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我女儿的,不是博德尔曼,而是你……”
卡罗琳这句话仿佛一把重锤,敲在普诺的心头,是钝钝的滋味,说不出来是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普诺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抬眸看向卡罗琳的眼底。
他眼中是风沙万里,遮蔽万物。
她眼中是海水无边,纯净无匹。
普诺没有回答卡罗琳的话,他以沉默相对。
而沉默,在这种情况下,总像是默认的代名词。
卡罗琳亦看着他,其实也出乎她自己的意料,说出这句话时她心底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去博德尔曼那儿闹了一场,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反而被赶来的普诺带回去后,这关于女儿是被普诺带走的猜想就仿佛一个从夹缝中冒出来的小芽,一直在卡罗琳的心底坚韧不屈地生长。
这小芽叫嚣着,要她去捅破遮蔽在她眼前的一切。
然而她一次又一次地退却,无他,那是普诺啊。
是她在黑暗中这么多年里让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她心中有令人烦躁的阴暗,她性格偏激冲动而又脆弱,她嫁给他时没有完美无瑕的纯洁身体,亦没有精致无比的容颜与年轻而有趣的灵魂。
再没有比她更糟糕的人。
也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卡罗琳不止一次这么想。
所以她是真的怕,怕失去这么好的一个人。
可是今天,当她走过人气满满的街道,想起和普诺在一起的过去,那么多爱的回忆,给了她勇气。
她一闭眼,便是古堡玫瑰花开,而不是精神病院后山的那一小簇雏菊。
她一睁眼,便是普诺陪她走过的充满生机的街道,而不是博德尔曼无人的死气沉沉的地下室。
她一睁眼,站在她面前的便是她的普诺,她的救赎,她的爱人。
那个爱她或许胜过爱他自己的神。
卡罗琳伸手去拥抱他。
普诺愣了两秒,方用手环住她。
卡罗琳轻声问:“你是不是很早就见过我了?”
普诺点头:“嗯。”
卡罗琳再开口:“你是不是很早就爱上我了?”
普诺点头,亲吻她的鬓发:“嗯。”
卡罗琳笑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普诺·斯格勒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普诺低头看她,剧院穹顶的灯光漏了一些,洒进他的瞳孔。
卡罗琳没看见他眼底的光,接着道:“那时我背后其实没有家族,古老的博德尔曼经不起岁月的冲刷,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挂个名不副实的贵族名号。我在地下室、在精神病院待的那些年,活的不人不鬼,见到你时,我以往精致的容颜正是最憔悴的时候,我的心态也处于崩溃之中。后来我就一直想,那时如此糟糕的我,我亲爱的教.父――普诺·斯格勒为什么会喜欢呢?”
卡罗琳抚上普诺的脸颊:“你都没有见过最好的我,怎么会爱上我呢?一个人若只是爱他人的苦难,那并不是世间的爱情,而是神的怜悯。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怜悯,但现在却明白,这是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就爱上我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