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云公子要救他妹妹,那令师岂不就危险了?”顾惜朝问。
“师尊好歹曾经是天下第一高手,重华打不过他的。”白元秋轻笑,否认了这个做法。
徐小彦好奇问:“曾经?那后来就是你了?”
白元秋摇头:“师尊之后的天下第一乃是中朝周家的人,再后来才是我。”
她接掌教主之位时才十七岁,更因走了旁门左道,是以先天境界并不稳定,相当一段时间内,等闲并不与人动武。
顾惜朝颇感兴趣:“那姑娘和令师有没有交过手?”
白元秋想了想,倒是笑了:“还真没有。”厚着脸皮道,“不过仅以全盛时功力比较,应该是我略占上风。”
徐小彦真心道:“小白果然厉害。”
顾惜朝微露深思之色,片刻后方问:“既然姑娘以为对方不会以武力抢夺,那莫非是围魏救赵之计,转头从令师妹身上下手?”
白元秋赞同他的意见:“在下担心的,也是这种可能。”
顾惜朝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那位云公子是什么来头,姑娘方便告知一二么?”
白元秋回答:“云昭云重华,在我十六岁那年,死于千寻云岭。”
徐小彦搓搓自己的胳膊,夸张道:“所以我们这是综武侠转恐怖了?”
“这的确令人惊讶,我本来以为,只有突破先天之人,才有可能进入这里。”白元秋道,“未能达到先天之人,一旦身故,三魂七魄当罔不复存,所以自然也没有料到……”
徐小彦突发奇想,笑道:“不过这也是好事,既然他能在这里重生,说不定你师兄也可以呢。”
白元秋僵住,眼睫慢慢垂下:“小彦说的是。”
顾惜朝瞪了徐小彦一眼。
徐小彦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既然自己能想到,白元秋定然也是考虑过的。
那小白为什么不提?徐小彦将自己代入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他有位去世很久的爱人,现在可能还某个地方活着,难道不应该迫切的想要相见么?
他这样想着,突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那个云重华也是她的好友,以今日相见的情况来看,两人还多少顾念着旧情,否则白元秋也不会在对方差点被炸死时拼命相救。
对云重华都有这样的情谊,对她师兄,自然会只多不少。
“你是担心,你师兄现在也站在‘君先生’那边了?”徐小彦问。
白元秋稍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小朋友居然还敢继续询问,但随后她就很快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是无霜城,她也不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天衣教主。
“在下现在不想说这个。”白元秋回答,然后居然无赖的把眼睛闭上了。
顾惜朝简直想敲这两个跑题人的脑袋,他无可奈何的提醒道:“白姑娘,关于那位云公子……”
白元秋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继续:“他是辅座弟子,当年他师尊决定发动叛乱,云重华不得不选择与我和大师兄为敌。”冷冷道,“重华想留师兄一命,可惜未能如愿,后来等我杀上千寻云岭,与辅座决战时,也是他扑上来挡在我身前。”
徐小彦道:“然后你就……”
“两军对立,重华既然愿意将背后卖给对手,我自然却之不恭。”白元秋接着道,“辅座与他情同父子,看见爱徒落在我手中,简直吓的魂飞魄散。”低声轻笑,“辅座真是好师父,他当初若是能再心狠一些,我怕就只得玉石俱焚了。”
徐小彦定定的看着她:“可你这样做,事后云公子一定很难过吧?”
白元秋淡淡道:“想必如此。那时师兄和辅座都去世了,我不愿重华也离开,请他留下来,结果……”闭目,往事浮上眼前,自己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云重华仍然选择自尽。
——阿念,我无可奈何。
白元秋微微垂下眼睫,能这样果断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时除了无可奈何,你对我,想必也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吧?
“小白你是否后悔?”徐小彦问。
“我从不后悔。”白元秋面容平静,目若深潭,重复道,“我从不后悔。”
顾惜朝欲言又止,纵然他心中还有很多疑惑难解之处,但此刻忽然不忍再问。
然而白元秋似乎已经恢复了素日的理智,继续道:“不论重华因何复生,既然对手想要我的佩剑,幕后主使者都应该是君先生无疑。”
心念一动,泉中玉出现在白元秋手中,宛如半空中横掠的一道月华,她淡淡道:“此剑便是先生所赠。”
“可仅凭这一点,也未必能证明是他吧?”徐小彦道。
白元秋似乎无声笑了笑:“师尊视先生为至交好友,我曾听闻,那次也是收到先生可能遇害的消息,师尊才离开的无霜城。”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开始怀疑他?”徐小彦更加不解,“因为君先生待你很好?”
