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恢复意识的张小寒嗅到一股浓烈的腐蚀性的味道,这是一种医院的特有气息。这一股浓烈的来苏水特有的气味,冲击着刚苏醒过来的张小寒的鼻腔,这味道让他深埋于心底不敢去触碰的记忆泛起。
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过于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病房,就像三十年前自己躺过的深埋于心底的那间病房一模一样。
他是面朝南侧卧着的,透过窗户,他看到就如三十年前一样,窗外也有一颗柿子树。他默默地数起树上的柿子,十九个,和三十年前那棵柿子树上结的一样多。
张小寒初步判断自己这是重生了,回到了自己十四岁和父母出车祸那一年,1988年。张小寒本以为自己会放声痛哭,可明明心情很复杂很烦躁非常的难受,感觉浑身发冷心都像给撕裂了一般,却怎么也哭出来。就像是一团东西堵在心口,郁结郁结郁结,不受控制的一直想一直难受,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感觉。如果非要去形容,“怅然”这个词或许能形容一二这种感觉的无力苍白。
怎么会重生?真是奇怪啊,那是不是该来人啦!
“啪”,门真的开了,又好像是被踢开的;“砰”,门又关上了。张小寒也闭上了眼睛,他想,是不是有些话应该再听一听。
脚步声来到张小寒面前,凳子响,似乎有人坐下来了。果然一双手如三十年前一样把自己的手捧在她的脸上,哭泣声也来了,“小寒,你快点儿醒啊!你爸你妈都没了啊,就剩下个可怜的你啊!你爷爷奶奶这两天心疼的都起不来炕啦啊。”
上次就是自己一醒来就听到父母双亡的消息,年少无知的他从而浑浑噩噩任人支配,才坠入恶潭深渊;这次么,自己那就再接着听听,看看自己小姑姑的演技吧;张小寒想。
小姑姑张昌菊依然哭泣着诉说着,这时从张小寒身后传来声音,“你心眼儿是真多,大夫都说了,这都快十天了,要醒早醒过来了。看着你天天装模作样,我都累得慌。”,说话的这个是张小寒的三叔张昌山。
张昌菊把张小寒的手往床上一甩说:“这不都是以防万一么。”
“就你们女的想得多,他爹妈都没了,不和咱们过和谁过啊。”,张昌山有些不屑的说。
“那不一定,大哥和咱们早就分家了,孟祥宝他们挑唆着他让他说他自个过,大队的人再从中一使坏,咱们也没法儿。”,张昌菊对张昌山说的也有些不屑。
大队是“生产大队的”简称,是出现于人民公社阶段的一个特有名词,在人民公社体制下相当于村级组织。生产大队这个名词,“生产”是从功能上来说的,主要是起到的连接人民公社和生产队之间的上传下达和对农业生产进行计划性的指导管理;“大队”是从组织形式上来说的,就是组织军事化,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民兵组织,类似于军队大兵团规模中的一个层级。生产大队是人民公社体制下农村事实上的管理者,它掌控着单位内所有的生产生活资源。虽然在1985年孟家坨生产大队被撤销,更名为孟家坨村民委员会,但村民们在惯性之下仍称村委会为大队。
“他自个过,说的轻巧。他才多大,他过的了!”,妹妹和自己顶嘴,让张昌山更加不屑。
“你不也知道么,二哥从他们家翻出四百多的现钱,还有俩存折一万多呢。还有这回在集口拉磕儿,没招谁没惹谁就让车撞了,俩大人都死了,怎么说撞死人的那边都得赔钱吧!有了这么多钱,他什么事办不了,怎么还自己过不了啊?”,张昌菊头头是道的把自己的分析一一道来。
“他真能自个过?”,张昌山有些犹豫了。
“孟祥宝就不用说了,连二叔都向着他,你说呢。”,张昌菊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孟祥宝肯定和李维芳不清不楚,要不也不会因为这个小崽子,带着派出所的跑咱们家逼着妈把钱要走。”不甘的张昌山恶狠狠的说,“那你说二叔是为什么?”
“为什么?听妈说二叔早就想过继大哥,可又舍不得给咱们钱,后来过继大哥这事也就算了。这次看见这么多钱,把这崽子过继过去,人财两得,他还不往上贴。”,张昌菊话里没有半分亲情。
“恩,那你就接着演吧,我走了。”,张昌山丢下话转身而去。
一会儿,张昌菊不知为什么也走了出去。
原来前世自己丢了这么多内容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可上一世孟祥宝好像也被这次车祸撞折了腿,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么;还有张树清上一世也没参与进来啊。
安静的病房内,张小寒在思索着自己即将面临的问题,听张昌菊话里的意思,大队现在站在自己这一边啊。在现在这个年代,有大队的支持,那自己独立挑门口过日子,还是应该有把握的。
再次睁开眼,张小寒发觉输液瓶都没液了,输液管里已经进空气了,连忙自己拔了针头。同时不由得恶意得想,张昌菊不会是想谋杀吧!
张昌菊一进门,就看见张小寒靠坐在床头。“小寒,你终于醒啦!呜呜呜……”那真是喊得真情挚意,哭的悲悲惨惨。
“哎,不愧是将来的工商局局长啊。这唱念做打,现在这水平可比那只知道胡搅蛮缠的奶奶高无数个段位啊。”张小寒想,“前世自己不就是被这个姑姑所饰演的圣母迷惑的吗!”
“老姑!”,多天的第一次开口,让张小寒的嗓音有些干涩。
“你爸妈都没了,小寒呐,以后就爷爷奶奶和你最亲了啊!”张昌菊哭诉着说,“你二叔怕有人起坏主意,先把你们家值钱的收拾起来了,结果大队冤枉他,都让孟祥宝拿走了。你爷爷奶奶因为你爸妈没了,都吃不下饭,有病啦。我在这儿照顾你,你老叔是家里医院两头跑。都盼着你醒过来呢,你要醒不过来,让我们可咋儿活啊!”
“大老远都听见你号丧,昌菊你就不能安生会儿。”,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