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摇花拿住众人,随后喉咙里发出怪声,还剩下的三个药人便立刻停下不动。
发展到现在,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黄天星到底功力深厚,虽然被姬摇花偷袭时不慎背过气去,现在也勉强能开口说话了:“……你便是魔姑?!”
姬摇花神色悠然,露出胜券在握的甜美笑容:“不错,我就是‘魔姑’,江湖上有谁能想到‘飞仙’与‘魔姑’竟会是同一个人?”
黄天星嘶声道:“一路上你都是在……”
姬摇花笑道:“我都是在骗你们的,否则你们当真以为运气那般好,‘四大天魔’竟会分开一个一个向你们出手?是我想借你们的手杀了这些累赘,才会劝他们分开来,不然你们在宝鸡县便已经死光了。只是我没想到无情和‘白妹妹’会中途出现,不然你们就算有我照顾,能到北城,也该折损的差不多了才是。现在居然一个没死,还浪费了我四个药人,实在可恨。我也只好拿几位充数了,黄堡主和白妹妹武功高强,定能成为我手下得力干将。”
姬摇花说着,手腕一翻拿出一瓶药来道:“得罪几位啦,姐姐请你们吃糖赔罪可好,吃完糖后大家便又是好朋友了。”
姬摇花弯下腰来想把黄天星的嘴掰开,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战栗的恐惧,这种预感数次于危难时救过她的性命,当下想也不想,飞快朝前扑去。
背心一痛。
白元秋身子一弹自地上跃起,她的剑尖已刺入姬摇花的后心,姬摇花到底不愧“魔姑”之名,速度比之她扮作‘飞仙’时快了一倍,这一剑,淳于洋,雷小屈,薛狐悲都得被穿心而过,姬摇花却只受了轻伤。
白元秋欲乘胜追击,偷袭的大好机会却已经过去,姬摇花回身,手腕连颤,飘带毒萝般缠向白元秋,后者剑光如雪,剑气如虹,一时双方竟成胶着之态。
姬摇花尖叫道:“你……没被我制住?”
白元秋似笑非笑道:“我既然答应姐姐要将‘魔姑’大卸八块,若是轻易被制,岂非令姐姐失望?”
说话间鞭影漫天,剑气嚣卷,二人动作不停,眨眼已交了数十招。
姬摇花动作一错,丝缎如网挡住白元秋,指风点向黄天星的哑穴,后者剑光星碎,削断姬摇花飘带,救援却已经不及。
姬摇花丝缎既断,攻势稍减,被白元秋抢得先机,步步后退。白元秋微觉纳闷,对手姿态颇为拼命,招数却奇怪的软弱了许多。
后方传来车轮“轧轧”之声,想是无情追杀薛悲狐回归,无情既然安全回来,薛悲狐的下场不问也知。
白元秋精神大振,姬摇花则更是萎靡,转眼被一剑刺中肩头,带起血花。
她的衣衫上染了点点艳色,就像是冬日的红梅盛开。
邝无极已经醒来,他和黄天星虽然还不能说话,眼里已经露出喜色。
此时,白元秋身后蓦地传来暗器破空之声,她本以为是无情出手相助,却陡然发觉不对。
那暗器所朝之人,赫然是白元秋自己!
邝无极眼中的惊喜已经全数转为惊愕,千钧一发间,白元秋的身子拔地而起,躲过柳叶三把飞刀,长剑一格,荡开四枚青莲子,这四枚青莲子分三路倒飞,正好打在后至的十六枚铁胆上。
青莲子与铁胆相撞,轰然声响,空中炸起白光,白元秋没料到铁胆中填充有火药,瞬间目不能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枚银针趁机刺入她小腿,她半边身子一麻,剑意一下子滞涩起来,
白元秋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吃的太肥了的大雁,翅膀扑棱半天就是死活飞不起来。
无情新一轮暗器又至,冷然道:“妖妇还不授首!”
他的声音凛然如寒霜,却又带着细微的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住痛苦与失望。
姬摇花(攻击力削弱状态)弃了丝带,抽出长剑,面容楚楚可怜,眼眸泛红,咬紧银牙与无情合攻白元秋。
白元秋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了,她大展神威的抽打姬摇花的风姿过于威武,无情显然是把她当做“魔姑”了。
女性+武功高强+心机深沉+来意不明=魔姑。
……冤死了好吗?
