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随着黑胶唱片的插入,那轻柔且优雅的音乐随之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
房间的装横充满了古典的气息,木质的地板和书桌摆放十分整齐,地板被擦得光洁,一切都是那样的整洁,如同无人居住一般。
“贝多芬的降B大调第四交响乐,第四乐章,”文一凡内部身着浅蓝色长袖衬衫,深蓝色的领带端正地系在胸前,白色的大褂几乎垂到脚踝,深蓝色的西服裤下方踩着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正在从二楼缓缓地走下来,“怎么样,这样的音乐,并没有令你感到不安吧?”
“没有,我感觉很舒服。”徐雯欣摇了摇头,“这音乐挺好的。”
“那便再好不过,”文一凡笑了笑,“人们常说,贝多芬的音乐总是充满激昂的快感,可实际上,这首交响乐很大程度上有着安抚内心的作用,这也是我们谈话的开始——我需要一个令您平静的环境。”
“我很喜欢现在的环境,”徐雯欣笑了笑,“对了,文老师您这身装扮是……”
“标准的医生正装,专门用作使人感到安心,从而更加信任我,当然,也可以避免某些干扰性因素,打扰到你我的谈话。”文一凡的脸上带着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然,你也不需要将病人和医生二者之间的刻板关系代入到你我二人的谈话之中,你只需要去想象,这是一次很简单的,有关于朋友之间的交谈就够了。”
“这一点,其实还是蛮困难的。”徐雯欣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更何况……”
更何况你穿成这样让我怎么不被干扰啊啊啊啊啊啊……
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潮红,徐雯欣不由得背过头去,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努力挥走脑海中那些“医生制服”啊,“打针”啊,“调教”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中暗自指责自己:徐雯欣啊徐雯欣,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流了?
偷偷地回过头去,又瞥了一眼,只见此刻的文一凡眼眉之中似乎透露着一丝不解,半点疑惑,他推了推金丝眼睛,露出询问的目光。
“没关系,文老师,我们开始吧。”这一幕再一次刺激到了徐雯欣,她用精神力擦了擦不存在的鼻血,自暴自弃一般在心中叹息一声:下流就下流吧,女人变态没有错!
“好的,那么我们继续吧。”文一凡也并未多问,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如今看起来,铺垫做的不错。
心理治疗,最重要的就是让对方平静下来,随后通过袒谈话逐渐地令对方的负能量暴露出来,随后一点点地磨平,吸收,如此一来,那些心理疾病便可以根治了,这是主流的心理治疗的方法。
而可惜,文一凡自始至终,都从来不喜欢这种效率低下的做法,他喜欢的是……
摧毁疗程
不断地进攻对方内心的,不断地尝试入侵对方的心理,从而达到将自己的意念强行根植在对方的潜意识之中的效果,便是摧毁疗程,这种方法与常规且平和的心理治疗的最大区别就是——心理治疗是将一颗小树的分叉和多余的枝叶温柔地修剪,而摧毁疗程则是直接毁掉这颗树,在其原本的地方埋下一颗漆黑的种子。
而这种方法需要的,便是患者内心世界的躁动与情绪的起伏,如此一来,便可以通过无数的话语暗示,操控,最终实现完全侵入内心。
当然,这种粗暴的方式带来的最大负面作用便是——很可能带来患者人格的自我毁灭,产生痛苦的感觉并且萌生自杀的欲望,但这只是其中可能存在的意外情况罢了,大多数时间,这颗种子都被很安全地播种了下去,为之后的生根发芽做好了准备。
而生根的过程,代表着残忍的蜕变。
极度残忍的行为,需要高度的移情。
由人变成怪物的蜕变,是他最为感兴趣的内容。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为其开辟了一条道路,实际上,真正踏上这条道路的人并不多,而最终成就伟大的“怪物”则是极少的,因为那需要极高的悟性与能够洞察人心的双眼。
但是他不在乎。
在他看来,一堆人偶,随着灵巧的五指的摆动,确实能够变得活灵活现,引人注目,但是那终究是死物,是没有灵魂,没有自我意识的死物,它们之间的对话和动作,通通都是表演给观众看的,对于手握木偶丝线的控制者来说,虽说整个舞台活灵活现,但是实在没有半点趣味可言,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更是无从谈起。
但是……如若其中一个木偶活了过来呢?
