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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疯犬负隅犹顽抗 猛虎摧锋如破竹(1 / 1)

此时,曹寅正在自己府中会客,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名中年人,这名中年人道:“曹使君,你还是速速弃官而走吧,郑泰他们就快要到了,我晨间在孱陵看到了他。等过几年,张常侍还会再推荐你做官的。”

这名中年人是中常侍张让府中管家,名叫张应,曹寅与他也是熟识。

在得知汉帝下令捉拿曹寅父子归案的时候,张让与赵忠等其他几位常侍一商量,因为曹寅犯法的证据太确凿,他们虽然已经没有办法劝汉帝收回成命,但是也要从中作梗,不让何进太得意,于是张让便派出了自己的管家张应,提前给曹寅报信。

张应轻骑简从,一路狂奔,终于后发而先至,赶在了郑泰之前半个时辰赶到了汉寿,见到了曹寅。

张应给曹寅出的弃官而走的主意,就是张让之意。

弃官是汉朝的一种独特现象,比如上官对下官不好,不够礼贤下士,下官便可以弃官,以示抗议;官员对朝政不满,也可以弃官归隐;官员家中有父母,欲回家侍奉,也有弃官之举。

这几种弃官的理由往往会被传为佳话。

还有一种弃官的理由便是官员犯了罪,他也可以弃官,以逃避罪责,比如西汉大儒戴圣曾任九江太守,任内多有不法之事,可是当时的扬州刺史因为戴圣是大儒,就听之任之,后来何武当了扬州刺史,这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戴圣因为惧怕何武弹劾他,便弃官而去了。

说起来,最后一种原因之所以能够逃避罪责,也是因为前几种原因的弃官往往会在舆论上占据制高点,被传为佳话,导致弃官这种本来是违法的行为不但不受到惩罚,还会令弃官之人得到很大的名声,让因为逃避罪责而弃官的人也跟着有了畸形的名声,让人认为他的弃官就已经等于是受到了惩罚,不应该再受到其它惩罚了。

而弃官之人除了逃避罪责之外,还获得了名声,过几年之后,往往会被再次征辟起用。

可以说,张让给曹寅出的这个主意是非常好的,也是很有操作性的,只要曹寅换掉自己的官服,将自己的太守印绶挂在府衙门口,便可以安然离去了,不会有人破坏这约定俗成的规矩抓他。

可是曹寅听了张应的话,却犹豫不决起来,这也怪不得他优柔寡断,因为他奋斗多年,好不容易当上了这二千石的太守,挣下了偌大的家产,可是这一挂冠而去,官位肯定是没了,按照张应所说,郑泰旋将到来,那他的财产肯定也都不能带走,一定会被郑泰查封,这就等于说他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张让虽然说以后会再推荐他做官,可是没有了这些财产,他不能给张让送礼了,谁知道张让会不会兑现他的承诺?就算张让依言推荐他,起点也会比现在的官位要低得多,他曹寅年龄已经不小,还能在有生之年达到现在的成就吗?这就更别说他还一直想要得意于朝堂了,那更加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了。

张应见曹寅脸色阴晴不定,心急如焚,他大声道:“请张使君早做决断,不然郑泰就要进城了!”

曹寅恍若未闻,他想起了王叡、王衡父子俩,如果不是他们来了,现在自己还是悠哉游哉的当着自己的土皇帝吧?他们一来自己就倒霉事不断,几次被侮辱,现在还被王叡弹劾,实在太可恨了!

一想到这里,曹寅便是恶向胆边生,弃什么官?杀了郑泰,反了便是,自己还有四五千郡兵在手,府衙内还有几百勇悍宾客,杀了郑泰,马上吞并了那数千州兵,自己也有一万多人马了,然后再杀了王叡全家和郑玄那个老匹夫,先出一口恶气再说。

反正这武陵郡是山高皇帝远,朝廷派军来也不易,王叡带出去的兵也只有几千人,南阳平乱肯定会消耗一部分,兵比自己少,到时候自己再联络荆南四郡那些蠢蠢欲动的蛮子,说不定还得打出一片天地来呢。

曹寅越想越兴奋,那边张应心急如焚,他见曹寅的脸上忽忧忽喜,又大声催了一句:“曹使君,早做打算啊!”

这一句音量十分大,把曹寅从美梦中惊醒,曹寅不耐烦的对张应道:“闭嘴!”

