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颂已经很久没有摆摊了,因为房东作为中间人,一直在不停的给他介绍病人和外快。这一天,房东告诉他说暂时没有病人和外快可做,他便久违的来到清水胡同摆上了自己的摊面。
乔颂打着呵欠将自制的可折叠的木桌和躺椅支起在西城区青水胡同的出口,又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块红布铺在桌子上面,红布宽长,垂落一半在桌延外,那一半块上写着‘专治不举’四个毛笔大字。字虽不雅,却极有风骨,苍劲有力,形体优美,看得出是一个练家子所执笔的。除此之外,还有几笔胡乱的涂鸦,轮廓模糊,若要形容出个具体事物,似是几株直挺挺的竹子,没有一片叶子,一只修长秀美的手轻触在竹节上,大概是因为作画之人太懒的缘故,笔墨只勾勒完手背便断了腕,只有几滴墨在旁边晕染开来。
乔颂拿出几本古旧的书扔在红布上,一来充当门面,增加道行;二来当作镇纸,不让他的摊面飞走。他又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垫上几张一个星期以前的B城日报,算是隔绝破烂躺椅上的黑渍与他娇贵的屁股直接接吻。做完这些后,他盘腿坐了上去,躺椅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小心的挪了挪屁股,都快挪到椅边,才总算让其闭了嘴。
清水胡同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来来往往,总有那么一两个行人。这一日却是个例外,乔颂摆好摊之后,才觉得奇怪。胡同里异常安静,一个行人也没有,连卖早餐的小贩和胡同口报亭里的卖报人也没有见着。乔颂本来以为是时间太早,人们都还没起床,但当听到噔噔噔的高跟鞋声音时,他警惕起来,盯着来人。
来人是一个穿着高贵的女人,三十多岁模样,眼角隐约的皱纹又让人觉得她没有那么年轻,女人很美,不是五官精致,而是气质绝佳,一直带着温婉动人的笑容。她的一袭红裙长至鞋跟,摇曳生姿向乔颂走来。
不知为何,乔颂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乔颂。”女人并不是问他,而是肯定叙述。女人的眼睛从乔颂脸上掠过,向下看去,视线在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上定格,“听说你的手是一双神手,专治不举?”
女人的眼神大胆放肆,明明只是很淡的一眼,却让乔颂觉得有如被蛇蝎盯住,“是又如何?”
“乔神医,你对待客人便是这样的态度吗?”女人收回目光,直视着乔颂,轻笑道。
乔颂看着女人,淡淡道:“客人?你要我为你丈夫看病?”
“呵呵……乔神医,你这样的性子可是会得罪人的。我丈夫没有不举之症,只是我的弟弟有些性冷淡,想请你为他瞧瞧。”女人并没有因为乔颂的直白生气,反而笑道。
“多少钱?”乔颂问道。
“这是挂号费。”女人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乔颂面前。
乔颂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两万的支票,角落里的签名为赵子清,应当该是这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两万?你叫赵子清?”
“嗯,我是赵子清,你不认识我?两万只是挂号费,你治好了我弟弟的性冷淡,再给你二十万的治疗费。”赵子清道。
赵子清的脸和名字,乔颂虽隐有熟悉之感,但确实不认识她,“不认识。赵小姐,我不保证能治好你弟弟的性冷淡,所以不能先收钱。还是先治好了,再给钱吧。”
乔颂知道有钱人的钱更加难赚,收了钱没治好病,可是不能简单了事的。但若治好了,一个病人或一单外快,得到的钱可以顶他几十次寻常的收入了。
赵子清见乔颂将支票递还给她,收敛了笑容,道:“那乔先生现在可有空跟我去治病?”
乔颂点头,将刚摆好的东西迅速收进背包,“走罢。”
乔颂上了赵子清的车才知道今天的清水胡同为何那般安静,因为商贩行人都被赵子清带来的下属打发走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子清带着乔颂来到的是一个名为樱花阁的日式高级会馆。
赵子清似乎是会馆的主人,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个会馆中任职的人,都恭敬的对她问了好,面上具带着尊敬之色。
“这个会馆是我的。”走在前面的赵子清突然回头对乔颂道。
“嗯。”乔颂对别人的事并不关心,他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赚钱将乔伊的病治好。
赵子清见乔颂的反应如此冷淡,顿觉无趣,也不再搭理对方,快步领着乔颂进了会馆最里面的一间房里,“乔先生,我相信你是有职业道德的,所以有关我和我弟弟的一切,不会有人知道,对吧?”
