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恒远一直留意着面前三人,他身为臣子自然是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开口。但太子的表现太过露骨,难免会引起皇帝的不满,就算他所言属实,也不该当着皇帝的面出言驳斥。在朝臣之间,阶级之分十分苛刻,太子这一举动显然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三皇子从头至尾都在喝茶,对于他们三人所谈到的攻防图,只字不吭,他的回避同样令皇帝不爽。
“卫清,关于攻防图,你皇叔和皇兄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你怎么看?”
三皇子卫清被指名道姓了,他才露出茫然的神情,对着皇帝眨巴着眼。“父皇刚刚说的是江山攻防图?”
“呵呵!三弟只顾着品茶,倒也是清闲的很啊!”太子找终于到机会挖苦三皇子,他冷嘲热讽下,皇帝越发生气,将手中的书卷砸在了桌子上。
“你整日除了喝茶下棋还会做什么?”
“父皇息怒,儿臣并非没有留意兄长的话,而是在想皇叔说的话,或许真的像皇叔说的那般,这攻防图并非是张图,或许有别的玄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父皇得此图必定事半功倍,拿下整片江山也是指日可待。”
一阵拍须溜马的话,把皇帝的怒气消磨的干干净净,宁恒远心里暗叹,比起太子殿下的傲慢,这三皇子倒是显得谦和,可一副万事与我无关的外表下,却藏着野心勃勃,怪不得苏翰林会弃卫煜保贤妃。
三皇子咪眼笑着。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太子再吃瘪,在皇帝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好拿宁恒远出气。“宁大人,我听说你一直都在寻找着攻防图的下落,可有什么眉目?”
“老臣派人四下搜索,不过大部分都是流传在市面上的赝品,所以老臣私下也在思索这攻防图到底为何物?现如今听王爷与三皇子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太子殿下当成指引给老臣的方向是对的。”
“哦?”皇帝不由转向太子,这宁恒远虽然不过是一个臣子,但在宫中几次为难之际,都能加以援手,不管是林家或者是其他的人脉辅佐,都让当今皇帝又喜又狠,这样的人若不紧紧拴在身边,早晚会有叛逆之心。“你说了什么?”
“是这样的!当初老臣在寻找宝物的时候曾经被骗受到圣上的责罚,当时太子就跟老陈属说过这么一句话,图为画,画不为图,江山攻防图又称之为战略图,它或许只是一个暗示,所以老臣近日寻找宝物的时候,扩大了范围,倒是有些线索。”
皇帝终于在听到线索的时候,露出一丝笑意。殿外传来秦公公的吆喝声,林馨婉带着宁雅娴与宁宣芷进入,在叩拜过皇帝和太子之后,赐坐在宁恒远身边。
“朕一直听圣王提及两位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战事上也是各有千秋,近日难道高兴,想要天天两位对于攻防图的讲解。”
宁雅娴一进门便留意到了坐在上位的太子殿下,与圣王不同的是,太子一身金色锦袍,脚蹬龙靴,正襟危坐在那犹如天神下凡般威严。
感受到宁雅娴的打量,太子扭过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宁雅娴害羞的低下头。
宁萱芷瞪着双眸好奇的打量着御书房,原来这里就是皇帝办公的地方,比她住的院子还大,看到自己的那幅画作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
咦?为什么这么安静?
宁萱芷眨了下眼才发现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还不快坐下!”林馨婉从旁喝道。
宁萱芷意识到自己失态,低下头吐了吐舌头,这副可爱的模样被跟前的三人看到,三张脸三个表现,却都是一闪而逝。
“朕想听听宁家长女的见解。”
宁雅娴还沉浸在刚刚太子一笑中,他温柔是眼眸,淡淡的笑意,充塞在整个脑海中,压根就没有留意皇帝说的话。
宁恒远干咳了几声,他沉声提醒道:“江山攻防图,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不要紧张,就像在书院里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宁雅娴咬了下唇,她哪里知道什么“攻防图”啊,整天在院子里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对战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林馨婉看出宁雅娴的迟疑,她站起身,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画轴,塞到宁雅娴手中,将她推了出去。
“娘?”宁雅娴回头,紧张的叫出声。
“禀圣上,小女前不久得到一宝物,想要亲自交由圣上。”林馨婉冲着宁雅娴笑笑,给她鼓励。
宁雅娴咬了咬嘴唇,把林馨婉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臣女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把宝物亲手交给圣上。”为了能更近距离看到太子,宁雅娴故意说道。
“不用怕,过来吧!”
宁雅娴埋着莲步走上前,把手中的画轴递给皇帝,眼角瞥向一边的太子,却发现他一直打量着自己的身后,嘴角擎着笑,眼眸低迷。
被忽视的羞辱感立即涌上心头,在京城里有谁不知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今天的盛宴美其名是为了给太子挑选侧妃,其实早已内定。经过今天以后,她就会成为太子妃。可是太子却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就算不回头,宁雅娴也知道太子眼里的人是谁。
“好,好啊!”
