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丙午。
亥时。
月色如水,止水观一如平日般清幽安然。
周围的村民遵循着古老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大多数已然进入梦乡。极个别没有睡觉的,也察觉不到,此刻的止水观,早已杀机四伏,一层层的防御圈子,将整个止水观都团团包围起来。
止水观地下密室。
萧凡,文天,谭轩盘膝而坐,成三角形,面面相对。
师兄妹三人,俱皆头戴紫金冲天冠,身披金丝八卦鹤氅,足踏如意阴阳登云履,手捧七星玉如意。三人中间,是一个由黑白黄三色鹅卵石铺成的混沌图案,三人座下,则是三个较小的三色混沌图案。
大型混沌图案正中,立着一只四足铜鼎,两尺见方,看铜鼎的式样和鼎身雕刻的花纹图案,这是无极门镇教之宝“乾坤鼎”的仿制品。仿制品的鼎身之内,则正正安放着一只“迷你”的小鼎,鼎身呈褚红色,浑身混沌图案缓缓旋转,正是“乾坤鼎”。
“颠倒三才绝杀阵”的威力,将由“乾坤鼎”彻底形,要算是非常罕见了。
老爷子以往住院。关防从来不曾如此严密过。
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要紧大事。
一些了解这个情况,脑袋瓜子又转得比较快的人,就不免想到了萧老爷子的病情上头,认定老爷子已经十分危殆,为了避免引起外间的,才忽然对此地加强了关防。
老爷子的病房里,依旧亮着灯光。
萧湛坐在病床之前,老爷子半靠半躺在床上,虽然极其瘦削,脸色却还平静,也不显得特别的苍白难看,尤其双目之中,依旧精光烁烁,怎么看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如果是医疗专家组的大夫们看到这一幕,只怕会大吃一惊。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这种“诡异”的变化曾经在萧老爷子身上发生过一次,迄今都未能找到很好很合理的解释,没想到时间过去一年不到,同样的“诡异”变化竟然再次发生了。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有违医学常理。尽管医学上从来都不曾少过奇迹,然则这奇迹总是一而再地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也未免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不要说总医院专家组的医生们,就是萧湛,也是百感交集。
他到现在,也还是对“术法”将信将疑,但对萧凡的医术,却是再无丝毫的疑虑。
这是国粹!
萧湛完全能够理解,能够接受,并且十分支持。
至于术法这种事情,萧凡不会和老子深谈,萧湛是不是相信,也不是非常要紧。
“解放,你说小凡拒绝了?”
老爷子缓缓问道,声音低沉,清晰有力。不过看上去,老爷子的神色颇有些忧虑。
萧湛双眉微蹙,点了点头。
按照老爷子的吩咐,萧湛专程和警卫局副局长钟望阳中将商议,打算临时给萧凡配两个警卫人员。不知是什么原因,老爷子总觉得这段时间,会有人对萧凡不利。或许这是出自老爷子的某种预感,或许仅仅只是爷爷对孙子的牵挂关爱。
但老爷子有命,钟望阳将军自是毫不犹豫,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钟望阳本就是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高级将领。钟望阳的父亲,曾经追随老爷子多年,是老爷子最忠心耿耿的部下。所以,钟望阳本身要算是萧家的嫡系中坚。
孰料萧凡却拒绝了祖父和父亲的一番好意。
“拒绝了那就更好。”
稍顷,老爷子低声说道,语气反倒变得轻松起来。
萧湛再次点了点头。
这一回,他倒是赞成父亲的意见。萧凡不是普通的年轻人可比,性格沉稳异常。他既然拒绝由“大内高手”贴身警卫,那就不是讲客气,而是对自己的安危很有把握。
只是萧湛有点奇怪,难道萧凡身边,还有比“大内高手”更厉害的角色?
和总医院小院子安静和谐的情形迥然不同,西山别墅已然一片肃杀之气。
西山别墅的一间密室之中,五名白袍人盘膝围坐。密室的地板正中,是一个由黑白黄红四色石板拼凑而成的猛兽图案,四颗白色的獠牙十足碜人。
容天祖师就坐在猛兽的兽嘴正中,低眉垂目,额头皱纹如同刀刻斧削一般。
萨比尔,阿巴斯,汉人男子和脸蒙黑纱的白袍师妹,分坐四周。四人所居的位置并不对称,与容天祖师的距离也是各有远近。如果将他们所处的位置都用线条连接起来,就能看得出,似乎能够组成一个完整的猛兽图案,他们正处于猛兽的四肢位置上。
汉人男子也一样身披白袍,只是他平日里容貌威严,颇有上位者气度,这时却和西域胡人一般打扮,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
当然这个时候,自无人去在意这些衣着打扮上的细枝末节。
密室之中,气氛凝重,紧张。
饶是如此,萨比尔也不断打量着对面的汉人男子,眼里不时闪过一抹不信任的神色。对于这位三师弟,萨比尔从来都不十分隐瞒自己对他的观感。平日里,当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容天祖师离开西离教总坛,离开生活了数十年的故土,万里迢迢,东来华夏,一番苦心布置,真要是所谋有成,西离教固然获益匪浅,三师弟本人和他所在的家族,同样获益良多,甚至比西离教获得的利益还要巨大。
有这样的基础在,一般来说,三师弟还是可以信任的。
但绝不包括眼前这种情形。
这个新的“五圣锁龙阵”是师父这一年闭关所参悟的新的阵法,在原先的“五圣锁龙阵”上发展变化而来,五人一同施展,催动阵法,威力之大,无与伦比。与此相对应的,就是主持阵法的五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消耗法力之巨,也是无与伦比。
任谁只要稍有保留,立马就会削弱整个法阵的力量,甚至连累到其他施法之人。
也就是说,一旦施法开始,主持法阵的五个人就会变得非常“脆弱”,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五人的安危,都寄托在外边的防卫力量之上。
对西离教精锐弟子布下的防御圈子,萨比尔还是信得过的,然而,这毕竟是在华夏国的地头上,所有布置都有赖于三师弟的支持。三师弟要是有什么异动,大伙的性命俱皆堪忧。
还有那个叶孤雨,那也是个不安定因素。
师父好像对那个华夏人非常信任非常放心,萨比尔也不敢完全苟同。
相比三师弟,叶孤雨的危险性更大,不确定因素更多。
只是这些情况,萨比尔都很坦然地向师父明言过,师父不肯采纳他的意见,萨比尔也很是无可奈何。眼见大战在即,萨比尔心中再不安,亦不敢再说什么,以免扰乱了军心士气。
“萨比尔,静下心,不要紧张,天塌不下来。”
许是察觉到了大弟子心中的不安情绪,容天祖师缓缓说道,语气严厉。
“是,师父!”
萨比尔不由一惊,连忙答应一声,收敛心神,再不敢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