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院子里黑沉沉的,家里两岁的杂交狼犬小黑在他打开院门时就已经扑了上来,一双前爪搭在他肩上,腥臭的口鼻往前猛凑,伸出舌头便想舔他的脸,萧天急忙扳开它的大头,轻声笑道:“哎哟!别!你的晚餐是生的猪肺,我已经闻出来了,可不能让你偷吻!”小黑的袭击被小主人躲开,也不气馁,见到阔别一个星期的小主人,只兴奋得在院子里头一阵不要命的疯跑,在萧天返身摸黑锁门时已经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又连蹦带跳的过来跟着萧天的脚步,在他前后不停转来转去,不住的蹭他的腿。
萧天蹲下身子,摸着小黑的大脑袋,和它亲热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院子左边那间十多平方的小平房,黑灯瞎火的,李阿姨早就睡下了。
四十多岁的保姆李阿姨来自农村,是母亲家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的大姨子,为人老实勤快,话也不多,唯一的小小毛病就是晚上睡得很早,而且一旦睡着了就绝对醒不来,所以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就只有萧天自己去做了。萧天站在院子里,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小平房内李阿姨的呼噜声,小黑上窜下跳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打扰她分毫。他微微一笑,径直穿过院子,站在那栋两层的小楼前,摸出钥匙打开大门,换上拖鞋,又回身摸了摸小黑的头顶,才转身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直接回到一楼客厅旁边自己的卧室里,打开灯,把瘪瘪的书包挂到门后,萧天一屁股坐在床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又活动了一下手臂。现在回想起来,刚才背着小钰走过那段路可不短哪!真是奇怪,平日里自己也没怎么锻炼,当时就该觉得很累啊!怎么会没什么感觉?
又想起刚才把小钰送到家门口时,秦叔叔和吴阿姨那种笑眯眯看女婿般的眼光,明显比从前更加亲热,他越发肯定两家的大人都已经知道他和小钰的事了,心中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忐忑,还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呆了一会儿,站起身来,上到二楼,走进父母的卧室,打开吊灯,取下腰间的钥匙扣,找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床边的保险柜,在房产证、户口本、父母的结婚证等杂七杂八的证件中抽出母亲的珠宝盒,翻开盒盖,找出那个大颗水滴型的铂金像坠。
像坠通体银白,呈优美流畅的水滴形,可以打开的盖子上雕饰着繁复美丽的花纹,镂空的水滴形孔洞里镶嵌着一块指甲般大小的晶莹水晶,打磨成钻石般的棱面,在吊灯的照耀下,各个镜面下反射出七彩绚丽的美丽折光。
萧天满意的笑了,模模糊糊的记得这东西好像花了一万还是两万?母亲前年买回来的时候就神神秘秘的收好了,说是给儿媳妇留的礼物,她自己一次也没有戴过。那时自己以为妈妈在开玩笑,现在听了小钰说的话,才知道妈妈原来是认真的呢!
他又在盒子里挑出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把坠子串了上去,左右看了看,大小刚好。反正妈妈的首饰不少,这条没加坠子的项链也没见她常戴,再说自己是要送给小钰的,既然父母已经知道了他和小钰的关系,打电话给母亲说一声应该就没问题了。
嘿嘿,爸妈不在家就是这点好,可以仗着他们的宠爱先斩后奏。如果父母在家里,自己还不一定好意思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呢。
回到楼下自己的卧室,拧开台灯,关上房间的顶灯,他便开始琢磨怎么安放那个蝶蛹了。萧天坐在写字台前,沉吟了一会儿,先在坠子里塞了些棉花,避免坚硬的水晶和铂金内壳把这蝶蛹光滑透明、一看就很脆弱的薄薄的外壳撞坏,然后从兜里拿出秦小钰手帕包成的小包,打开小包,将蝶蛹放在坠子里,小心翼翼的调整好位置,合上盖子。
那蝶蛹正好在水滴形链坠的中间,不知疲倦流转着的各色“颜料”透过清澈的水晶射出柔和的光芒,萧天关上台灯,不停转换的朦胧光晕顿时将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色光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四面绽放,颜色各不相同,令人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而是从水滴形的水晶里定向射出,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大大的彩色水滴,彩色流转,变幻无方,瑰丽迷人。
萧天极是满意,没想到竟然如此漂亮,小钰一定会非常喜欢!他想着明天时小钰满脸惊喜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
出了一天的大汗,身上又臭又黏,此时把像坠装好后,一时也想不到做什么,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便出了房间,在卫生间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他低头擦着头发踏出卫生间时,肚子里突然“咕噜噜”的一阵大响,一波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他才想起自己和小钰太过磨蹭,竟然忘记了吃晚饭。真是应了“有情饮水饱”这句话呀!当下他就想用手机给小钰打个电话,提醒她别忘记了吃东西,随即哑然失笑,想起自己是在家里,为什么还傻乎乎的用手机?
