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寻瞥了臧霸一眼,见他单膝跪地,垂首拱手,看起来一脸的诚恳,秦寻蓦然转笑:“宣高切勿心急,此事容后再议。”
臧霸听闻此话,心里一转,又起了念头,道:“驻守东莞郡的杨且素来不得人心,主公现在兵强马壮,何不取东莞扩充势力?”
秦寻眼睛一眯,眼神中带着丝丝冷意,强按住心中的怒火,秦寻摸着下巴装模做样的说道:“既然东莞郡措手可得,吾若不取岂不是违背上天的意愿?”
臧霸一听到秦寻言语松动,立即抱拳大声说道:“某愿带兵马三千,取杨且人头来见!”
秦寻笑着点头道:“那好!我予你三千兵马,半个月粮草,给我取回杨且人头。”
臧霸大声应喏,等他离去后秦寻才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负手在屋中寻思了一会,立即找来文稷,对他说道:“我欲用将军久矣!如今有一机密事要将军去做,将军敢去否?”
文稷毫不犹豫的说道:“愿为主分忧!”
秦寻招呼文稷过来,对他密语一番,文稷重重点头。离去时,秦寻语重心长的说道:“此事就仰望将军了!”
文稷离去后,秦寻眼中的冷意更浓,他在屋里深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道:“看来以弱胜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深思了片刻,秦寻找了单燕,对他密语了几句,单燕便告辞离去。
大雪已经停止,天气转晴,离臧霸出兵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在此期间,没有一个人来劝止臧霸出征,在这个荒唐的季节,一群荒唐人准备重复一次秦寻干的荒唐事,然而秦寻并不认为他们有自己那个本事。
臧霸率兵出征的那天,秦寻亲自把他送出城,回城后站在城墙上观望,年轻的北宫戚忧心忡忡的说道:“主公,臧霸会不会一去不复返了?”
秦寻微微一笑:“臧霸乃忠义之士,又岂会不归?”
北宫戚哦了一声,显得有些不信。
回到城中,文稷前来求见,看到秦寻站在树下擦拭着佩剑,文稷站在一旁禀报道:“臧霸的妻儿都已经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另外阳都、蒙阴、临祈三城都已经安放了人手,要不了两天,三位将军的首级就会送到开阳。”
秦寻擦拭着佩剑,心不在焉的听着,等文稷话一说完,秦寻一递佩剑,问道:“吾剑利否?”
那剑尖就快挨着文稷的喉咙,文稷额头上的冷汗直冒,结结巴巴的说道:“主公的剑自然是锋利的。”
秦寻将剑一旋,瞬间将剑身掉转,剑柄向着文稷,剑尖向着自己:“这把剑给你,以后好好做事!”
文稷的瞳孔突又缩,那剑尖离秦寻的胸脯不足三寸,只要自己轻轻一推,那剑就会刺入秦寻的心脏,文稷的喉咙突然有些干燥,他费力的吞了吞口水,勉力笑道:“多谢主公赐剑。”
他颤抖着用手摸向剑柄,秦寻就站在他的面前,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文稷的心突然跳动得很快,他的手一点点的移动,就在快要接近剑柄的时候,文稷突然跪地,含泪高叫道:“主公何必这么试探我?若要杀我,又何必这么麻烦?”
言毕,将头一扬,露出了整个脖子。秦寻突然叹了一口气,将剑插于地下,然后转身离开。文稷闭着眼睛等了好久,却没见到动静,于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地上插着一柄剑,而秦寻早已经不见。
文稷缓慢的站了起来,从地上抽出了剑,然后深深的望了秦寻的屋子一眼,转身离去。
秦寻站在屋子里,看着偌大的地图,眼神有无奈有痛楚。地图上用墨与朱砂标记了徐州的兵力布防。黑色是代表吕布的势力,而红色的是代表臧霸的势力,两方势力相互对峙,却偏偏没有自己的势力。
地图上的开阳、蒙阴、阳都、蒙祈,都是鲜红欲滴的颜色,唯有莒县是一片白色。
秦寻望着地图,喃喃的说道:“我又能如何呢?”
黑夜,如同稠浓的墨,黑得让人心慌,黑得让人心乱。
在黑夜之中,已经出征的臧霸默默的站在山丘之上,他手里横着大刀,背后站在三个庞大的身影。望着远方的那处城墙,臧霸的眼神里有惋惜也有痛恨,他喃喃的说道:“秦寻啊秦寻,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敢以两千兵马雪夜袭开阳,你是我臧霸见过胆子最大的一个人!然而你却舍不得杀我,妄想吞并整个开阳,如果你有与吕布一争高下的勇气,或许我会更佩服你。但是你没有,这两千兵困于开阳,你已经成了一个死人。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好好的安葬你的,毕竟叫过你两天主公!”
