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十里,荷塘之上,悬空立着三人,一人足下踏着宝玉如意,一人驾云,还有一后来者,白衣墨发,上束饰一紫檀木簪,虽是男子,却貌美绝伦,眉若秋黛细画,狭眸善睐,鼻头尖翘,薄唇若含樱吐汁所染。
面带悲戚之色,隐露不忿之威,虚空瞬移,来到紫阳跟前,躬身施礼道:“南岭雪狐白家子第七代,白三见过紫阳真君”
紫阳一听,是百家第七代弟子,急忙也回以一礼,道:“白三小爷客气了,晚辈紫阳”
白三急忙侧身避开,只受了紫阳的半礼,道:“紫阳真君莫要客气了,你在临仙界舍命救我百家,自当受的白家的恭敬”
“白三爷客气了,此乃妖魔作乱,我等修行之人,忍不得心见众生受苦,紫阳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紫阳一番话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令白三爷暗自赞叹。
“紫阳真君可否借让一步,此番,已惹了我狐家之事,还望莫要插手”
紫阳点点头,飞身落到祝艺菲身边,将其抱在怀中,旁若无人般的渡了口真气。
祝艺菲面红耳赤,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虽然下巴被胡子撩拨的有些发痒,却依旧觉得这许久不见的道士真是帅到了极致。
赵古兰等人,见两人几乎接吻的画面,齐刷刷的侧了脸,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一口真气渡罢,紫阳又掏出一颗丹药喂其服下:“这是我在临仙界诸仙山宝地采集的药材炼制的回笼丹,怎么样”
“恩,口感不错”祝艺菲脸色愈发红润,尤其是躺在他的怀中,本来十分疼痛的伤势突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那个,师父,你不是闭关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出关了?”祝艺菲记得,小和尚说过紫阳的事,到现在也没过多久,这次下凡,莫非是专门来救自己的?
“我即将快到大成之境,五道真婴元神已成,三花聚顶,只待修成不坏金身,玄关设位结束,便可飞升”紫阳笑道。
“这是好事啊,那岂不是过不了多久,你就能飞升了?那我是不是要有个神仙师父,到哪个山头去,也没人敢欺负了?”祝艺菲惊喜的做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伤竟也好了大半。
“你都修行万载有余了,再加上先前有那白莲大仙的一万多年的修为,如今,在三界,也算的上是大妖,哪个还敢不给你三分薄面”紫阳忍不住拍拍她的头,无奈的笑道。
“说的倒也是,师父,你看我这几个护法,那个,你还有药么?”抓着紫阳的袖子撒娇,声音嗲的连自己都有些惊讶,莫不是,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徐夫半老的道士?这怎么可以,她是要回到现代的,还要与男朋友结婚呢,可不能说变心就变心。
如此想着,手便松开了。
紫阳点了下她的鼻子笑道:“那丹药岂是好炼制的?一共就三颗,不过你可以化在荷露之中,喂他们服下,稍作调息,便好”
祝艺菲依照其法将丹药化入露水之中,喂其七人服下,各自盘坐调息。
荷花池上,二人早已都起法来,长垣真人手托降龙塔,脚踏宝玉如意,身形虚实相幻,时隐时攻,却在一个恍惚时忽被三爷七条狐尾缠住,败下阵来。
“师父,这南岭雪狐竟如此厉害,能将一个接近大成之际的人修打成这个样子”祝艺菲见狐家三爷将长垣真人缠住,对着紫阳微微颔首,便飞离而去,忍不住疑惑道。
“南岭雪狐乃是仙狐,其老祖位居九天之列,与诸多大仙平起平坐,自他以来,这第七代狐家子弟也有近三万多年修为,况且,这狐三爷是已飞升樊篱界的仙狐,此次,下来的不过是一道元神,借助其子孙之躯,来报这一桩仇怨的”紫阳叹道。
“都怨我,若不是为了救我,那小白狐也不会......”祝艺菲转头去瞧,却见那三具狐尸已无,晓得是那被那三爷一并带了去。
“这长垣开了杀戒,得罪的又是向来难缠的雪狐族,如今,已与你没多大关系了,这既是你的劫,也算的上是狐族和太清鄱阳门的劫,只是恰好星轨交错罢了”紫阳转头,见她周身狼狈,甩了下袖子,伸手一招,掌心内现出一雪色裙衫来,递过去道:“这是我从麒麟宗宝衣殿内要的飞雪照仙衣,可避风雨水火,快换上吧”
“仙衣?这么好”祝艺菲接过那衣裙,入手微凉,轻如无物,摸着料子竟似棉似丝似纱,具体也不知是何物所制,与凡间之物的确不同。
进入草丛内用法术将自身清理了下,换上飞雪照仙衣,再次翩翩而来,一行一动间,裙摆袖口间仿若沾染晶莹剔透的雪花般,映着阳光反射出淡淡的光彩,更是透出一股奇妙的冷香。
“不错,很美”紫阳瞧着她微微一笑,寻常淡漠的眸中也添了些许朝霞流光。
“师父,你这样夸赞,我都不好意思了”祝艺菲口中如此说着,脸却不红不白,明显没有什么害羞之色。
此时,鹿骞等人也相继缓了过来,纷纷站起身,来到紫阳跟前,正要下跪拜见,紫阳却摆摆手道:“尔等不必如此客气,你们以后好好跟着菲儿修炼便是”
鹿骞等人恭敬应是,小心翼翼的站在祝艺菲身后,头也不敢抬。
“师父,你这次还要离开我么?”她突然握住紫阳的手臂,有些撒娇的道。
“当然不走了,自临仙界一别,也有十几年了,如今我都成了老头子了”紫阳打趣的笑道。
“不走就好,那师父,跟我一起回盈都,我那还有件俗事未了”
紫阳点头答应,带着一众人,迎头驾云离开荷岸,回到城中,刚入府邸,便接到韩哲的传唤,说是出了一件大事。
祝艺菲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怎么自己一刻不能得清闲,难不成天生就是个劳累的命?
