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女人,荣嘉实觉着自己有一肚子的牢骚。比如唐之桥,之前他觉着唐之桥吧冷艳、自以为是,还有霸道。现在他觉着她不仅以上的三个特点全齐了,她还无赖。
明明那睡觉的床被他抢先了么,结果一转身,接个电话的空档,就被她给抢占了。而且他查了来电显示,那电话居然还是她拨出去的,好嘛,原来是把他当猴子耍了,他能不气么?
睡了一晚上的地铺,荣嘉实觉着腰酸背痛。地铺太窄,他人高马大,一转身,结果撞床椽上去了。再则他睡惯了床,一下子地铺,这落差太大,睡不着,一整夜辗转反侧的,醒来整个没精神。
他打着哈呛出了门,见着厨房里唐之桥跟唐母正忙着做早餐,而唐爸正在阳台上慢悠悠地打太极。此刻正好有初升的太阳从窗户内照进来,这一派景象印在他眼里,居然齐乐融融、温馨非常。
荣嘉实觉着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居然会想出那么美好的几个字……
“荣嘉实,你干吗呢,啥乐什么?”唐之桥正好端着一锅稀饭出来,见荣嘉实杵在客厅内,一副怪异的表情。
荣嘉实仿佛被惊醒,忙搓了搓自己的脸,“没,没什么。”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神精兮兮。”唐之桥白了一眼,端着稀饭进了餐厅。
一家人开始坐着吃早餐。
早餐很丰盛,有稀饭,有包子,有鸡蛋,配菜有花生、萝卜条、海菜、虾米、皮蛋……
唐之桥勺了口稀饭进嘴里,“爸,你几点钟去Z大啊?”
唐父推了推快要下滑的眼镜,“九点钟。”
唐之桥斜眼看身侧吃得一脸欢的荣嘉实,抬起脚踢他,荣嘉实一惊,喝进去的稀饭差点喷出来。
“唐……”荣嘉实差点要跳脚,却接收到唐之桥严厉的目光,这才清清喉咙,扯开一抹笑,“爸,等下我送您去Z大吧。”
唐父放下碗,摇头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打个车去就行了,你这一来一回要迟到。”
“没事爸,我不急,我十点钟有个手术,送您去Z大之后再赶去医院正好。”荣嘉实说完,向唐之桥调调眉。
唐之桥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在桌下伸出手指朝荣嘉实比了个“赞”的手势。
“这样啊。”唐父想了想,“那也好。”
唐母见气氛这么好,女婿跟女儿感情又那么好,心下不禁欢畅。
“等下啊,我去菜场买些菜,小实中午也回来吃饭吧?”
“中午啊?”荣嘉实面露难色,就这一早上他就演得够累的了,难道连中午也不得闲,这可是要人命的啊!
唐之桥瞟了眼荣嘉实,知他中午不想回来吃,于是打圆场说:“妈,嘉实不是说有手术吗,可能会出来的晚,再一来一回,铁定饿得慌,要不咱们就晚上一块儿吃吧?”
唐母点点头,觉着让女婿累着也不好,“好好,晚上吃也一样。”
望着荣嘉实的车子绝尘而去,唐之桥挽着母亲的手臂,亲呢地说:“妈,您一个人呆家会不会无聊啊,要不然我陪您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唐母拍拍女儿的手背,笑着说:“怎么会无聊呢,等下要去菜场,菜买回来还得洗做炒煮,哪有什么时间去看电影啊?妈不会无聊的,你快去上班吧。”
“这样啊……”唐之桥挽着母亲往小区里走,“那……好吧,如果您无聊了就打电话给我。”
“行行。”
荣嘉实早上确实有一台手术,不过时间倒不是花很久,两个小时足够了。十二点钟,他准时出现在食堂。
他打了份盒饭坐在位置上吃得津津有味,主要是太饿了,他现在连豆腐都能吃出火腿的味来。有人端着快餐盘过来,将餐盘放到他旁边的位置上,也坐了下来。
荣嘉实先是见着快餐盘,再往上望,然后扯出一笑脸,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妈。”
来人正是荣嘉实之母古兰,“爱民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医生。其实荣家是医生世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开始就是悬壶济世的医生了。这一代代下来,到荣嘉实的父亲荣光耀那里并创办了现在的“爱民医院”。荣光耀不仅医术了得而且还有经商头脑,现在的“爱民医院”可谓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光明。
古兰嚼着饭,随意地问:“听说你岳父岳母来了。”
“啊?”荣嘉实一惊,差点将嚼着的饭给喷出来,“妈,这事您怎么知道的?”不会他爸妈商量好了也要找上门吧,苍天啊,应付一对老人已经够呛了,不会再来一对吧?
