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里,沈君清在皇后寝宫待了整整一天。那些想要进去的大夫以及嫔妃们,虽然想进去,但是看到司徒定澜在外殿,都纷纷止步不敢上前。
所以,解毒过程虽然繁琐,不过好在没有外人打搅。当夜幕降临之时,第一道解毒程序已经基本完成。
司徒定澜站在榻前,看着依旧昏迷却脸色已经红润不少的皇后,不禁转头对沈君清道:“辛苦你了。”
沈君清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为母后解毒,怎么称得上苦呢?”
闻言,司徒定澜那紧皱了多日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唇张了张却又闭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慢慢移动身子,靠在一起。
窗边有动静!
是给皇后下毒的人?还是,蓄意陷害司徒定澜的人?两种都很有可能。只不过,倘若那人是冲着司徒定澜而来,而他们恰好走开,那么皇后不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沈君清拽了拽司徒定澜的衣袖,示意他朝东边看去。只见那里恰好有道屏风,两个人躲在里面完全不是问题!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轻轻地挪到里面。才藏好不久,便听得“吱呀”一声,一阵凉风灌入——门被打开了。
司徒定澜与沈君清皆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但见一个蒙着面纱,衣裳光鲜亮丽的女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在那一刻,沈君清眼睛瞪得极大,因为,那个人是,司徒芳华!
反观司徒定澜,倒是显得淡定很多,只是轻微皱了皱眉头,便没有了其他反应。
司徒芳华先四处扫了一遍屋子,确定没有人后,动作才没有方才那样小心翼翼,优雅地迈起了公主步子朝皇后榻前踱去。
但见她从绣袍中伸出素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一起,其余手指皆弯曲,凑到正在昏迷中的皇后的颈动脉处按了按。倾刻之后,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待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最后又看了皇后一眼,才慢慢走出去。
司徒定澜与沈君清这才从屏风内出来。
沈君清转过头疑惑地问道:“司徒芳华会医术?”方才她那些动作,可不就是大夫探病的动作!可是,不对,如果她会医术,那时又怎会被自己毁了容颜?
司徒定澜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门外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一定是医术,也有可能,她只是来看看母后到底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闻言,沈君清心里“咯噔”一声。司徒定澜话中的意思,她当然听懂了。不由得惊讶道:“你怀疑下毒之人是……”
“不是怀疑,”沈君清还没说完,就被司徒定澜给打断了。他手指着门外,轻轻启唇道,“你看那边。”
沈君清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那里站着一个人,正是司徒芳华,但现在,已经不是她一个人了。一个嬷嬷打扮的人慢慢走向了她,两人低头交谈了一会儿,便才又分开。
看着沈君清疑惑的模样,司徒定澜索性说道:“那嬷嬷是母后的贴身嬷嬷,刘嬷嬷。也是,司徒芳华安插在母后身边的人。”
“安插”。就凭这两个字,便可以看出司徒定澜在心里已经将司徒芳华当成了给皇后下毒的人!
沈君清皱了皱眉,虽然她对司徒芳华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说实在的,就这样说司徒芳华是害皇后的人,恐怕,还是有些武断了。
不过,转头看见司徒定澜紧握得指关节已经泛白的拳头,她还是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
“证据,我会拿出来的。”似乎知道沈君清不信似的,司徒定澜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沈君清倒是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先前司徒芳华处的位置。
司徒芳华,若此事真是你所为,恐怕,你难逃一死了。
虽然沈君清不喜欢司徒芳华,不过,想到她可能有的下场,还是心里头不禁颤了颤。
解毒程序一共有三道,那天不过只是第一道。所以,那夜司徒芳华潜进来查探才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便是要进行第二道了。所以,皇后的寝宫又大门紧闭了起来,谁也不准入内,里面,只有一个沈君清。
就连司徒允来,也被司徒定澜给忽悠着回去了。
不过今天,负责在外殿忽悠人的就不是司徒定澜了。而是林遇。
只因为,司徒定澜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找刘嬷嬷!