吩咐赵古兰等人在家中调息修养,她与紫阳一道赶入皇宫,穿廊越殿,方才见到韩哲,只见他面露悲戚之色,正独自一人背对着门,站在空荡荡的英武殿之内,见到祝艺菲,还未说话,堂堂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竟然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殿下,出什么事了?”祝艺菲上前几步,双手微抬正要行礼,却被韩哲一把握住,颤着声音道:“善军师,殁了”
“恩?”闻听此言,祝艺菲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不可置信,按照星象来瞧,善迹时年三十一二,还要有三十年的官运,是要拜丞相,安天下兴科举,寿花甲之数,怎么安定天下,便死去了?莫非,是自己算错了?
可转念又一想,更觉不对,这善迹是沵颜的转世之身,腕上更有沵蛇般的胎记,若是沵颜不能归位,自己的凡劫过不去,龙骨气运受阻,韩哲无法登基称帝,那善迹又何来的丞相之位?
莫非是上次与慧通所言被韩哲知晓,派人害了善迹不成?
不可能,两人论私交,善迹曾在太子府内做过几年的管家,后来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又曾多次在关键时刻救过韩哲的性命,他总不至于如此绝情。
所思所想均在一瞬之间,祝艺菲甩去脑海中的功利分析,安慰道:“殿下莫要伤心,可派人去询问一翻,究竟善军师是因何毙命”
“孤已听说了,这是今早凌晨之时,善迹与周和一道在去西家兵营之地时,被一众反贼杀死,如今,这反贼已被捉住,正是前朝余孽所为,目前正在受审”
“那周和可有事?”
“他没事,但也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韩哲长叹一声。
祝艺菲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一翻,见韩哲有些疲倦,方才告退而回。
出了三重殿门,见紫阳正立在墙根处等候,夜色苍茫,重栾殿宇之间,灯火凄迷,却依旧难以掩盖他的眉目如画,风流倜傥,仿若他才是这天下之主,掌管苍生之命脉。
因韩哲没有宣召,所以被侍卫拦在午门之外,见她出来,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并未多言,齐齐离开了皇宫。
归到府邸之时,已经是天色大黑,军师府内灯火通明,几个丫鬟仆从正在洒扫摆弄,祝艺菲刚卖过门槛,便顿住脚,对紫阳道:“师父,我要有事出去一下,你早点休息吧”
紫阳略一沉吟,微微颔首:“你也要注意安全,早点归来”
“恩”淡淡的应一声,匆匆离开,祝艺菲一路施展遁术,不过片刻,便来到了西家兵营之地。
在攻破城池的那天,鹿骞便与陆家军分兵弃权,言自己向往修仙之境,从此不再掌管陆家军,自那以后,陆家军被韩哲一分为二,各为东,西二家,分别提了两个将军暂时掌管,而善迹所死之地,便是去西家兵营的途中,据说,正是在一处丛林茂密的小路。
从地下钻出,祝艺菲环顾四周,夜黑无风,丛林深处却响起低低的哀泣之声,祭开法眼一瞧,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正低着头摇摇晃晃的飘荡着。
这哭声有些耳熟,皱眉思索了一下,迈步行到跟前,拍了拍那黑影的肩膀道“可是善迹善军师?”
那黑影转过身,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布满了伤口和淋漓的血迹,抬头一瞧,登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祝姑娘,我死的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