臧霸感叹完后,将手中大刀一举,顿时黑夜中涌出了无数的黑影,那些黑影比夜晚更黑,密密麻麻的如蝗虫一般。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更加的浓厚,适时狂风大作,臧霸一把掀掉了自己的头盔,任凭长发在空中狂舞,他仰头一声长啸,声音如雷云滚动,传递了不知道多远。
啸声在黑夜里飘荡,震耳欲浓。远处的那座城里,突然传出了一道钟声,那声音沉厚浓重,又比臧霸的啸声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当臧霸听到这声音之后,他终于笑了。
那口钟重约千斤,乃臧霸的族叔,那个迷信佛法的东郡太守臧洪送的,当时他告诫臧霸,说他身上戾气太重,必须早晚聆听钟声,消除戾气。而臧霸把臧洪的话都当作了耳边风,这口钟被他当成了一个装饰,悬挂在了内城的城楼上不知道多少年。多少年未曾听过此鈡响了?真是让人怀恋啊!
闻得城内钟声,下面的将士无不激动得仰头大叫,山头上架起了数面牛皮大鼓,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黑夜中疯狂的擂着鼓面。
内城郡守府,闻得钟声的秦寻终于免不了长叹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竹简,站在了窗前,心里默默的想道:“文稷啊文稷,你既无杀我的决心,却为什么要敲响那口钟呢?”
城楼上,燃起了大火,文稷站在望台之上,头上裹着红布,映衬着背后火焰,仰头大叫:“杀秦寻!”
楼下数千将士齐声大喝:“杀秦寻!”
“杀!”
一样的黑影,一样的大火,秦寻看着夜空之中那处燃烧的火焰,仿佛似看到了焚烧着熊熊烈焰的陈宫,他身着黑衣站在烈火之中,朝自己微笑。
一刹那,秦寻不禁泪流满面,他在心里对那个他说道:“对不起,陈宫,我终究没能做到。我没有实力,也没有本事,或许这就是命运,我已经无可奈何。”
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北宫戚一脸惊惶的冲进了屋子,朝着秦寻大声说道:“反了!那些士卒都反了!主公!快随我出城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寻早已经擦拭了眼泪,如今脸上带着从容的笑,他手指天空中那道明艳的火光,说道:“怕什么?你看,别人已经为我们点燃胜利的烟火呢!”
北宫戚听不懂秦寻的话,他哭丧着脸央求道:“主公!快走吧!”
秦寻没有理他,朝着后面豁然出声:“孙观何在?”
黑暗中有一人跪倒在地:“末将在此!”
“备马!杀上城墙!”
“喏!”
北宫戚茫然间发现,郡守府里不知道怎么多出了大批人马,一个个穿戴精良,约有五百人左右,看起来都非常的彪悍。那个名叫孙观的大将,更是人高马大,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他手里提着一柄比他还高的长矛,威风凛凛的站在秦寻身后。
秦寻骑上了战马,孙观提着长矛在前面开路,一行人朝着外城杀去。内城里早已经堆满了士卒,不少人叫嚣着杀秦寻,疯狂的涌上了郡守府。
孙观一声大喝,手中铁矛一震,劈头盖脑的就往下砸,一砸下去便是头破血流,红的白的向外喷洒。城内叛军见孙观如此勇猛,一个个都畏惧着不敢上前。孙观仰头哈哈大笑,双腿朝马腹用力一夹,战马吃痛之下便疯狂的向前奔跑,连撞飞了几人,周围士卒都不敢阻拦,任凭孙观在人群中冲出一条道。背后秦寻紧紧跟着,一路上杀到城墙,竟然觉得无比的轻松。
单燕带着秦寻本部的两千人马正在城墙上死战,他们不仅要面对城外的敌人,还有面对城内的叛军,也辛亏只是守住城门口这段城墙,这才能坚持到现在。看到秦寻兵到,单燕大声吼道:“主公!快坚持不住了!”
秦寻站在城墙上,抬头眺望着南方,沉声说道:“援军到了!”
“什么援军?”北宫戚顺口那么一问,然后顺着秦寻的目光看过去,随即长大了嘴巴。
北方的天空,突然多出了一片红云。红云飞快的奔来,地面在颤动,城墙在颤动,庞大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城墙上的守卒忍不住抬头眺望,攻城的士卒忍不住掉头回看。
在无数火光之中,一骑如雷奔至,他骑着一匹浑身赤红如碳的骏马,背后抖落一领赤红的披风,整个人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眨眼间就从天边冲到了眼前。
山丘上的臧霸瞳孔突又缩,失声叫道:“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