文一凡便是操控者——仅仅将自己雕刻的木偶立起来,拆去他们原本拥有的,象征着心中的底线或规则一类的用以控制人偶的“丝线”,随后静静地坐在一旁,好奇地观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好奇,是智者的奢求。
为了不丢失这最后的好奇,他不再沉迷于精彩却早已猜中结局的舞台剧,反而对于那些失控且杂乱无章的剧情充满了激情——有的人偶在脱离了“丝线”的控制后,却又为自己重新牵上了新的丝线;有的脱离了原先“丝线”的束缚,跌跌撞撞地行走着,内心充满了对于没有“丝线”的自己的恐惧;而最为优秀的一部分,也是唯一具有资格登上他的“小说”中的,便是那些适应了没有“丝线”的生活,并尝试将他人“丝线”一并剥夺的“怪物”。
然而事实上,谁又不曾是怪物呢?
在人偶活过来的那一刹那,不论它的结果如何,他在观众的眼中便早已成为了“怪物”。
不过只有烂观众才会为此大惊失色,而真正的好观众,则会静静地期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毫无疑问,文一凡就是一个好观众,也是个能够剪短人偶“丝线”的存在。
因此,为了达到控制的效果,他先是利用计算机技术,入侵了徐雯欣的一切个人社交性软件,并成功将其中的一切信息整理归纳,最终整理出了一份极其全面的有关于她的个人性格与喜好的图表,甚至详细到,她喜欢用九键盘的地步。
喜爱小动物,性格略微有点跳脱,机敏且幽默,有时喜欢开一些略微“黄色”的玩笑,喜欢中性的男性,尤其是从九月二十四号搜索的有关于“金丝眼睛”,“如何追求男性”,“在男性眼中,最讨厌的十条女性|行为”之类的关键词徒然剧增,加之联系到当时与她的会面,她暗恋自己的可能性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概率已经足够付诸行动了。
随后,在注意到她有时浏览过的“小黄文”的风格之后,文一凡随即制定出了各种计划,而如今,仅仅只是整个“蜕变”过程的开端。
利用自身的服装打扮,通过动作和神态的配合,从而勾起对方对于某段曾经阅读过的文字的印象。这种行为必然会导致其将自身代入到文中,开始胡思乱想。就此达到扰乱心神的效果。
现如今看来,这种方法依旧百试不爽。
一切都按照剧本在进行。
但是种子的播种不能够着急,潜意识对于入侵的反扑会十分激烈,此刻只不过是获得了表面人格的信任,想要另潜意识也完全信任,必须循序渐进。
与此同时,徐雯欣终于将思维从那些有点羞涩的幻想之中拉了出来,除了她略微有点加快的心跳,其它的看不出丝毫异常。
“有时我们认为,同类的相残势必会带来当事人性格的转变,以及最终悲剧性的结局,然而,我要说的是,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文一凡稍稍掩饰了一下嘴角的冷笑,接着说道:“那么,我想要听一听你的想法——有关于他的死,你感到愧疚,又或者是恐惧?”
“其实,文老师您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徐雯欣叹了口气,“我并不后悔开枪,因为那时情况紧急,如若我不开枪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刘文宇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并不会感到内疚,他是一个杀人犯,至少他杀了一个无辜的保安,而且还想要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因此我不内疚。”
“那么,徐小姐的主要感受是什么呢?”文一凡的眼中稍稍有点惊讶的意思,很快又归为了平静,他为自己和徐雯欣倒上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柠檬水,接着问道。
“我感觉到了……混乱……”徐雯欣结果温水,两只手握住杯身,缓缓地说道,“不瞒你说,文老师,自从开枪射杀了他之后,他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久而久之,我就会想,如果他还活着,会怎么样?”
“兴许他会很可爱?兴许我们会成为朋友?他的亲人是否会伤心?
他的亲朋好友会不会因此而恨上我,想杀我?等等,这些问题时常折磨着我,令我无法安心入眠。”徐雯欣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种感觉十分的强烈,甚至即便是在与售货员对话时,我也会想,‘现在和我说话的人会不会曾是他的朋友?’这种感觉让我混乱,无法安心。”
“过多的犹豫产生了数量庞大的疑问,而行为相较于原先内心的原则产生的巨大差异使得心理躁动不安且充满好奇,这便是这混乱的源头吧。”
文一凡看着面前略微有些焦虑的女子,微微一笑:
“那么,让我们开始流程吧!徐雯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