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黑、晕、疼,眼前罩着黑布,后脑勺像悬着重物,沉甸甸。身下倒是软绵绵的,应该是在床上,或者沙发上。
这就是谢喆挣扎醒来的模糊感受,下意识想抬手,却发现胳膊压在背后,手指触摸到类似绳索的东西,完全动不了,也就是到这时候,他方才后知后觉回忆起来什么,那个走进电梯间的棕发绿眼外国男子……等等!
我这是——被绑架了?!
瞬间,莫大的恐慌袭遍全身,血都凉了似的,如坠冰窖。更糟糕的是,应该是方才初醒的无意识动静所致,耳边忽得传来一声轻咦,接着,有脚步向这边靠近。
冷静、冷静!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呼吸瞬间急促,反应过来又立刻强制放缓。得要说谢喆这临场应变已经算可以的了,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要求不能太高,滑铲反杀什么的更是妄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貌似也就是继续装晕,看能不能蒙混过关,省得后脑勺再次遭罪。
忘了之前在哪里听过,说在危急情况下,潜能爆发,人的五官会变得异常敏锐。谢喆以前只当这说法是以讹传讹,毫无根据,现在却实打实亲身体验了把。那大步走来、一下下踩在房间地板上的声响,落到耳朵里,简直如洪钟大吕一般,那叫个振聋发聩,心脏砰砰乱跳——
呃,等等,好像不是自己的心跳?不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只他自己的心跳。还有一个,不然跳动频率也不会如此鬼畜,一声堪比一声,整得跟架子鼓似的。
心思电转,谢喆哪还不明白自己是做了回猪队友,果然,耳旁,“淦!”轻微且悲愤的吐槽,自然只能来自于谢斌,他也醒了。
而就在这对难兄难弟陷入绝望之时,蓦的,有惊呼杂声自外间传来,说的是英文,语速极快,中间又隔了道门,匆忙间谢喆只听了个囫囵,依稀是什么监控,还是网络出了问题……接近脚步声立时一顿,旋即转向离开。
“呼……呼……”
心中大石落地,几乎同时,两道如释重负的喘息轻轻吐出。紧接着,下一秒,噗噗噗——
隔着道门,实质并不完全是这样的音效,但却找不到更合适的拟声词汇。如果非要细致形容的话,有些接近于燃放烟花时烟花弹刚出去的声音,但少点沉闷。
重点是频率!
刹那间,谢喆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没能分辨清楚是一声,还是好几声连在一处。说一声吧,随即却是砰砰好几声的重物倒地响动。说好几声吧,却完全听不出来……正自迟疑,然后方才意识到什么,呃,这好像是、加装消音器的手枪?
从这点就能看出阅历的重要性,比如谢斌,虽然家里是开安保公司的,但接触枪械的机会却是不多,此时就完全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像谢喆,有个是市射击冠军兼枪械发烧友的父亲,耳闻目染下懂得不少,立刻就将外面的动静准确辨识出来,并顺其自然的得到进一步信息——
有人来救他们了!
压下心中激动,想到什么,谢喆连忙压低嗓音提醒:“别说话,听我的!把头埋低,身体蜷缩!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乱动,就当没听……”
话音未落,嘭的闷响,细碎物件满屋乱飞磕碰,听着像是门锁被强行爆开动静,中间还夹杂着一声痛楚闷哼,不过随即噗噗两声,一切戛然而止,只余金属器物打着璇儿摩擦滑过地板的轱辘轱辘响动,但也只有短短两秒不到,砰的撞上墙角,声响消失。
这是……枪被打掉了?谢喆闻声愣了一愣,下意识猜测着。旋即就听外面,
“nonono!don't shoot,i surrender……别、别开枪,我投降!”
别说,中文发音挺标准,至少比之前那个棕发绿眼要好,但还是能听出些许独属于歪果仁的异样腔调。不过此时此刻的谢喆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现在恨不得抱起外面那个投降的歪果仁跳舞!
先前绑架他们的是歪果仁,现在投降的也是歪果仁,这说明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外面的营救行动非常成功,他们安全了!