张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曹寅是失心疯了,自己千里迢迢一路快马赶过来,就是为了救他一命,他居然对自己这种态度?想他张应是张常侍府中管家,就算是朝中高官看到自己也得客客气气的。

张应当即勃然大怒,拂袖而起,就准备自行离开,不再管曹寅的死活了,就在这时,曹寅府中一个仆人连滚带爬的冲进堂中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那王衡和黄忠杀气腾腾的带着兵过来了,马上就到府门了!”

曹寅和张应惊呆了,曹寅喃喃道:“他们不是去南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声道:“速速关闭府门!”

那仆人带着哭音道:“已经关了!”

张应连忙问道:“后门呢,我要从后门走。”

仆人道:“后门也有兵。”

曹寅懒得再理张应,他发布命令让府中的数百宾客守住前后门,在墙头上向来袭州兵射箭,不让他们接近。

曹寅深信自己平时厚养的这数百宾客一定能挡住这波袭击,然后他就可以派人溜出去联络郡兵,郡兵中都是他的亲信掌军,他还可以翻盘,黄忠、王衡来得这么快,肯定是轻骑而来,不会带很多人,他们的主力还是那些州兵,这些州兵仅仅招募数月,不是精锐。

应该说,曹寅的应变还是很迅速的,他的宾客们被他所厚养,确实也都很忠诚、勇悍,随着他的命令,一个个守住了前后门,爬上了墙头。府衙的前后门都是很厚的包着铁皮的木门,没有攻城武器的话,还可以支持一会儿。

黄忠见曹寅已经有了准备,决意抵抗,便挥手让士卒们停了下来,以免无谓的伤亡。

郑泰排众而出,站到了前面,黄忠一挥手,两名精锐士卒一人拿着一面盾牌,站到了郑泰身边保护他。

郑泰大声道:“我是侍御史郑泰,请曹太守出来说话!”

过了一会儿,曹寅也爬上了墙头,他的身边也有两名持盾宾客护卫着他。

黄忠冷笑着,眯起了眼睛,这个距离一般的弓箭手自然是不可能射中的,可他完全有把握一箭干掉曹寅,不过既然郑泰出来了,还是看看他能不能劝降曹寅,和平解决此事吧。

曹寅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原来是郑御史,远来武陵是客,不知为何如此剑拔弩张?”

郑泰厉声道:“曹寅,你在武陵太守任上贪赃枉法,鱼肉乡民,已经被王刺史弹劾,证据确凿,圣上命我捉拿于你,还请你快快出来,束手就擒吧!”

曹寅冷笑道:“郑泰,我曹寅无罪,乃是被小人诬陷,圣上此是乱命,恕我不能从命!”

郑泰道:“你有没有罪,是否被人诬陷,还请随我一行,到京城去向圣上辩白,若你果真无罪,圣上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曹寅哈哈大笑道:“你想骗三岁小儿吗?你们带了这么多兵来,我岂能信你?”

郑泰道:“曹寅,你还不束手就擒,难道就不怕我们打破府衙,玉石俱焚吗?”

曹寅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有本事你们就打进来吧!”

说到这里,曹寅便从墙头上下去了,墙头上的那些曹府宾客向这个方向发出了挑衅式的一箭。

郑泰摇了摇头,他现在心中是一阵阵的后怕,没想到曹寅竟然真的胆大妄为至此,今天若不是王衡追上自己,想必今天自己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对王衡充满了感激。

他对王衡道:“衡公子,曹寅冥顽不灵,请下令强攻吧!”

王衡向黄忠点了点头,黄忠一挥手,士卒们举盾持刀向大门处冲了过去,弓弩兵跟在后面射起了箭。

曹寅的宾客们开始放起了箭,不过黄忠带领的士卒都着了甲,还带着盾,因此弓箭对士卒们没有太多作用。

当然,有几名箭法精准的曹寅宾客还是射倒了几名士卒的,他们专射士卒的脸部、头部等没有甲胄防护的地方。

这几名箭法出众的宾客马上就被黄忠盯上了,黄忠拉开了他的五石弓,第一箭就射穿了一名宾客的喉咙,这名宾客已经射倒了三名士卒。

黄忠的这一箭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因为天空中来来往往的箭枝实在太多了,可是随着黄忠连续五箭射倒了五名箭法最好的宾客,终于有人发现了黄忠这个死神,可是黄忠站的地方太远了,他们的弓力根本达不到,想还手还不了。

