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治好我?”方颜想了想,又写道。
这句话自然是问清风。
清风看了看她,终于开了尊口,道:“这种病我从未见过,治好不敢说,让你多活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连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现世医学那么发达,他没见过的病多了去了。他不能治,不代表无药可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体检中没有查出来异样,但回去治愈的机会明显大过这里吧?
就算,真的治愈不了,那么,反正都会死,多活几个月又有什么意义?死在这个时空,什么都改变不了,回去,还能救容成瑾一命。
方颜这才意识到,直到现在,自己还一心牵挂着他。对自己的生死,她可以看得如此淡然,却又那么固执的想让他活下去。
似乎,远远不止是出于害死他的愧疚。
容成瑾,原来这个人在她心里已不知不觉变得重要起来。
看她神色黯然,清风却只道她是听闻自己可能治愈无望而难过。沉默了片刻,又道:“既然我决定救你,便不会让你轻易死掉。”
小善也看出些什么来,猛点头,道:“我家公子敢说这话,你八成还是有救的。”
方颜心中微微一震,有些意外的看向清风。
她跟他萍水相逢,他几度施救,她却那样算计过他,昨晚更是打算对他故技重施,换作是谁都会心寒。可他,似乎对她的所做所为并不怪罪,还要如此尽心来救她,实在很不寻常。
“为什么?”方颜不由得写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可不觉得这是医者的慈悲济世之心,这世间患者何计其数,怎不见他去医治别人?
然而,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始终不见一丝杂质,让人很难去质疑他的用心。
清风对她眼中的猜疑却视若不见,淡淡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怪异的病症,自然不能放过。”
方颜顿时怔住,原来,是把她当成他的医学实验对象了吗?
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她以为呢?
不过,这反倒让她心底坦然了许多。至少,等她下次逃跑时,不会有多少歉疚感。
安下心来,方颜也不再发问。清风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小善倒是时不时会谈论几句车窗外的所见所闻。一时间,车内倒也静了下来。
一连几天,都是白天赶路,晚上落宿,马车的行程虽算不得太快,却也行去了数百里。
方颜本以为沿途也能探听些关于京城的动静,不想这主仆俩甚是精明,一路尽量绕开城镇,晚上也是落宿在沿途的庄子,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来自京城的消息。
“方姑娘,该吃药了。”趁着在路边茶舍歇脚的空隙,小善递过来水壶和几颗药丸。
这也是方颜这几天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比她的一日三餐还准时。听得多了,便让她忍不住想回他一句,“你才该吃药了。”
若只是这些药丸倒还罢了,还有早晚各一碗中药,方颜好几次想偷偷的倒掉,无奈这主仆将她看得很紧,非看着她喝下去不可,实在让她叫苦不迭。
好在这苦也没白吃,她明显感觉自己元气恢复了许多,喉咙也不怎么疼了,今早开始,已经能开口说些话了,虽然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并无大碍。
身体一好,方颜便琢磨着该找机会脱身了,这药自然更不想吃。
“你看,我都好了,这些灵丹妙药来之不易,还是留着给别人吃吧。”方颜扯着沙哑的嗓子回他。
“这药不能停。”清风在一旁难得的开了尊口,道:“别看你现在跟常人无异,其实病灶已深入骨髓,这药方若按时服用,可以延缓你发病的时间。否则,路途遥远,这一个月的行程下来,病情恶化,就不好说了。”
“我放弃治疗了还不行吗?”方颜觉得自己这只小白鼠当得实在是痛苦极了,现在闻到药味就想吐。
她甚至觉得,这是清风在变相的公报私仇。
清风看了看她,见她这次大有要顽抗到底的意思,也不动怒,只对一旁的小善道:“要放弃治疗是吧?小善,拿把刀给她。”
方颜一时不解,道:“什么意思?”