荣嘉实简直要给跪了!
古兰夹了块糖醋小排放进荣嘉实的餐盒里,才道:“你家岳母昨晚发的微信朋友圈啊,说到你家了。”
“朋……朋友圈?”荣嘉实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老太太们还玩这么时尚的东西啊?”
古兰剜了自家儿子一眼,有些不悦地说:“你这说得什么话呀?什么老太太,哦,就许你们年轻人玩,就不许我们玩啦?”
“行行,当然准。”荣嘉实忙讨好,他可不敢得罪家里的母上大人。
古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吧,改天有空一起约出来吃顿饭吧,也好尽尽我们地主之宜。按理说小桥的父母来,我和你爸爸得作陪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工作这么忙,也没空啊。这啊你也得跟你岳父岳母解释一下,弄不好还以为我们不好客呢,知道吗?”
荣嘉实跟个小鸡啄米似地猛点头。请客……吃饭……好吧,看来还得演一出更大的戏啊!
这么一想,荣嘉实连吃饭的欲/望都没了。
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照射到工作室的工作台上,那上面摆放着的花瓶、茶壶、果盆等物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黄金,金光闪闪。
唐之桥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前面围了个烟灰色的围兜,长长的发被随意地挽在脑后,此刻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一个南瓜形灯具。
她一手托着灯具,一手拿修整工具往上面压花纹。她打算将这个灯具做成镂空的样子,而镂空的部位正好成梅花形状。冬季是寒梅的天下,一朵朵梅花盛开在南瓜灯上,或许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她做得浑然忘了时间,店员小佳进门来提醒,“唐姐,四点了。”
唐之桥抬起头才想起,之前她怕做起事来忘了时间,所以特意叫小佳四点到的时候来提醒她。
四点,她要去Z大接唐父。
唐之桥将手中的东西收拾好,踱步到换衣间,解下围兜,套上早上穿来的宝蓝色尼大衣,围上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顺手再将挽起的长发解开,揽镜照了一下之后,这才向前面的店铺走去。
要推开大门时,她突得想起什么,回转头,问:“小佳,今天……没人来找我吗?”
小佳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
“哦。”或许不是那个人吧,那个人在美国,不是吗?“那你忙吧,我先走了。”唐之桥彻底地将那个人抛至脑后,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暖阳开始西下,渐渐地隐去所有的日光,只余天际云霞边的金灿。
唐之桥走进Z大时,正好看见父亲同人在交谈。
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个人是自己以前的老师。
“方老师,您好。”她客气地打着招呼。
“小唐?”方老师见到自己昔日的学生有些吃惊,瞅瞅自己身侧的唐顺培教授,恍然大悟,“原来小唐是唐教授的女儿啊!居然今天才知道。小唐,你瞒得可真好啊。“
唐之桥有些不好意思地撩撩刘海,这种事有什么好讲的么?虽然她父亲是艺术界数一数二的老教授,不过她可不想生活在父亲的光环下,所以在校时,她刻意地隐瞒了自己跟父亲的关系。毕业之后,她由于种种原因没再来母校,再见到自己的恩师并是这次。
夕阳渐去,天渐渐暗了下来,晚风渐起。三人沿着校内的小路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方老师问了唐之桥一些近况,末了却问了她一个怎么都想不到的问题。
“小唐啊,你是不是跟小邹结婚了,怎么都不请老师喝喜酒?”
“啊?”他指的小邹是邹绪泽,可她跟他结得哪门子的婚?或许他们在方老师的时间里是止步不前的,她跟邹绪泽在大学里谈恋爱,按照即成的轨道,他们毕业后就该结婚,然后在一起。
可是在她跟邹绪泽的时间里,不仅隔着一个太平洋,而且还经历了分手和背叛。
所以,她跟他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