白元秋刚刚打算开口解释,姬摇花一剑将她到口话逼了回去,她看似攻势削弱,其实每一剑却与无情配合的天衣无缝,让白元秋被打的甚是难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无情的飞轮旋过白元秋的头顶,她左足负伤,闪避稍慢,被飞轮削断了鬓边青丝。
姬摇花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抬剑,剑光如毒蛇吐信咬向白元秋的胸膛,无情默契的抬手打出三组飞蝗石,每组三枚,成品字状飞袭白元秋。这组飞蝗石看似同时发出,其实中间微有间隙,这些微间隙造更就了后续二十三种变化。
白元秋功力不足,眼光犹在,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是躲不开了,长叹一声,竭力避开要害。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未曾降临到她身上。
刹那间时光仿佛都停住了。
在此之前,白元秋从来不知道邝无极的轻功可以这么好,好到在瞬息之间,飞扑而至,替她挡住姬摇花的穿心一剑。
白元秋眼睁睁的看着剑尖从邝无极的胸口透出,她想逼退姬摇花,但动作怎么都跟不上意识。
何其无力。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用的是泉中玉,可能姬摇花之前便已经死了。
邝无极嘶吼道:“姬摇花才是魔姑!”
白元秋张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她将系统所赠,身上携带的唯一一颗能治百病的丹药塞入邝无极嘴里,对方却已经不能下咽。
一剑穿心,心脉断绝。
白元秋很想说何必如此,就算她受姬摇花一剑,未必便是致死,为何要以身相代。
在下,本居心叵测啊。
我早就觉察姬摇花与“四大天魔”颇有关联,不曾开口,是打算以你们为饵,将姬摇花钓出。
如在下之人,不值得君以诚相待。
白元秋目光森然,一声清啸,剑光愤如怒涛,飞星流火,以铺天之势盖向姬摇花。白元秋强行提升功体,用的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姬摇花尖啸,又一波药人从暗处涌出,约有四十余人,武功比之前的要高出一倍。
无情冷静道:“快去将黄堡主他们的穴道解开!”
白元秋到底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剑势生生止住,回身为黄天星冲穴。
姬摇花打算拦她,被无情暗器牵制,成捕头大局观极强,虽然内力浅薄,却与姬摇花等人成胶着之势。
但此势注定不可长久,药人不畏疼痛,除非一击丧命,否则伤害几乎没有效果。
白元秋效率颇高,转眼间黄天星已经能够站起,她又将戚红菊的穴道解开,让他二人帮剩下的人冲开穴道,自己则再次投入战场。
药人源源不绝,不断从藏身之地出来,渐渐已经逼近无情的轿子。
姬摇花咯咯娇笑道:“枉费白妹妹悉心布局,托成公子之福,却是功亏一篑~”
局势逐渐朝对姬摇花有利的方向倾斜。
白元秋看姬摇花以声音控制药人,微一思索,便取出竹笛,横笛吹奏。
笛音宁心静意,药人的动作竟然逐渐停止。
白元秋的师父苏折柳有位好友,风雅绝伦,非但极工铸剑之术,对音功之法亦甚有研究。他传世之技有三:七弦音杀,洞箫九律,和——
笛花十二阑。
七弦音杀赠友,白元秋则得传吹笛之术。
素衣少女执静字诀,药人无知无觉,识海极易侵入,反而比活人更易控制。
姬摇花极力尖啸,想催动药人,药人蠢蠢欲动,白元秋以内力源源灌入笛中,再次让药人安静下来,二人都有负伤,此时互耗内力,不知最终鹿死谁手。
但白元秋并非一人苦战,黄天星与邝无极兄弟情深,早就悲愤不已,无情愧疚自己先时误会白元秋,以致邝无极丧命,二人心有灵犀,同时朝姬摇花出手,白元秋此时笛音虚颤,嘹起金戈之声,笛音有如实质般刺向姬摇花双耳。
姬摇花双耳剧痛渗出血来,内息一阵溃散。黄天星当头一刀,她本欲避开,却被无情以柳叶刀射断她脚腕经脉,无法移动,利剑被黄天星当头一砍,顿时断做两截。
清光一闪。
白元秋长剑飞掷,迅如急箭穿云,深深刺入姬摇花的胸膛,姬摇花瞪大眼睛,美丽的脸上血迹狰狞。
她喉咙发出咯咯的怪声,逐渐,瞳孔涣散,身躯失去了生机。
白元秋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合上邝无极的双目。
“君可安息。”
*
*
北城虽被“四大天魔”攻克,内中之人,其实如今并未死绝。
舞阳城剩余之人,都被城主周白宇带到留侯庙里去了,留侯庙易守难攻,姬摇花又打着将周白宇等制成药人的主义,不肯下死守,才令他们终于坚持到了救援之人前来。
双方见面后,自有一番欢喜不必赘言。
是夜。
白元秋在房中取出从药人和雷小屈尸身上得到的毒药,仔细琢磨,门外传来叩门之声。
白元秋袖风一拂,大门洞开,起身微笑道:“成捕头。”
无情缓缓道:“白姑娘。”
这对话好生熟悉,白元秋敛目轻笑,走到无情身后,将他座下轮椅推入房中。
白元秋挽袖奉茶,碧绿的茶叶衬着磁白的茶碗,嫩叶舒展,显得分外可爱。
无情容色肃然道:“成某特来致歉。”
美人言笑皆是毒,信任错付,柔情错付,若非是他判断失误,邝无极也未必会有杀身殒命之祸。
悔恨深深。
白元秋摇了摇头,微笑道:“非你一人之过。若是当初我肯将自己的揣测告知于你,只怕也没有后续的诸多波折。成公子心思太重,还望诸事勘破一些才好。”
无情冷然道:“世事如浊浪污泥,身在此中,既不得免,又何来勘破。”
白元秋斜了无情一眼,笑道:“你才多大,未免想的太多了。少年人沉稳固然是好,也不要太过暮气。”
无情面不改色道:“成某年已弱冠,不知白姑娘芳龄几何,是否及笄?”