忽然面前传来一声大喝,宁雅娴茫然的盯着皇帝,见他满脸笑意,想来是这宝物称了他的心意。
“承蒙圣上喜爱,臣女荣幸之至。”
“你们都过来看看。”
皇帝也不说是什么,只是把众人请到书桌前,宁恒远一撇,顿时惊讶的叫出声。“攻防图?”
卫煜也颇感意外,此图可谓:是图,又不像图。
没有山水笔墨的熏染,却是一线一笔勾出的山脉江河,栩栩如生。
宁雅娴也不敢相信自己送上的宝物竟然会是爹梦寐以求的那件,她不安的看向林馨婉,见她朝自己点头,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开始盘算一会的说词。
宁萱芷坐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神情极为古怪,甚至有些戾气。
当卫煜看向她的时候,顿时被她那张愤怒的脸震惊,他趁着皇帝喜悦之际,悄然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她偷了我的东西。”宁萱芷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的东西?现在是圣上的。”低声提醒着宁萱芷,深怕她按耐不住惹恼了皇帝。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宁萱芷怒喝一声,音量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宁恒远怒瞪着宁萱芷,一旁的林馨婉挂着笑意,似乎在等着看她出丑。
“你有什么话说?”皇帝沉下脸,他盯着宁萱芷沉声问道。
“圣上息怒,臣弟不小心说错了话,所以二小姐才……”
“朕问的是宁萱芷。”
卫煜微微皱起眉头,他退到了一边。
所有人都盯着宁萱芷,有担忧的,有得意的,也有看好戏的,还有探究的。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每个人的出发点也不一样。
宁萱芷盯着桌上攻防图,双眼迷离起来,良久才说道。“臣女请圣上恕罪,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想称了王爷的心。”
“哦?此话怎讲?”
“恭喜圣上得到梦寐以求的宝物,只是臣女不想沾姐姐的光,这宝物是姐姐奉献的,理应由姐姐来阐述此物的要点。”
“难得你有这样的谦让之心,朕没有看错你。”皇帝呵斥了卫煜几句后,便让宁雅娴走到中间。“宁雅娴,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一位高人所赠,臣女不方便透露他的身份,还请圣上恕罪。”
“何罪之有?朕想听听你对此物的见解,何为攻防图?”
宁雅娴盯着面前一片黄绿黑掺杂的画作,半饷说不话来。不就是一幅山水画吗?哪里看着像‘攻防图’了?可是既然皇帝问了,自己若是不回答,就是藐视君上;若是回答错了,又怕在太子面前丢了颜面,这可如何是好。
“宁大姑娘不必紧张,就像你平时跟我们说的那样跟圣上说就是了。”
宁雅娴看了眼卫煜,心里有些埋怨,但骑虎难下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臣女不敢乱说,怕惹笑了圣上。”
“没事,说错了,朕不住怪你。”
有了这句保证,宁雅娴请冷清嗓子说道:“臣女认为,江山攻防图可以有两种诠释,一是江山,二来攻防!江山为天子所有,如何去守护便是我们子民共同的职责,而这攻防图的存在顾名思义就是在这片天子脚下设立关卡,阻止那些侵略者的靠近,利用有利的地形来创下属于我们自己的战略地图。”
“好!”
太子冲口而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显得有些突凸。
宁雅娴脸红起来,她娇羞的垂下眼眸,双手扭动着裙摆,轻声说道:“臣女才学疏浅,还望圣上见谅。”
宁恒远干咳了几声,脸上堆起笑。“江山攻防图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参透的,小女胡言乱语了。”
皇帝挑起眉,他扫向一边的卫煜,黑眸中仿佛再问,这就是你说的独到见解?
卫煜尴尬的呵呵两声,那种字面上的话说的苍白无力,与之前在西北战事上,大谈阔论的样子完全不同,难道真的因为此图不是常人能参透的吗?
“大人过谦了,宁萱芷你对此图又作何想?”
宁萱芷瞥了宁雅娴一眼,她站起身走道书桌前。“圣上可赐笔墨一用?”
“你要笔墨做什么?”
“这样的攻防图虽然少见,但任何一个国家的军机处都会有,它本身并不具任何意义,懂的人自然当它是宝物,不懂的看它也就是一般的山水画而已。”
“大胆!你在嘲笑朕愚昧吗?”
宁萱芷冷笑了两声,她不顾身边的小声劝阻,说道:“身上若是心疼此画,怕它被污染,那才是真的愚昧。”
“宁萱芷!”
皇帝挑高了双眉,他再次领教到这个丫头无礼与大胆。“好好,朕要看看你这次如何狡辩。”
“臣女说的都是事实!就看圣上敢不敢让臣女一试。”
“好,朕姑且就当没有得到过此物,假如你敢诓骗,株连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