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欣在肩上披了件大氅,手里又捧了一只青铜暖炉,跟家里人嘱咐了几句,让他们把嘴巴闭严实些,万万不能让夫人和老夫人知道。家里的下人也都是明眼人,知道大小姐这样子出去铁定是闯祸的,但只要不是夫人和老夫人亲自发现,他们这些下人也没必要多这个嘴,便都不说闲话。
姜茂欣坐马车来到迎春楼,隔着一条街的时候就能看见迎春楼门外火红的灯笼和比灯笼还艳丽的姑娘们的薄纱、红唇。正是初冬天气,户冷极了,夹袄面袍尚且难以抵御寒风,女子却露着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娇声笑着,招引门外的游人。她们的嘴巴外面都挂着一团子白气,涂得发青的眼睛像狐狸一样锐利地审视着门外的客人,只要谁的眼睛跟她们对上了,就会中她们的媚功,然后神魂颠倒地跟着她们这座盘丝洞。
姜茂欣的眼睛马上跟其中的一个女子对上了,那位女子生得异常消瘦,敞开的衣袍露出两截锁骨,往外凸得厉害,像白骨精披上了一件红色纱袍。她娇滴滴地向姜茂欣抛了个眉眼,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两只同样显瘦的爪子,勾了勾手指,娇声道:“这位爷,进来坐坐罢”
女子第一眼就看中了姜茂欣,大氅,香炉,精美的绸衫,应该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年龄又小,估计是头次来开荤的。这样的客人最好伺候了,只要心眼活一点,说几句好听的,再冲着他撒撒娇,便能得到不少的赏银。更何况,长得还俊朗潇洒,就算不给钱,白白共度一个都不算冤枉,比其他贼眉鼠眼小气吧啦的糟老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姜茂欣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到前,正准备进去,却突然被一小伙计给拦住了,“呀,这位爷是?”
每个门口都有这么一个小伙计,一般都是的连襟,每天守在门口,向来往的老爷公子们伸手要点赏钱。给钱多的,他就不刁难,还点头哈腰拍马匹直到把人拍舒服了为止。一般来的都是有钱人,不会跟他这一个小伙计计较,出手就是几两银子,直接把他砸懵,省得他挡道。
可姜茂欣是初次来,也没人指点,压根就不懂这套规矩,被问到姓名便扯了个谎,说自己姓姜,然后便准备往里去。
小伙计一把将人拦下来,阴阳怪气地说:“姜少爷,哪个姜少爷?据我所知姜家只有这么一个大少爷,那位少爷我昨个儿还见过,出手大方得很呢,点的是我们这儿的头牌,每人都赏了好几钱银子。我看你,一股寒酸劲儿,总不该是那个小的吧。”他咂咂了几声,道:“真稀奇了,奶娃娃还会逛了。”
姜茂欣听小伙计说自己昨天竟然在这里一掷千金,不由大火,都欠这一债了,还在外头摆阔,脸顿时一黑,冷声道:“我说我是姜家的少爷,我就是姜家的少爷。我不想跟你废话,现在就去把我哥昨天点的那个头牌给我叫来。”
小伙计听姜茂欣说起自己的哥哥这么自然,背又挺得笔直,气势颇盛,真不像是吹牛的人,心里正在打鼓,这时方才临街卖笑的姑娘过来了,一把将那小伙计推开,喝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站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小伙计被这么一推,又毫无防备,差点跌在地上,站稳扭头就要发火,却见推他的是红牌红夭的姐姐桃芝,说起来他还得叫一声姑奶奶,顿时不敢发作,忍气吞声道:“不知从哪儿来了个穷小子在这儿装姜少爷呢。”
桃芝又瞧了姜茂欣一眼,她认得姜茂财,细细一看,还真觉得这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只是姜茂财身上的戾气重,鼻梁高挺却往右歪,而这个人则温润不少,也俊朗不少。“你是瞎么?长得这般相似,可不就是姜少爷的兄弟。”
小伙计瞟了一眼姜茂欣,在心里骂道:我瞎?我看才瞎,这两人除了都是男的,其他的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他,缩了缩脖子,一猫腰躲到一边去,跟下一个来的公子哥讨银子。
桃芝领着姜茂欣往里走,里面燃着好几种香料,熏得人晕乎乎地,丝竹管弦演奏靡靡之音,更让人骨子几分。
桃芝问道:“不知这位小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她两手紧紧挽住姜茂欣的胳膊,故意将胸脯凑近了些,往姜茂欣的手臂上蹭了蹭,“你觉得我这种好不好?”奈何这位姑娘实在是太瘦了,就连胸前都挂不住几两肉,姜茂欣只觉得几根排骨摩着她的手臂。
姜茂欣笑了笑,想拒绝,却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得比较体面,只得摆了摆手,道:“在下自然是中意姑娘这一种的。”
“是吗?”桃芝笑逐颜开,将姜茂欣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又把脸贴了过去,嘴几乎要咬上姜茂欣的耳,她软糯糯地娇笑了两声,道:“我也中意公子您这一种呢,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何不到里屋……详聊呢?”说着便拉着姜茂欣往一间布帘遮住的房间走去。
姜茂欣这下真吓到了,一进屋那不什么都露馅了。她慌忙从桃芝紧紧的拥抱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又拱了拱手,向桃芝行了礼,道:“这位姑娘误会了,在下虽然钟意姑娘,但在下这次前来确是有公事在身。”
“这样呀……”桃芝失望地叹了口气,她真心挺喜欢这小少年郎的,长得俊朗不说,人品还不耐,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跟她恭恭敬敬的,换做别的男人,这会儿裤子估计都没了。
桃芝道:“公子有什么公事?如果公子不嫌弃,这里小女子熟悉,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
姜茂欣眼睛一亮,问:“那这位姑娘可知道在下怎样才能见到红夭姑娘?”
“她啊?”桃芝脸色微变,放才对姜茂欣的热乎劲也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