女孩到底退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偷偷的笑。
没过多久,换了一男一女进来,低眉顺眼的又寒暄了一遍,就见那男生径自走到春晓跟前,而为方好服务的还是一女孩。
这下轮到方好不乐意了,这已经不是关乎“美色”的问题,而是上升到尊严的层面了!凭什么她就该被“特殊”对待呀!!!
春晓也是义不容辞的帮她争取,那女孩听完她们的抱怨,为难了一番,但还是热心的跑出去再请示,未几又奔了回来,面呈尴尬的回道:“有位姓关的先生说了,陈小姐要请男按摩师也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春晓稀奇起来。
“……费用得陈小姐自己结。”
在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春晓大笑着翻倒在床上。
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方好红头涨脸的仔细盘问了价目表,又是一番天人交战,最后仍是扁扁嘴,认命的躺下来“享受”了。
有钱的人才会跟钱过不去,她可没有傻到拿钱去赌气!
春晓却还在不遗余力的笑话她,“陈方好你完蛋了,这么没志气!赶明儿波哥娶媳妇,你就等着去当陪房丫头吧。”
方好仰面躺着,不去睬她,她能感觉得出来,今天老板存心想跟自己过不去,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识破了他的阴谋而没有好好配合?
也不知那女孩在往自己脚上抹什么,凉凉滑滑的,有些痒,仿佛有条小蛇沿着腿蜿蜒上来,要钻入心里一般。
春晓依然天马行空的拿她取乐,“波哥的确过分了啊,即使是古时候的丫鬟,到了年纪还得拉出去配小厮呢,他怎么可以对你这样霸道,难道是――”
她的话音陡然间止住,仿佛被人一把掐了脖子,令方好不由得扭过头去看她,追问道:“不会是什么?”
春晓眼里闪烁着怪异的光芒,欠身过来压低嗓音道:“不会是……波哥对你有意思吧?”
方好脸上的表情一时也僵滞起来,两个女孩隔着窄窄的走廊瞪着眼睛互相对视。半晌,方好才缓慢的说道:“拜托你换个玩笑来开好不好,这个……吓得死人的。”
春晓把眼睛眨了几眨,恢复了自然,仰面对着天花板,自己想想也有点荒诞,可嘴上还是不肯饶人,继续信口诌道:“这可难说得很,你想想,你在他手下这几年,犯了多少错误,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打发走了,凭什么你就跟常青树似的巍然不倒呢?还有啊,我还从没见过他有什么女朋友,美人够美了吧,他整得跟柳下惠一般,肯定心里已经有主儿了。”
方好想起在清雅阁遇到的那个美女,以及那两人颇具深意的表情,撇着嘴斩钉截铁的道:“就算有主儿也肯定不会是我!”
待到春晓被男按摩师的大手劲压迫得嘎嘎乱叫时,方好心里才平衡了一些。
春晓扭曲的转过脸来,边“享受”边还又道:“哎,方好,刚才吃饭的时候,听董其昌说工业园有家外企的工会组织公司里的大龄青年相亲呢,正在广泛招募外部的新鲜血液,我们都想去,你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省得跟块肉似的老搁在波哥面前,迟早给他吞喽。”
“我没兴趣。”方好对她大剌剌的话很不以为然,有气无力的回答。
“我觉得你很奇怪哎,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就回避,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春晓对她的态度颇为气恼,“又不是逼良为娼,给你找个正常的归宿嘛!说!是不是心里有鬼?”
“什么跟什么呀?”方好嘟哝着转过脸去,心里却一阵阵的迷惘起来。
春晓还待追问,突然发出一阵尖叫,然后痛苦的仰头对按摩师道:“帅哥,轻点行不?”
早上爬起来,方好才体会到了按摩的种种好处,浑身上下仿佛被打散之后又重新整修了一遍,还上了点润滑剂,经经络络一下子灵活许多,春晓说这跟吃西药是一样的道理,越是不常用的人效果越明显。
她神清气爽的进了公司,娴熟而流畅的的开电脑,拉抽屉,放手袋,取茶杯,然后脚步轻盈的扭身去茶水间。
一进门,就看见关海波站在茶水间唯一的窗户面前,左手执咖啡杯,右手插在裤袋里,标准的关氏pose,远眺27楼外的风景。
“关总早。”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方好坚持用一如既往的欢快的语调打完了招呼。
关海波很自然的回过头来,看样子也是一身轻松,显然昨天的按摩十分到位,连说话声音都缓和了不少,他啜了口咖啡,不紧不慢的问:“昨晚上为什么偷偷溜了?”
方好脸上的笑微微僵了一僵,然而,台词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她早防着他这一招呢,于是很顺溜的说道:“我跟春晓结束得早,看你们的门都关着,也不便打扰,就先走了。”
本来说好了一起散的,可方好因为按摩师的事儿觉得很没面子,只在前台留了个话,强拉着春晓扬长而去了。
心里犹自嘟哝,他给自己那么狠的一个下马威,难不成还要她谄媚的去叩谢不成?
看着方好故作坦然的沏茶,关海波的嘴角不免微扬起来,这个总是自作聪明的小东西,她的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他?
方好一抬头,看到老板似笑非笑的一张脸,面庞的棱角却柔和了不少,她有点分辨不清他笑容里的含意,总好像看透了自己似的,也或者――是她“做贼心虚”。
关海波将右手从裤袋中抽出来,转动着左手上的杯子,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昨天……我是说……和……林玉清坐在一起……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