在古代,及笄等于成年。
白元秋俯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无情,道:“小郎君当真以我为年少?”
她贴的很近,无情能感受到白元秋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
无情愤然拂袖,声色俱厉,却微妙的有一丝底气不足:“白姑娘自重!”
白元秋笑嘻嘻的后退一步,道:“是,我学姬姐姐,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
无情脸上面染薄怒,手腕一翻,眼光锐利,长袖之下隐隐露出暗器的光泽。
白元秋“刷”的换上了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敛容道:“成公子可知我之前在做何事?”
无情一脸你话题转的太生硬的表情,白元秋也不介意,自己接下道:“我在研究药人身上的毒性,‘四大天魔’手下有的药人制成日久,怕是已经回天无力,但若是中毒尚浅,我可试着为其驱除毒性。”
无情面露喜色,沉吟道:“可有把握?”
白元秋摊手道:“没有把握,我不擅长医术啊。若非发现药人能以声音控制,这次都不知从何下手。”
无情默然半晌,无奈道:“说起来,你若是对此无计可施,反而于你有利。”
你来历成迷,武功高强,若是能解药人之毒,只怕有心人诬你与“四大天魔”有所关联,趁机取利。
江湖之水何其深。
白元秋笑靥如花道:“你放心,其实我从小到大的名声都不算太好……”
无情懒得理她,一转轮椅打算走人,却不慎碰到桌子。
一本书掉了下来。
无情捡起书,无意翻了一下,里面竟是记录的竟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旁边还有朱色的分析批注。
无情讶然道:“这是……?”
白元秋笑道:“我习惯将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凡事人力到底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我便时常分析自己的行为,看是否有疏漏过错,一日三省,避免下次再犯这种错误。”
顿了一下,道:“只是我分析了半天,发现自己犯的总是之前犯过的错事,看来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无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感激之情被白元秋碎了个彻底,深吸一口气道:“无情受教。”
“不敢。”
此时传来“金剑童”林邀德的声音:“公子!”
无情问道:“何事?”
林邀德一路小跑过来,举袖擦了擦汗,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道:“京城传来消息,方应看方小侯爷……”
他忽然惊觉这是在别人的屋子里,小心翼翼的住了嘴,偷眼看着自家公子的脸色。
无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着林邀德的头道:“但说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方小侯爷武艺高强,又立了一大功,皇帝十分高兴,对此大加封赏,末了,林邀德夸奖了一句:“不愧是方歌吟方大侠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白元秋被这句话呛到了。
白元秋神色颇为奇异,道:“你说……方歌吟?”
无情道:“怎么了?”
白元秋想了想,道:“那位方大侠可是湖北襄阳人士?”
无情目光如电,深深的看了白元秋一眼道:“我听世叔说过,方大侠幼时曾居于湖北日月乡,十岁左右便随他师父祝幽去了姑苏,后面方家一夕灭门,方大侠自此流落江湖,是以江湖上鲜少有人知道他出身之地,不知白姑娘从何而知?”
白元秋十分诚恳道:“在方歌吟小时候,我曾经救过他……”
无情的回答是直接转身走人。
林邀德笑道:“白姑娘真爱开玩笑。”
……不,这其实是真的。
白元秋进入的第一个轮回世界就是“幽冥血河车”,在收拾人贩子的时候,有幸见到过被拐卖的方歌吟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