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道散人狼狈退去后,桦崂扶着连雾,询问道:“你怎么样了?让我师叔给你看看吧。”
连雾冲桦崂摆了摆手,低声道:“多谢,我并无大碍。”
桦崂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伤口虽然不多,但伤势看起来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背上有五道深深的血条,皮开肉绽的,胸口更是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鲜血淋漓,他几乎都不敢多看,而平日里怕疼的要死的连雾,如今竟然面不改色地对他说并无大碍?
桦崂深深觉得,这才叫有事了,不过,在连雾的坚持下,他还是放开了手,想了想,仍旧没忍住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变了许多。”
连雾笑了,不置可否,只是道了一声:“有吗?”
桦崂还要说什么,见连雾不欲多言,只好把话咽下。
连雾又转向善痴和尚,再次诚恳地道谢:“今日真是多谢大师拔刀相助,若非您及时赶至,在下只怕如今已是黄泉幽魂了,大师恩德,在下必当谨记于心。”
善痴和尚诵了一声佛号,朗声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施主不必挂怀。”
原来,连雾早就准备好了一枚传音符,匆匆说明此事,在齐道散人来之前,便给桦崂发了出去,所幸桦崂及时赶到,若是当时跃下悬崖时,桦崂与善痴和尚二人还未到栖霞峰,他便会使用步生莲,寻个地方躲起来,神识是无法探查到他的,这是他当时自身最大的优势了,虽然冒险,但也不是不可为。
善痴和尚问道:“听桦崂师侄说,施主与令师兄找贫僧有些事情?“
连雾答道:“确实如此,师兄有一位故人,名叫秦川,曾将一样东西寄放在大师此处,不知大师可有印象?”
善痴和尚点头:“原来是那位施主,不错,确有此事。”
连雾又道:“如今在下师兄正在闭关中,待他出关后,在下二人便亲自前往北禅寺拜访大师。”
善痴和尚诧异道:“为何不是贫僧现在交予你?”
连雾苦笑:“大师如此信的过在下,实在是深感荣幸,不过,那样东西听起来似乎十分贵重,在下修为低微,若是拿了,恐招来不轨之人的觑觎,是以,还要麻烦大师再保管几日。”
善痴和尚了然,道:“贫僧知晓了,如今世道险恶,施主如此小心也在情理之中。”他想了想,又叮嘱一句:“并且眼下有魔物作乱,施主切莫与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交往。”
“魔物?”连雾一怔,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紫气宗的五仙岭,正迟疑间,又听善痴和尚道:“听说那魔物从南方出现的,具体是哪里,尚不明晰,只是手段极其厉害,能蒙蔽修士的心智,诱使其堕入魔道,如今四方大陆已经人人自危了,阿弥陀佛。”
“竟然已经如此严重了?”连雾暗自惊心,他犹豫了一会,突然道:“大师,这魔物的由来,我或许也知晓一二。”
其实他倒不是多恨紫气宗,只是那里有个清宥长老,元婴巅峰的修士,如一道阴影一般时刻笼在他的心头,若是有机会给他使点绊子,连雾绝对不会迟疑。
是以他便将在紫气宗看到的魔物一五一十向善痴和尚说来,重点自然在清宥长老身上,如何污蔑陵貉,如何软禁,如何设计陵貉练就的功法,他洞府下面的地穴以及五仙岭中的邪物,都一一详细地说了。
不过后面连雾耍了个小心眼,只说有些是自己猜测的,地穴是陵貉亲眼所见,拉拉杂杂的,不管什么黑水,全往有意无意地那清宥长老身上泼了。
一旁的桦崂早听傻了,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被善痴和尚打断了。
善痴和尚在震怒之后,对连雾道:“施主所言,贫僧不是不信,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贫僧须得去探查一番,至于你师兄的东西,施主若放得下心,自然可以寄放在贫僧此处。”
他微一沉吟,又道:“贫僧接下来会有些日子不在寺中,但是每月十五,贫僧必然回来,施主等到那日,可与贵师兄同来,贫僧必然扫榻相迎。”
“那就多谢大师费心了。”连雾笑了一笑。
善痴和尚显然是个急性子的人,桦崂这边才刚与连雾说了几句话,嘱咐他好好休息云云,他便过来给了连雾一个小玉瓶,说其中是养伤的用的上好丹药,又叮嘱了如何服用,便要带桦崂走。
桦崂自然不肯,这刚见面还没说几句呢就要走,善痴和尚也不理他,只是道:“你若是到时候愿意自己爬下山去,那也随你。”
桦崂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妥协,二人便向连雾道过别,匆匆离去。
连雾拿着那丹药小瓶,看那团红云凛然如箭一般划破云雾,往北禅寺的方向去了,这才转身,慢慢走回洞府。
路过那株被砍断的桃树时,他忽然停住脚步,盯着那刀痕犹在的树桩看了一会,眼中的情绪翻涌不定,蓦地,右脸颊上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连雾一惊,低头这才看到那株藤蔓青青的葫芦藤,细嫩的叶子挨了挨他的脸,又害羞似的垂下去。
连雾的袍角有鲜红的血滴滴落下,打在它翠绿的六角形状的叶子上,它拿嫩枝在那上面点了点,沾上了些许血液,又凑到连雾跟前来,将嫩枝举着,摆来摆去。
连雾突然笑了下,将那上面的血色擦净了,又蹲下身去,细细地、温柔地擦了擦那片叶子,那叶子抖了一下,害羞似的蜷缩起来。
他的手指间满是殷红的血迹,他看着那血迹,仿佛透过那大片的红色,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他将食指放到唇边,舔了舔,似乎没有什么味道,蓦然咬住,牙齿刺破了皮肉,那力道,似乎要将指骨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