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依依怔了怔,难以理解地重复:“我不认你?”
锡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有听到他们背着我议论,说你心愿已了,没有遗憾,而我也有人照看,所以离开了。”
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缩在旁边清理鼻血的谢南城忍不住插嘴:“一定又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安败类,闲得屁呲呲地嚼舌根,信了他的鬼扯,母猪都能爬上树。”见到再依依醒过来,他松了一口气,生出往安泽宇身上泼脏水的闲情。
然而,温馨感人的氛围,被谢南城这几句粗鲁吐槽破坏殆尽,锡予抽抽鼻子,也换上轻松表情,竟附和谢南城的说法:“的确呢,安大叔最喜欢兴风作浪了,我这块心头肉都还没长大,妈妈怎么舍得离开呢!嗯嗯,既然安大叔爬不上树,我回头就去把他赶下河吧!”
被祭出来当调节气氛的箭靶子的倒霉鬼安泽宇,猛地把一颗大头挤进锡予和谢南城中间,送给躺在病床上的再依依一个大脸特写,满是委屈的小表情:“依依,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天地良心,看到你那样,我忧伤的泪水都不知道接满多少‘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为了拯救我们的小锡予逆流成河的悲伤,我绞尽脑汁哄他开心,结果你一睁眼,他就像过完河的路人,把走过的桥拆掉烧火了,咋能这么冷酷无情呢!”
谢南城视线纠缠在再依依脸上,看也不看,抬手用食指和中指顶住安泽宇额角,将他推到一边去:“安长舌,我家依依刚醒过来,懒得听你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完没了,不想真被劈开烧火,就闪一边去。”
好像当真怕了一样,安泽宇动作敏捷地一跳,五体投墙,像只巨型壁虎一样老老实实贴在那里,龇牙咧嘴:“有禽兽兮,见之反感,一日得见兮,倒霉三天!啧啧啧——你家依依?脸皮可真厚,让人无话可说,我们依依是谁的,可是要看锡予殿下的意思,就在进来病房前,锡予殿下还说要把依依留给埃吉尔,咋放屁会儿工夫就成你的了?”
09年坠亡后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也是谢南城,但待遇却是大相径庭的,那个时候她在谢南城眼里是臭狗屎,现在却成了香饽饽,有点讽刺呢!
再依依牵引嘴唇露出个自嘲笑容,听到安泽宇提及埃吉尔,心脏莫名抽痛,抬起眼帘四下张望,病房里挤满了人,有一开始就在这里的谢南城他们几个,还有在她醒过来之后,陆续赶过来的,全都是熟面孔,连再泊钧夫妇都在,还有忧心忡忡的花倬云和惶恐不安的程宇莲,唯独不见埃吉尔。
干脆直接开口问起来:“埃吉尔呢?”
众人表情一滞,谢南城冷哼:“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自私鬼,问他干什么。”
再依依知道谢南城和埃吉尔不对付,也懒得听他诋毁埃吉尔,转向安泽宇:“埃吉尔呢?”
安泽宇赔着尴尬笑脸:“那家伙,逢佛杀佛,逢祖杀祖,我们这些凡人,哪能奈何得了他,所以放心吧,他好得很。”
再依依总觉得安泽宇的表情有点奇怪,可还是露出一个微笑,柔声说:“也是,他很忙的,不可能始终守在这里。”
谢南城忍不住接茬:“我也很忙,可还不是一直守在这里?”
安泽宇重新挤到谢南城身边,一把扯着谢南城胳膊:“哎我说你小子抬杠是吧——”另一手指着再依依的手腕,“看看清楚,那里还有埃吉尔亲自来给戴上的菩提子手链呢!”
谢南城循着安泽宇的指引,将视线投到再依依手腕上,没应声。
再依依闻声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符号是“卍”,果然还是原来那一条,埃吉尔说过,这条手链可以“锁住不稳定的灵魂”,“卍”字符上面依稀可见暗色的红点,有点像干涸的血液。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体力是从这只戴着手链的胳膊先恢复的,并且就像给汽车加油,有力量从手链上源源不绝的注入她体内。
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这条手链随着知焉一起坠落,然后她就昏厥了,看着大家的态度,想必此前,埃吉尔也曾出现过迟疑吧……
再依依嘴角的笑容凝滞收敛,视线从手链上的菩提子移开,看向安泽宇:“苏爽和知焉,呃,还好么?”
这个问题一出,在场众人的表情更不好了,连被谢南城调侃“聒噪”、“长舌”的安泽宇都保持缄默,最后还是跟苏爽和知焉不熟的花倬云站出来,替急于寻找答案的再依依解惑:“依依,埃吉尔和谢董一起操持了那对母女的后事,在五天前已经把她们安葬了。”
从那么高的位置掉下去,奇迹出现的概率实在太低,生还的希望很渺茫,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所以那个时候她如论如何也不想松手,总觉得撑到后来,大家会找出救援方法。
圣母心?再依依不认为自己拥有,那样的坚持,与其说是想要拯救知焉,不如说是想报答埃吉尔,尽管埃吉尔在她面前从未表现出对真正的再依依的怀念,可她就是知道,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的他因为没有守住年少时的誓言而倍感遗憾,她真想帮助埃吉尔修补那个缺憾……
但,她醒过来,而知焉却在他面前坠亡,紧要关头他还出声要求她放开知焉,如今她完好的醒过来,叫他怎样面对她?所以这会儿近亲属都到场,只有埃吉尔缺席。
一次没有守住,又来一次,换作是她自己,大约也无法面对造成这个缺憾的“罪魁祸首”,所以再依依完全可以理解埃吉尔的避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