再次见到这刘嬷嬷时,也同上次一样,她在厨房给皇后煎药。
此时,刘嬷嬷正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面对司徒定澜的审问。
“本王最后问你一遍!母后的早膳,只有蟹么!”那双丹凤眼眯了眯,爆发出危险的信号。
刘嬷嬷的冷汗都已经浸透了后背衣衫,司徒定澜此刻的气势,竟压得她连思想都停顿了片刻!
“回,回殿下,”刘嬷嬷颤抖着声音,道,“还,还有蜜糖……”
“哦?”司徒定澜嘴角轻轻勾起,眼里尽是讽刺,“那为何,之前本王问了三次,刘嬷嬷每次都笃定地说只有蟹呢?”
“因,因为,因为因为……”刘嬷嬷结结巴巴着想要解释,可是,“因为”了好多次她都没有“因为”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看着她那副模样,司徒定澜冷笑一声,索性替她说了出来:“因为你知道蟹与蜜糖同吃是剧毒!”
一听这话,刘嬷嬷便吓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她连忙磕头,诚惶诚恐道:“冤枉啊!殿下,老奴冤枉啊!”
头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司徒定澜可以清晰听见,可是他现在却毫无怜悯之心。只冷冷一拂袖:“本王警告你!这后宫,这定远国,谁才是主子,你最好擦干净你的狗眼仔细看清楚!”
语罢,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厨房。徒留原地的刘嬷嬷身子抖得跟个筛糠似的。
倾刻之后,她才慢慢恢复神智。而此时,司徒定澜的背影恰好要完全离开这里。刘嬷嬷一瞬间就像居然中邪了一样,身子像利箭一样飞奔过去!
她哭丧着脸抱住司徒定澜的脚:“殿下饶命啊!老奴说,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
当司徒定澜拖着疲惫的心神回到皇后寝宫时,沈君清还在忙碌。他也不便进去打扰,便在外殿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
林遇看他这幅模样,便知是有了什么事,而且八成还是与皇后有关:“怎么?下毒的人找到了?”
“嗯,”司徒定澜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全是疲惫,“是司徒芳华。”
“司徒芳华?”林遇大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司徒芳华与皇后是情同母女,可是如今……真是让人意料之外。
看着林遇吃惊的模样,司徒定澜除了苦笑,也没有其他表情了。
说实话,在那嬷嬷如实相告之后,他是真的很想状告了司徒芳华。不过随即想到,皇后一直待司徒芳华视如己出,而今传出她陷害皇后的事,恐怕会对皇后的名声不利。况且,皇后醒来了知道是这样,又得多难过?
当然,这些顾虑,林遇此时也想到了。见司徒定澜一脸不爽的神色,只得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办?”
“还能如何办?”司徒定澜沉沉叹了口气,“等!”
“等?”
“对,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司徒芳华万劫不复的时机!”
万劫不复……听到这里,林遇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颤了颤身子。不禁道司徒定澜真够狠。
两人又谈了些别的,林遇便离开了。走之前,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司徒定澜的背影。
他一直游走在各官吏之间,从来不投向任何一方势力,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要大干一场的宏图志向,只是因为,如果有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才会迟迟不表明态度。
而今,对于司徒定澜,他非常的满意。这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帝王之才!足够的狠!
林遇望了望头上湛蓝的天,闭上了眼。看来,他不能再继续沉寂了。
里面,沈君清没过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见司徒定澜坐在那里,神色疲倦,忙斟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嗔怪道:“怎么劳累成这样?”
司徒定澜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抿了口茶,拉起沈君清的手,淡淡道:“走吧,我们回去。”
见司徒定澜无意多说,沈君清也没有再问。配合地回握住他的手。
这次,两人没有用轿子,而是一路步行。惹得不少宫女们频频回头,眼中尽是艳羡。
这太子,待太子妃可真好……
司徒定澜心事重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的。但沈君清却是全然听进了耳里,她莞尔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直到那两个一路相携的身影出了宫,也没有人发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神色怨毒地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