清风还是那一副淡然的语气,道:“既然你不想活了,还不如现在就自我了结了,也省得到时候发病而死,坏了我的名声。”
方颜险些气结,这是一个医生该说的话吗?看不出来,他谪仙一样不杂尘埃的外表下,那颗心倒是够狠的。
方颜纠结着要不要索性跟他们来硬的,但一来茶舍里人多,路上也不时有人来往。二来,他终归于自己有恩,她也下不去狠手。
何况,他对她已有戒备之心,未尝没有留什么后手。
想通了这些后,方颜长长一叹,道:“算了,我就当是为了这个时空的医疗史做点贡献吧。”
说完,硬着头皮将那几颗药丸就着水咽了下去。
见她着实痛苦,清风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道:“往东五十里就是豫州城,小善,一会吩咐车夫,今晚就宿在那里吧。”
小善诧异道:“往东?那不是就绕道了吗?这一路下去也有不少庄子,应该不难找到落宿的地方呀。”
清风没有再多言,只垂眸喝茶。小善心知自己主子的脾性,也不再多问,只起身去吩咐那负责赶车的车夫。
方颜也觉得奇怪,他这一路都尽量避开城镇,如今居然要绕道进城,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倒让她顿时振奋起了精神。看来,她逃跑的时机就要到来了。
又歇了不一会,众人便开始再度赶路。几十里的路程,马车再慢,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豫州城算是座大城池,因为占着南来北往的要道,其繁华热闹竟也仅次于京城。
小善早已迫不及待的掀起一片帘角,欣赏着沿街热闹的景象,丝毫也不介意那各种喧杂的声音吵到耳朵。
大概也是习惯了他这种行径,清风并未喝止,只掀起车帘低声吩咐车夫找间干净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一处客栈门口。
“客官是要住店吗?”掌柜的一边殷勤招呼,一边打量着清风和方颜,道:“两位是夫妻吧?”
方颜和清风看上去年纪相当,外在上也俱是不俗,这一路下来,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无不带着艳羡。所以,掌柜的这么一问,方颜倒一点也不惊奇。
倒是清风,脸上竟微微一红,顿了一下,才道:“我们是兄妹。”
掌柜的眼神何等犀利,自是看出了他脸色有异,却了然的并不点破,笑了笑,道:“那也无碍,是这样的,本店现在只剩下一间房,是间上房,凑合着也能住一晚上。”
清风眉心一皱,道:“既然只剩一间,我们去别处好了。”
“别处怕是一间都没有了。”见他要走,掌柜的不慌不忙说着,“几位来得不巧,明日咱们豫州城的魏大人做寿,这两天陆陆续续赶来贺寿的人把咱这豫州城的客栈都给挤满了,就我这店里,还住着好几个呢。这间上房是刚退下来的,再晚一刻,怕是连这一间都没有了。”
方颜疑惑道:“这魏大人什么官职,能有这么大派头?还提前几天来住下,掌柜的,你是在诓我们没见过世面吧?”
掌柜的嘿嘿一笑,道:“魏大人是咱这豫州城的防守使,原本也没这么威风,可自从前年选秀,魏家的小姐做了王爷的侧妃,就渐渐风光起来了。往年倒也没见这么大操大办,今年许是个整寿吧。客官若是不信,可以再去别的客栈打听打听,不过,一会这间上房还在不在可就难说了。”
看这掌柜也不像是在瞎编,清风不禁犹豫起来。方颜见状,凑近他耳边轻笑道:“反正我也就是一堆肉,就算是住一间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就定下吧,总比咱们露宿街头强。”
她可是怎么都不会忘记,他曾经对她的这番形容。
清风被她这一说,竟闪过一抹窘色,但随即又正色起来,也不知是对她还是对掌柜的道:“还有小善和车夫呢。”
掌柜的笑道:“车夫都是睡柴房的,至于这小童子,就委屈着也在柴房对付一晚吧,出门在外嘛,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说着,目光隐晦的扫了一眼她和清风。
“掌柜的言之有理,咱们就住下吧。”方颜笑看着清风,倒看他要怎么办。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表面淡定,实际上脸皮却薄得很。会害羞的男人在这古代倒是不少,但像他这个年龄还依如少年般羞涩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尤其,他平时行事一派的沉稳淡然。
会害羞的人,心肠通常都不坏。
清风自然听出来了方颜话中隐藏的挑衅之意,这个时候,他若再拒绝,只怕一会她不知要如何取笑他。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她都不畏名节,他还怕什么。
“那就住下吧。”清风依旧是那淡漠的语气,随即又吩咐小善,道:“你去找找哪有卖蜜饯和糕点的,多备一些。”
“这条街右拐没几步就有一家,在咱豫州城可是小有名气的。”见他们住下了,掌柜的也不吝热情的推荐。
方颜却是有些意外,这蜜饯不会是准备买给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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