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和飞羽听见这话,犹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瞬间如至冰窟。
倘若果真因他们的疏忽,导致殿下身死……
飞云和飞羽实不敢往下想。
“属下该死!”
“属下当真该死!”
两人跪伏在地上,悔恨、惭愧交加,恨不得以死谢罪。
楚熠目光沉沉看着他们,威严地道:“这话你们不该对我说,而该对沈姑娘说。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我王府的人,你们的命,是去是留,全凭沈姑娘处置。”
沈姝愕然一怔。
这些日子她看的很清楚,飞云和飞羽一个管内,一个管外,相当于熠王的左膀右臂。
她原以为,以两人犯的错,挨些板子便就罢了。
却没想到——
熠王竟是直接将他们撵出府去。
以他们二人的地位,这种惩罚,怕是比死都让他们难受。
飞云和飞羽听见楚熠的话,忙转身,跪在沈姝面前。
“沈姑娘,我等错怪姑娘,险些铸成大错,实在该死,请姑娘责罚。”
“请姑娘责罚。”
两人齐齐伏地,神色间再无半点先前的倨傲和轻视,声音亦是充满了自责,并无半点要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沈姝见状,知他们是诚心认错,早已消了气。
她深知他们二人在熠王府的地位不一般,自不愿去蹚他们府里的浑水。
“殿下,昨夜之事还未查清楚,您身子又刚刚恢复,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不如让他们二人将功折罪,查出幕后指使是谁,再来处置不迟。”沈姝忖度着道。
飞云、飞羽听沈姝主动为自己说情,想起之前对她的恶意揣测,心下更是惭愧。
楚熠看着沈姝,面色和缓些许。
“我既说了将他二人交由你处置,你说如何便如何。”
沈姝眼眸微垂。
处置下人乃是熠王府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不敢也不该置喙。
她正欲找个托辞含糊过去——
就听见楚熠恳切地问道:“我昨夜细思之下,姑娘原本的安排就已是极好。如今不如将计就计,权当我不曾醒来过,姑娘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帮着处理一些下人不能处理的事,也好趁机钓出幕后之人……姑娘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沈姝一惊,忙道:“我只是一介女子,对京城不熟,还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楚熠截去话头:“不瞒姑娘,大护国寺乃皇寺,昨夜之事万不该在此发生,对方用的毒药出自云疆,姑娘如今又随我进京,若被有心人传出去,我担心,姑娘恐会受到牵连,不若姑娘先助我找出幕后指使,再做打算,如何?”
沈姝眉头微蹙。
她原是打算即刻便告辞的,毕竟昨夜敢对熠王行刺杀之事,绝非寻常人能干的出来。
稍不留神怕会卷入是非之中。
在京城这种地界上,为了家人着想,她都不能随意掺和进皇家的是非之中。
可是如今——
听熠王这么一说,沈姝立时意识到,若熠王这边真出了什么状况,又被查出是云疆毒草所致。
自己就算刻意避远,都很难不受波及。
思及此,沈姝朝楚熠拱手道:“承蒙殿下提点,但凡有用的着小女的地方,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熠闻言,凤眸微松。
“一切有劳姑娘了。”
*
当天下午,雨势渐歇,天色放晴。
沈姝命飞羽下山查看道路。
比她预想的状况略好一些——
道路虽然泥泞,马车勉强还算能通过。
再加上,熠王如今是假昏迷,并非真昏迷。
她便少了许多顾忌。
就这样,沈姝下令众人收拾行囊,在许多寺众瞩目下,抬着昏迷不醒的熠王上了马车,大张旗鼓下山,朝京城驶去。
就在他们离开大护国寺以后,有个身材圆滚滚的沙弥,换了身家常衣裳,从大护国寺的后山悄悄下山,抄小路往京城方向赶去。
而就在后山树丛里,听从沈姝命令,守了大半天的影伍,悄无声息跟在了沙弥后头……
※
一行人轻车简装,因为出发太晚,到达城门之时,已是午夜。
飞云拿着熠王府的令牌,敲开了城门。
沈姝骑马跟在马车旁,踏上京城的街道。
“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潮湿的街道里回响。
虽是午夜,沿街店铺悬挂的风灯,隔三差五亮着烛火。
沈姝看着这宽阔清冷的街道,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浮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到——仿佛她才刚刚离开不久似得。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抵达熠王府的正门。
熠王府位于朱雀坊,与皇城东门仅隔一条朱雀大道。
尽管沈姝先前从未来过京城,也听说过,战神熠王的住处,是整个京城里面,除了太子东宫以外,占地最广、也最有气派的府邸。
沈姝下马,看着正门上方,御笔亲提的匾额,终于有种接近权力中心的压迫感。
她心底开始有些忐忑,竟开始反思,今日答应熠王要助他一臂之力这种事,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马车直接驶入王府,穿过空旷的前院校场,驶进议事厅旁边的一个小院。
院子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劲苍斋”。
马车刚停稳,一个身穿青布直身,年龄约有十八九岁的男子,躬身迎上前来。
“殿下,人已都肃清了,请下车。”那人恭谨地道。
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韵味。
楚熠下了马车,转身对着静候在旁的沈姝道:“这是府中内侍总管淮安,府中之事若需安排,皆叫他去办。”
淮安朝沈姝躬身见礼:“姑娘万福。”
沈姝杏眸微睁,头皮发麻。
内侍……总管。
那便是真的公公无疑了。
在如此庄严的王府里,见到真正的公公——
沈姝没来由,比见了熠王还紧张。
她原以为熠王的托付,只是让她在必要的时候,以解毒之人的身份站出来便可。
可到了此刻,沈姝终于感觉到一切有些不大对劲。
仿佛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出于本能,沈姝赶忙侧身避开,一双杏眸看着楚熠道:“殿下的托付委实太重,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