刚拿起座机话筒,就愕然看见电话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说不定小钰或者秦叔叔吴阿姨他们已经睡了,现在打去扰人清梦可不好。算了,小钰虽然有时候有点迷糊,不过肚子饿了还是应该知道告诉父母的吧?最可怜倒是自己,还得自己弄东西吃,真是悲惨!
他没有回房间,直接从客厅穿过活动室(空荡荡的房间只摆了两张桌子,说穿了就是他父母回家时,亲朋好友一起打麻将的房间)、又穿过饭厅,绕了个大圈终于到了厨房,从头顶的橱柜里找出一箱方便面,打开一包用水瓶里的开水泡上。他常常在外面和秦小钰玩得太晚回来,父母不在家,又不想硬去把李阿姨叫醒,饿了几次肚子后,便买了一箱最方便的垃圾食品放在家里。他可不会做饭,煮个面条也不太会弄佐料。虽然由于经常和父母一起出去野餐,对于烧烤还有点心得,不过总不能在半夜里来生炭炉烤肉吧?估计等他一个人将炭炉生起来,把肉烤好就快天亮了,人也该饿晕了。
“唔……钰儿也是个厨房白痴,给我弄的面条佐料比我自己配的还难入口。我们以后结了婚,生了小孩,难道让儿子只吃方便面长大?”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淅哩呼噜的吸着碗里的面条。方便面这个东西吃多了真会想吐的,可是肚子饿得狠了,他也只得愁眉苦脸的硬往下噎。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感觉,富有一点也未必不好,至少能请个保姆来做饭,不用两口子都靠方便面度日,或者担心被他们自己下厨做出的奇怪东西毒死……
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大响从自己房间传来,好像气球爆炸似的,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清晰响亮。萧天吓了一大跳,院子里的小黑也“汪汪汪!汪汪汪!”的大声叫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丢下碗撒腿便跑,心慌意乱之下,也没想起要打开沿途房间的灯,一路踢倒了四五个凳子,撞歪了两张桌子一个茶几,顾不得自己疼得呲牙咧嘴,跌跌碰碰跑到自己卧室门口,探头一看,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写字台上,母亲准备给儿媳妇小钰的生日礼物,那个漂亮的铂金像坠已经四分五裂,在写字台上裂成了几块;那块水晶倒还完整,不过也从铂金壳子上脱落下来,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像坠里垫的棉花黑乎乎的似乎被火烧过,而像坠里的那个五光十色的蝶蛹却已不知去向。
萧天一阵懊恼,走到写字台边颓然坐下,看这样子,多半是那蝶蛹爆炸了。
没想到那么漂亮的东西竟然会爆炸,个头不大威力却不小,看来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乱捡的好。想想又有些后怕,幸好还没有把这东西交给小钰,万一小钰戴上后才爆炸,炸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可怎么得了?
不过该怎么给小钰说呢?还炸坏了自己母亲给她准备的昂贵礼物……萧天不禁头疼起来,满脑子都是小钰那泫然欲泣,令人心疼的失望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感觉到房间里有股不同寻常的嗡嗡声,声音越来越是清晰,就像一只超大的蚊子在房间里转悠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慢慢伸手卷起写字台上的一摞试卷,突然跳起身来转向后方作势欲打,忽然整个呆住了,傻傻的张大了嘴。
只见一只完全笼罩在彩色光晕里,身后隐约可见长着蜻蜓翅膀的东西悬空停在自己的床头。
“啪哒”一声,萧天手里的试卷纸筒掉到地上。
这东西大概和自己的巴掌一般大小,外面的光球散发着淡淡的各色光芒,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出光晕中的轮廓似乎甚为纤细。光球背后翅影模糊,不知道快速扇动着的是多少对翅膀。各种色彩的闪动光点从它身上洒落,像极了动画片里在花间飞翔的小妖精,梦幻绚丽,仿如从最美好的童话里走出的精灵。
那团粘稠有如实质,不停流转变幻的熟悉光芒,分明和那个蝶蛹一模一样!
萧天全身僵硬,神志一团混乱。由于震惊过度,糊里胡涂的脑袋里只浮现出一个事后回想起来让他感觉其蠢无比、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好……好大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