心情狂喜之下,谢喆甚至有了闲心猜测起营救者的身份,这是出动了一队特.警?还是一队精锐特种兵?
倒也不是没根据的随意瞎猜,别的不说,单看这营救过程,从第一声消音手枪响起算起,到现在明显掌控局势,行动全程甚至都没超过十秒钟!这效率,不是特字开头的谁信啊!
正自遐想间,就听外面响起道淡淡嗓音,
“岛国人?我讨厌岛国人。”
“你不是九州崛起……nonono,别误会,其实我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有护照的!”
“二五仔啊,那就更不是东西了……”
“您定!您喜欢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哈,求生欲还挺强……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听着,这营救者貌似有点不着调呢……
“我喜欢死人。”
……
外间沉默一秒,旋即,噗、砰,熟悉的消音手枪音效,熟悉的重物落地响动,且摔倒时应该是有带动类似键盘类的办公用具,屋外顿时哗啦杂响一片。
屋内,谢喆张了张嘴,头皮过电,刚放下的心中大石陡然又跳到嗓子眼!这暴脾气,确定是官方营救人员?努力咽了咽喉咙,莫不是刚脱虎口,又进狼窝了吧!
猜疑间,耳旁传来推门动静,忙不迭闭上嘴巴,熟练装晕。
脚步声直抵近前,罩着黑布的谢喆自然是看不见任务东西的,当然就算没有他也不敢睁眼乱瞧就是了,不断用类似‘我是个植物人,啥都听不到,啥都看不见’等等暗语努力催眠自己,平复呼吸心跳,旋即,脖颈微凉,一根手指搭上动脉处。
精神高度紧绷到恍惚,谢喆隐约听到了声轻笑,不是很确定,也没法细细分辨。因为就在下一秒,耳后某个部位蓦的一痛,意识瞬间陷入无边黑暗……淦!完蛋……
※※※※※※
傍晚,五点半左右,天光尚亮。
住宿部十四楼,谢光民拿着手机从客房内走出,“小姑娘到了是吧?没认错人吧?已经往休闲娱乐区那边走了……不是让你们在停车广场看到人直接通知我的吗?找哥哥?哦,好,我知道了。对了,小喆现在在哪……没找到?怎么搞的……你等一下!”
按住手机听筒,唤来路过的服务员,让其往刚出来的房间送壶好茶,几句安排好后,谢光民向电梯间大步走去,“……这样,先不管他。你们把人带过去,我随后就到。”
挂断电话,谢光民立刻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标记为儿子的号码,按下,然后听着里面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不禁脸色微沉。
人情交际是门学问,不仅是初次打交道的陌生人之间,血脉亲属间亦同样如此。
有些事情有些场合,长辈是不好直接出面的。强行刻意为之,非但传出去不好听,效果也会适得其反。但交由晚辈同辈去做,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这也是谢光民一早就做好的打算,也和谢喆有交代过,奈何事到临头还是出了问题,这个小兔崽子——
正自生气间,手中电话忽然嗡嗡震动,低头看去,不是所想的儿子回电,而是一个俱乐部主管的来电,皱了皱眉,直接挂断。却不想几步后,电话再次打进,
“喂?”
许是听出了这边语气不太好,电话那头不由顿了顿,随即小心回道,“喂,谢总,我是行政部小刘啊,我们现在在住宿部十五楼。这里出了点状况,需要负责人出面,王总陈总他们都不在俱乐部,我只能找您……”
十五楼,也就是楼上,倒是不远。但是,“找其他人解决,我现在很忙!”谢光民直接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现在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等他接待完再说。话落走进电梯,就要挂断电话,抬手按下一楼。但是,
“谢总是吧,你好,请你现在立刻前往住宿部十五楼,我在电梯门口等你。”听筒里面换了道嗓音,平静,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闻言,谢光民不由微怔,抬起的胳膊悬在半空,下意识问道:“您哪位?”
“国安。”
“……”手指一颤,滑向上方,点了十五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