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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回 自我保护(1 / 1)

《花陵百科》——东州之地原是不渔不牧不凿不工之地,若无花种之道,想来至今任是一片贫瘠之相。故东州之地与中原其他地方不同,先尊花仙,次拜神佛,首崇花商,后敬仕才。曾有逸话,大陈开国立庙时,着大学士刘芳代天巡狩,行至花陵,当地花商豪绅设宴为其接风洗尘,席间刘大学士却只分到一个侧席,主位竟是当时花商首富来坐。对钦差之礼亦是如此,可见当时东州民风如何。五十余年来,东州虽是鎏金之地,然不少官宦仕子仍视之如蛮夷。

按照罗念秋的说法,《五鼠闹东京》想夺下头魁,那已是十拿九稳的事。

文戏、武戏、乐器、扮相、念腔、台布、隐喻、神髓,在众黄字门院生齐心之下,整出剧目排演地炉火纯青,甚至其余三门院生派来的探子,也多有为此剧折服的。对于陆凡菲参演之事,十德殿几名老酸儒原本还大唱反调,但随着他们亲眼见证诸位台上的努力后,刁难的声音也平息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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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以上这些并非本姑娘自卖自夸,我提议的这出戏,如今就是这般胜券在握。

罗师姐这么说、老蛟这么说、陆先生这么说,就连本来路过找茬的史老夫子,看了排演后也哑口无言了!

花仙保佑,虽说这花陵太学中的党派之争非一日之寒,不过为了演好戏,徐师兄等少盟会的院生早已日夜忙碌了好几日,根本没有了招惹三门院生的余力,两派之间没了零零散散的冲突,整个书院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再加上相公在戏里暗布下的“全院大同”之声,待正式演出之后,我看陵改之乱很快就会有结束的征兆。

所以这几天,本姑娘睡不着觉,和这校祭献才的比赛已没有关系了……

就算再怎么豪爽不羁,本姑娘终究还是一个女孩子吧?女儿家半夜熟睡时被人下了迷烟,就算没出什么大事,至少也得惊吓个三五日才对得起花仙赐的这副女儿身吧!

有仇不报非玲儿,不管那夜下药之人是什么来头,只要他再敢再现身,本姑娘非好生招待他一番不可。

为了让那位“夜访者”再次现身时能“尽兴而归”,本姑娘这两日着实累得厉害。白天辛苦排戏练习,晚上还得跑遍整座骊山采摘合适的花草,幸好当年在花仙庙学到的本事还没退步,新一批的花药时隔两天就泡制了出来。

如今本姑娘这间屋子,其险处已足堪比大内天牢。

不信?

你先看学舍木门处,与成亲那晚一样,我将手头的妩玫藤与妩玫花粉做了一个小机关。每夜等思雪入睡后,这一排机关便会设在门内,但凡有人撬锁而入,开门的动静就会将妩玫藤震落,顺着事先布好的铜片落入花粉中,只消不速之客一脚踏进来,保管他被扎得满腿留孔。哎,想起小意那时候的惨状了,着实有些愧疚呢。

紧接着是我和思雪床铺中间那张合用的书桌。那晚我迷迷糊糊听着,下迷药的人声响就是从桌上冒出来的,八成他说话时就站在桌上。今儿下午,我趁着思雪洗浴的时候,已经悄悄把一侧桌腿给锯得松了,轻手轻脚地铺纸写字倒还无碍,若是一脚踩在桌上,管保连人带桌翻落下来。桌底我挖了个小坑,里头塞满了花仙庙严令不得擅用的木须草。嘿嘿,就算来人会轻功能从翻落的桌面上站稳,这几包木须草也保管能烧坏他一只鞋。

至于床帐里头嘛,那就更是杀机四伏了!各位以前可能以为本姑娘只会做痒粉整治人,其实痒粉只是众多花药的原材料而已。只消加上几株一丈红,痒粉就能变成“痛痒粉”,到时候可不是挠几下就能了事儿的哟!为了找秋天才生得一丈红,我可是跑出书院在山上乱逛了好久。不过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昨天拜托老蛟试了一下,就算内功深厚,也保管疼得眼泪鼻涕一道流呀!这痛痒粉如今就卷在床单边上,我自个儿每日上床都得小心从床头一点点爬进去才行,哪个要是敢直接爬床沿,哼哼哼……

当然,除了这些布置之外,本姑娘腰囊里如今也是百万雄师严阵以待,只可惜这两日晚上反而风平浪静,难道本姑娘细心布置地“九宫八卦阵”就这么白费了!?