“嗯,我不会泄露分毫。”乔颂认真回答,这是他的职业道德,自然会遵守。
“那你进去吧,我弟弟就在里面。”赵子清指着印有日本和服美人的障子门道。
乔颂推开障子,进入里面,一个人背对着他侧着身子躺在榻榻米上,那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和黑色休闲裤。因为侧身躺着,使得他的毛衣微微上提,露出漂亮的腰线和胯骨,黑色的休闲裤把他的腿衬托得更加修长,虽有衣服遮掩,但也可以看出此人的身材比例非常完美。
乔颂因为治病的关系,也看过不少男人的.裸.体,但还没有见过哪个男人不脱衣服就能让他赞赏的,此人算是第一个,不知长相如何。他走上前去,想看看其真容,发现对方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和微皱的眉头。看不到完整的脸,乔颂仅从那漂亮的眼形和英挺的眉毛便能够判断出此人的长相必定不凡。但这些只是乔颂片刻之间想到的,他对于男人的长相并不关心,也没有摘掉对方口罩窥得庐山真面目的想法。
他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唤道:“先生,先生……”
没有反应,乔颂微微皱眉,拉开障子门,果然赵子清还没有走,“赵小姐,你弟弟他……”
“我给他吃了安眠药,叫不醒的,你就这样给他治病吧。”赵子清朝里面看了一眼,放心道。
乔颂摇了摇头,道:“病人必须是清醒的,我才能够治病。”
“治病?治什么病?”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朦胧,想必是戴着口罩的缘故。
被下了安眠药的人竟然醒了!
赵子清惊讶的望着朝他们走来的赵子书,问:“子书,你怎么醒了?”
赵子书揉了揉太阳穴,眉心微皱着,睡着时眼形很漂亮,醒时眼睛更美,英挺的眉目下是一双大且黝黑的眸子,像是两颗盈盈发光的黑曜石。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一个口罩哪里遮得住他的不凡的容貌。他此时眼神微带疲倦,有些精神恹恹,但面对他的姐姐,还是温和道:“我只是小睡了一会儿,下午还有一场戏要拍,自然是要醒来的。对了,你们在说什么治病?子清,你病了?”
“没说治病啊,你刚刚睡醒,想必听错了。”赵子清急忙否认治病之说,冲乔颂轻轻摇了摇头。性冷淡是赵子书的逆鳞,连赵子清也不敢轻易提起。
赵子清从头到脚轻飘飘的扫了乔颂一眼,“是吗?那便算是我听错了,子清,我先走了。”
“这么早就去剧组?先在我这儿吃了午饭再走罢。”赵子清急忙道。
“不,我要先回去一趟。”赵子书不再多磨叽,头也不回道。
赵子清知道他这弟弟是该死的洁癖发作了,每次拍戏之前都得在家洗个澡。
被两姐弟从头到尾忽视得彻底的乔颂终于不耐道:“这病是不治了?”
赵子清突然觉得不仅自家弟弟是个祖宗,这请来的神医也是个祖宗,“今天是治不了了,不知道子……我弟弟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安眠药也不顶用麽?”
乔颂不清楚这两姐弟是怎么回事,只好说出自己的想法:“安眠药对身体不好,还是少用为好。而且我先前说过,治这病,必须病人在清醒状态下方能进行。”
“子……我弟弟不会同意的,他这个人啊,要强得很,不会愿意别人知道这事的,连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赵子清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这个表情跟她弟弟皱眉如出一辙。
看到这个表情,乔颂总算明白为何对赵子清的脸有点熟悉了。那是在他不怎么关注的电视上,房东有一次指着一张脸对他说:“大乔,就是他!赵子书!28岁就拿到了金马奖、金鸡奖等各种影坛顶尖大奖,果然长得人模狗样的。”
乔颂还记得他看着那张年轻的小白脸,心里嗤之以鼻道:“影帝?名副其实吗?”
而赵子清的脸就跟那个影帝赵子书的有些神似,两人的名字还这么相似,乔颂可以肯定,刚刚离开的那个人就是影帝赵子书了。怪不得对他忽视得那么彻底,原来是大明星端着架子。
那么,影帝是个性冷淡?
想到这里,乔颂有些好笑,赵子清这个女人,表面精明,在这件事上可是犯了糊涂,对弟弟名字的吞吞吐吐、口罩遮掩起来的容貌、两人对话之间的闪烁其词……现在想来,颇有些欲盖弥彰。
乔颂猜出了病人身份,却并不准备道破,而是顺坡下驴:“赵小姐,那你还是与你弟弟商量好了,再联系我吧。”
赵子清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愁怨,冲乔颂点点头,“乔神医,麻烦了,下次我再联系你。”
乔颂颔首,离开了樱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