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有两处疑点。”漠飞扬接着说道,“第一,当时那些人为何突然出现?”
鱼浅歌道:“难道他们早有预谋?”
“不是‘他们’,而是‘他’,也就是真正的凶手!他将其他人请来,是为了让他们看到,杀死乾善魁的人就是恒前辈。”漠飞扬道。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鱼浅歌喃喃自语。
“如果联系第二个疑点,或许就不难猜测了。”漠飞扬道。
“什么第二个疑点?”
“那就是,乾善魁究竟如何请得乾维丑道宗出面,替恒前辈说情的!”漠飞扬道。
“他都死几十年了,谁知道呢!”鱼浅歌道。
“不错,具体怎么回事,我们是不知道。但是他死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耐人寻味了。为什么凶手要杀死他?他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是不是对凶手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很大的威胁?”恒落星目光闪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乾善魁运用这个‘威胁’,那么他想办成什么事?”漠飞扬道。
“难道说……”鱼浅歌猛地拍了一下脑门。
“乾维丑!”几乎是同时,鱼浅歌和恒落星喊出了这个名字。
假设乾善魁掌握了乾维丑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然后以此为要挟,让乾维丑出面教训乾维申。乾维丑表面应承,但必然不能容他活在世上!
这番推断,的确合乎情理,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还不能当真!
恒落星霍然起身,往山崖下走去。鱼浅歌深知其意,忙拦住他,说道:“你现在就去找他?”
“我要当面问个清楚!”恒落星道。
“你能问出什么名堂来?难不成他是傻子,会承认自己杀了同门?再说,朝真宫高手如云,你一个人闯进去,恐怕连见他面的机会都没有!”鱼浅歌道。
恒落星面色冷峻,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别鲁莽行事!”鱼浅歌道,“二十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小会儿?这事先听听漠兄弟的。”
对漠飞扬的智慧与手段,他已经极为信任。不知不觉间,他都有点拿漠飞扬当老大的意味了。
漠飞扬道:“其实恒前辈的意思也对。过了这么多年,什么证据都烟消云散了,所以除非乾维丑自己开口,不然谁都无法解开真相。”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呢?”鱼浅歌大摇其头。
漠飞扬忽然怪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乾维丑只会对一个人吐露真相,这个人就是——”
他伸出手指,正指着鱼浅歌!鱼浅歌吓了一跳,完全懵了,“我?这……怎么可能?你没病吧?”
“我很好,能吃能睡活蹦乱跳,什么病都没有!”漠飞扬笑得更为诡异。
“什么意思?”鱼浅歌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恒落星也是一头雾水。
“刚才你好奇进入恒前辈的记忆世界,这真是无意插柳柳成荫啊!”漠飞扬笑道,“你在里面,什么都看到了,是不是?”
“我看到什么了?兄弟,你能不能痛快点说,老哥我心脏不好,你别吓我!”鱼浅歌战战兢兢地说道。
漠飞扬作了个手势,让他走到近前,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鱼浅歌的眼睛亮了!
“漠兄弟放心,老哥我保证完成任务!”他大笑一声,突然就地倒飞而出,往山崖下掠去了。
恒落星还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漠兄弟,这是……”
漠飞扬道:“恒前辈,你还记得那茅屋的所在么?”
“那间茅屋?”恒落星缓缓点了点头。
三人下了崖,恒落星循着印象中模糊的旧路,回到朝真宫后山。
当年那间茅屋,早已经朽坏坍塌,不过遗址还在,还能看到残存的屋基,几堵破败的矮墙,和几截断裂的梁柱。
恒落星站在废墟前,静默无语。漠飞扬悄悄对星练霞道:“咱们去找些石头、木料,先别打扰他。”
星练霞问道:“做什么?”
“把这间屋子修一修。”
“修什么?恒前辈还要住这里?”
“吓唬人用的。”漠飞扬一笑。
二人下了山坡,在山脚密林中砍了不少树木,又在河谷中拣了许多大石头,都装在储物符纸里带回来。
漠飞扬说要将茅屋大致依原样修起来,恒落星也不多问,搬起石头就干。星练霞也要帮忙,漠飞扬哪里舍得让她干粗活。
两个男人,一个道祖级一个道宗级,放任何一个宗门里,都是高高在上、大有身份之人,如今却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坡上,干起了工匠活!恒落星且不说,漠飞扬倒是干得不亦乐乎。星练霞笑道:“看来你去当个木匠也不错!”
“我当木匠,你肯定得饿死!”