先不说这个夜闯闺房的无礼之徒,本姑娘这爱操心命,身边头疼之事可远远不止这一件。

思雪怎么办?

那晚上发生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她?

该不该坦诚承认,我怀疑她就是四姑娘呢?

这事儿可比对付坏人头疼多了,其实本姑娘才不愿多想,本就打算马上同思雪开诚布公来着。可相公他就是不同意!那次替他清洗伤口后,我便将整件事告诉了他,相公自始至终洗耳恭听,唯独我打算把话说开时,他就像被木须草烧到一样跳了起来,不论如何都不许我在思雪面前提及此事。

相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嗯……他心眼儿又多又小,该不会是怀疑思雪吧?!他呀,总是怀疑接近我的人有什么目的,可当初是我死皮赖脸好和思雪住一个学舍的呀。

我这边又要排戏、还得布陷阱、吃饭、补戏服、梳头打扮,比之前卧底时候忙了不知几倍,如今还得纠结思雪的事儿,最近连晚上欺负她的心思都没了呢……

然而,这还不算最最废心神的。

好吧,那个……本姑娘就承认了吧。

我担心着呢。

很担心!

已经两天都没见到相公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那天他承诺“三天后有话要说”后,居然就再也没来排练过,吃饭时他也不再来餐堂,一日三餐都让老蛟带回学舍去吃。老蛟说,他这几日不去别处,整日都在帮柳先生的忙准备校祭求签用的签书。可签书这种事儿,有那么要紧么?

他会不会是在避开我?三天后……就是明天了呢,明天的献才表演过后,会听到他怎样的话呢?他不会是后悔了不想说,这才避而不见的吧?!

烦人!这种事明明不该多想的,还是早点睡吧……哦!!差点差点,还好本姑娘睡相端正,险些没踢到“痛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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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个晚上,从无心事的唐朱玲,也终于尝到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滋味。而听着唐朱玲床铺里不时传出的翻动身,对面的叶思雪从梦中抽空睁开半边眼:“这两天的唐麟也太安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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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陵太学,内院,忘形楼。

忘形楼本名望星楼,也是二十八星宿教室之一,改名的原因极其简单,只因负责在此教课的人,曾有过一段酒后忘形的逸话。

“柳天资,只比我和玲儿大十岁,京城人士,如今在花陵太学中教天文命数。”望着正在凝视做签书的柳先生,楚麟渐渐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开起小差来:“这么年轻,真的曾在钦天监任过职?那可是动辄要上五品的官员啊!这等身份的人,为何会变成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教书先生?邬蔓戏班买来的情报不会出错吧?那可是最后一笔钱了!”

楚麟苦思着,眼神不知不觉锁住了面前正在写签文的柳天资。后者像一只敏锐的异兽,他笔端一顿,抬头便捉住了楚麟不及收回的视线。

“怎么,有话要说?”

“不。”楚麟赶忙一低头:“只是在想先生前两天说与我听的故事。”

柳天资的声音细润如雨,光听着倒可亲的很,可一身白衣衬托下,那双星眸里蕴着的寒光却总叫楚麟不敢直视。忘形楼最高的一层是柳天资的书房,只供一人独自饮酒看书的地方,便并未凿出多大的空间。楚麟的书案距离柳天资只五六步那么远,在这种距离下与他直视,无疑是楚麟受不了的一种折磨。

只消看着那双眼睛,就会感觉自己像蝼蚁一样小——这是楚麟实际试过之后,反复确认得出的结论。

“程师父也曾在京中代过职,可柳先生身上的威严与程师父截然不同,那目光中的轻蔑之色,不像是位高权重者对下民的不屑,反倒如狮虎嫌弃蚁虫似的……柳先生乍一看是文人雅士,内中却含着野性,这样的人能替皇上卜吉凶,实在教人难信。可正因为他久居京城,来这花陵太学并不算久,所以那些事情……只有问他才最是可靠。”

“抄写签文最是伤神。”就在楚麟重新开始帮忙抄写时,柳天资却缓缓将笔一搁,整理着袍袖开口道:“难为你在此帮我三天。”

楚麟小心地挑着词儿:“学生对柳先生的课一直有些兴趣,只可惜史老夫子禁消了我玄字门生的身份,所以始终无缘来听您的天象课。”

“倒也是个不拘理的,怪不得史老夫子会将你赶去黄字门那边。”柳天资道:“要知天象顺谕不顺理,与诸子百家不容,向来半儒半信,被不少大家视作邪门歪道。我的课也始终只教星海,不敢多涉命学。这种占卜签书,也只有校祭时,也才好写上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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