“他待我如师如父,除了师兄,再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白元秋回答,“更何况,当时辅座身故,线索确实,在下派人查过,那个消息的准确性却始终无法确定。先生品行高洁如雪,行事也一派光风霁月,令人钦佩,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未怀疑过他。”
“没有证据。”徐小彦喃喃,“如果那位君先生真是幕后黑手的话,那他的确是很厉害啊。”
“也很棘手。”顾惜朝补充,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之情。
“不过那个人为什么会来到轮回世界?”徐小彦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难道他也触及天道了?”
白元秋微微垂下眼睫:“我现在怀疑,先生本来就是来自这里的人。”
往事历历在目——从未见过的铸剑术,从未见过的原始材料,还是先生那身看似孱弱却强到令人震惊的武学修为。
君行歌平日行踪神秘莫测,在源世界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师门传承,来自何方,此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白元秋又想到,在进入水月镜花之后,幕后黑手对轮回世界无所不在的掌控能力,和对自己异常的熟悉程度——如果君行歌真是幕后黑手,那来自轮回世界,便是最大的可能。
“先生在武学上也指导过我许多。”白元秋轻声道,“假如当初的天衣教内乱也是他所策划,那我利用‘泉中玉’突破先天的行为,是否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想利用“泉中玉”达到什么目的?白元秋目光冷冽,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顾惜朝道:“在下建议,不管真相如何,姑娘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但若果然如此,进入‘水月镜花’后,先生为何不亲自前来找我,而是不断派人试探?”白元秋满脸疑惑之色,“以他对我的了解,绝不会认为那些骚扰能起到什么用处。”
“为了恶心你?”徐小彦道。
“我以为,先生还不会无聊至此。”白元秋面无表情。
“难道是为了提醒你,对手是他?”顾惜朝忍不住道。
白元秋看着顾惜朝,微微扬眉。
“肯定不可能啊!”徐小彦道,“假如他真想对你不利,就应该好好埋伏起来,找准时机一击必杀,这样反复提醒,不是故意让你有所防备么?”
“会不会先生并不想为难我,只是有所不得已?”白元秋猜测。
顾惜朝沉声道:“就算有所不得已,但如果他真的策划了天衣教的内乱,害死你师兄,让你和云重华反目,姑娘也会原谅他么?”
“若是当年,我可能会杀了他,然后再以死相报。”白元秋淡淡道。
“小白!”徐小彦悚然而惊,“你不会真的打算这么做吧?”
白元秋耸肩:“大概会先哭天抢地一番,然后再拔剑自刎……这么长时间的缓冲,也足够你们跑上来拦住我了。”
徐小彦愣了片刻:“你居然还能开玩笑?”
白元秋正色道:“不,我现在悲痛欲绝,所以还是尽快找到师尊,让他帮我分担一下。”
徐小彦对此报之以呵呵。
苏折柳面如寒霜:“你说的是真的?”
白元秋点头:“不过这些皆是弟子的猜测,或许有什么内情也未可知。”
她抢先云重华一步找到苏折柳,顾惜朝和徐小彦则中途折向掷杯山庄的位置,这不仅仅是因为何琬与傅俊现在那边,也是因为他们下一个主线任务在那里。
“不管有什么内情,行止都是因内乱而死。”苏折柳冷冷道,“阿念无须插手,为师还活着,总轮不到你去为师兄报仇。”
白元秋笑道:“那也得先生不去寻弟子麻烦才可。”接着道,“恕弟子直言,就算师尊,如今恐怕也未必是先生对手。”
“我不是,难道你是?”苏折柳淡淡反问。
白元秋沉默片刻:“弟子不知。”
屋内一时极静。
苏折柳负手,站在窗前,阳光洒在他脸上,更加显得风神如玉,他看着庭院中的景色,缓缓道:“你觉得,行止会不会也在他手上。”
白元秋沉默不语,良久方才回答:“弟子,不忍细思。”
苏折柳回头看着她:“不忍?行止若果然落在敌人手中,想必受了非常的折磨,你只因心中不忍,便可置他不理?”
白元秋垂下眼睫:“师尊误会了,弟子虽然不忍,却没有打算不管。”然后问,“云昙现在何处?”
苏折柳指了方位,然后问:“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丫头?”
“重华还活着,总不好伤他妹妹。”白元秋道。
“不过逆臣之属。”苏折柳冷淡道,“杀之何妨。”
“弟子已将其赦免。”白元秋道。
“谋逆也在赦免之属?”苏折柳问,“你对云家兄妹太过心软。”
“于公,我已将教主之位传给弟子,云昙也非天衣教徒,谈何谋逆?于私,我委实不愿计较这件事。”白元秋回答,“师尊说的不错,对重华,弟子的确不忍下手。”
苏折柳手指慢慢攥紧,故作平淡道:“我也曾视他如子侄,但云重华如今站在君行歌那边。为师以为你重视行止超过自己的性命,难道是记错了?”
白元秋轻轻道:“此心未尝稍改。”接着道,“师尊若是不解,稍后弟子与云昙交流时,可以隔帘旁听。”
苏折柳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