入夜,明月高悬天际。在两位大高手的埋头苦干下,茅屋的轮廓重新立起来了。漠飞扬颇为满意,说道:“差不多了。走,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怎么不进屋子?敢情你们忙活半天,就为了看看?”星练霞道。
茅屋边上,有快突出的大岩石。三人靠在大岩石后面,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一声呼哨,一条人影自朝真宫方向掠来,闪进了屋子。
“成功一半了!”漠飞扬压低声音说道。
再等片刻,又有一条人影,也从那边过来,黑夜中看不清样子,却听他高声喊道:“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这个声音,漠飞扬在恒落星的记忆世界中听过。
乾维丑!
当年他还是道宗,现在已经是道祖级了!他的身法丝毫不输于鱼浅歌,转瞬间也到了茅屋前。
“这……”看到眼前的茅屋,乾维丑被震住了。“这屋子早就倒塌了,什么人将它重起了?”
这时,茅屋的柴门突然被一阵风冲开,屋子里隐隐弥漫着一阵雾气。
“尊驾到底是何人?为何将我引来此地?”乾维丑喝问。他毕竟是道祖,没那么容易被吓倒。
“道宗大人……”
屋子里飘出阴森森的一句话,饶是漠飞扬知晓真相,也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鱼浅歌这家伙,真他妈的是天才!连我都被吓住了!”
“你到底是谁?”乾维丑脸上也开始冒汗了。多年以前,他就已突破至道祖级,此人为何还称呼我为“道宗”?
“道宗大人,我死得好冤啊!”
屋子里雾气涌动,一个阴森森的“鬼影”慢慢飘了出来。
“装神弄鬼!”乾维丑看见那“鬼影”的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本就对乾善魁不熟,又过了这么多年,早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道宗大人,你忘了我啦?我是乾善魁啊,我死得好惨啊!”那“鬼影”突然哭了起来。
这一哭,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星练霞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终于明白了过来,鱼浅歌最擅易容,让他扮成乾善魁的“鬼魂”,最易诱使乾维丑说出当年的真相!
这才是漠飞扬所说“乾维丑只会对他吐露真相”的本意所在!
“乾善魁!你……”乾维丑终于想了起来,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不可能,这世上哪来的鬼?”他大喊一声,同时一掌轰了出去。
“鬼影”似乎并未移动,那掌力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轰在背后的茅屋上,又轰塌了一个角!
这下乾维丑真的被吓到了!难道他真的是鬼?
鱼浅歌当然不是“鬼”,其实这只是他的一个障眼法,将乾维丑的掌力转移了。正常情况下,乾维丑自然能看出来,但此时此景,他心神恍惚,没想到对方也是个道祖级的绝顶高手,所以就被忽悠住了。
“你……你是鬼……你……你死了这么多年,还来阳间干……干什么?”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是冤死的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呜呜呜……”鱼浅歌又大哭起来。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乾维丑道。
“道宗大人,呜呜……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乾善魁,那只能怨你自己命不好,谁叫你偏偏看到了,——看到也罢了,还跑来要挟我!你一个小小的道徒,竟敢威胁一个道宗,你是不是太蠢了?”
大岩石后面,听到这番话的恒落星恨得咬牙切齿!他没有否认,他果然就是杀害乾善魁的真凶!就因为他,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活在无边痛苦的罪孽与愧恨之中!
恒落星已经按捺不住,他霍的一声从大岩石后跳出来,指着乾维丑喝道:“乾维丑,你还认得我吗?”
乾维丑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来人的脸,才有点明白了。“恒落星,原来是你!”
鱼浅歌见大功告成,也就无需再伪装,抹去乾善魁的面皮,笑道:“还有我!”
“你不是乾善魁的鬼魂,你是谁?”鱼浅歌虽然名声很大,但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容,乾维丑也不认识。
漠飞扬也从大岩石后走出来,说道:“他就是被玉王府通缉了十几年的那个小偷。”
“鱼浅歌?”乾维丑又惊又怒,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好啊,你们竟敢暗算老夫!”
“暗算?”漠飞扬冷笑道,“当年你杀害乾善魁,又嫁祸给恒落星,这事又怎么说?”
“我本不想杀他,可谁叫他发现了我的秘密,还威胁我?”乾维丑哼道。
“你到底有何秘密?”漠飞扬问道。
乾维丑冷笑道:“你当我是白痴啊,乾善魁死了,现在没人能威胁到我!你们能奈我何?”
漠飞扬道:“你有什么秘密我们可以不管。但你杀了乾善魁,同门相残,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乾维丑大笑道,“不过区区一个道徒,杀了便杀了,难道当今掌门还能治我罪不成?”
“区区道徒?他是我兄弟!”恒落星冷冷地道。
“那又如何?”乾维丑哼了一声。
“好,朝真宫治不了你,那就由我来!”恒落星手掌一张,手中已多了一把乌黑宽阔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