当又一名宾客捂着喉咙倒下之后,其他宾客终于发一声喊,跑下了墙头,他们宁可在近身肉搏中战死,也不愿意被这种还不了手的敌人射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一旁观战的郑泰不由得骇然变色,这位貌不惊人的武将竟然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对方那么多弓箭手,每出一箭,必定杀一人,那种鬼神一般的箭法,实在是可畏可怖。

黄忠轻笑一声,将弓背在了背后,提刀向曹府而去,王衡等人也跟在了后面。

没有了墙头上弓箭手的压制,州兵攻打大门的进度明显加快了,他们十几个人抬着一根粗大的原木,撞向了厚重的大门,每撞一下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敲击在了人的心脏上。

这种沉闷的巨响响了十余声后,大门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力,轰然向后倒了下去,士卒们一起欢呼一声,冲了进去。

王衡被士卒们的冲锋激起了沸腾的热血,他手提一把刀,也冲进了曹府,黄忠、邓展、姚纲、韩暨等人护卫在了他的左右。

曹府之内已经混战成了一片,曹府的宾客们悍不畏死,死死挡在了内院门前,他们的人数较少,不过他们的武艺更好,州兵则胜在人数更多,配合更默契,所以双方战得难解难分。

但是在以王衡为首的这群人加入战团之后,战事便向一边倒了。

王衡虽然还没有得到正式黄忠传授的刀法,可是他这么多天站桩下来,每天又要挥出同样的一刀一千多次,这千锤百炼的一刀已经是非同小可了,他每一刀挥出,必有一名宾客委顿倒地,偶有能够威胁到他的对手,也被黄忠顺手料理了。

邓展的兵器是一把短刀,他习惯这样的短兵器,他身手灵活之极,每次都能在间不容发之间避开对手的兵刃,猱身抢入对手怀中,一刀致命。

姚纲的武艺则是中规中矩,他与那些与他一同从琅琊跟随王叡而来的义从们配合非常默契,一人挡住对手的兵刃,一人便送出致命的一刀,杀人的效率也不比邓展慢。

而韩暨虽然是个士子,可是他的勇悍之处丝毫不亚于邓展,有的时候对手的兵刃险些都要落到他的身上了,可是只要不是致命处,他就不避不让,宁可受伤,也要杀死敌人,幸好队伍中还有个大高手黄忠,一直在照应着大家,韩暨这才没受什么伤。

也许正因为韩暨的这种性格,他才能做出那么多的奇事吧。

这一队人勇猛无匹,无坚不摧,王衡在黄忠的护卫下也能眼观六路,他看到哪里的敌人抵抗得最激烈,就冲向哪里,没多久,那些最勇悍的曹府宾客倒在这队人手里的已经超过了百人,没有了这些骨干,曹府宾客再也不是州兵们的对手,渐渐的,他们已经是一边倒的败势了。

可是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宾客们竟然没有一个投降的。

到最后,当只剩下十余名宾客被数百州兵围攻时,王衡的眼中都露出了敬意,他很想留下这些忠贞之士的性命,可是他看了他们眼中的死意,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叹了口气。

黄忠知道王衡的心情,其实他对这些人也很敬重,他对王衡道:“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留,留下一个都是祸害。等他们战死之后,将他们好好掩埋也就是了。”

王衡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代,虽然官场黑暗,世风日下,可是也有着许多人性的光辉,比如这些宾客,他们受曹寅的恩养,可以为曹寅做任何事情,包括造反,虽然明知不敌,他们也不退缩。

但是正因为这样,这些人为起害来也就更烈了,因为他们心中没有是非,只知忠诚于曹寅,却不管曹寅是不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

如果把他们放走了,那是后患无穷的,后来的小霸王孙策,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依然死在了几名为许贡复仇的宾客手里。

也正因为如此,王衡硬起心肠,看着那十几名宾客被州兵们乱刀砍死了。

黄忠吩咐将内院门前的尸首移开,又让一队士卒察看这些宾客的尸首,看看有没有还没死的,补上一刀。

那一队撞开大门的士卒又派上用场了,他们再次抬起原木,撞向了内院门,就在这个时候,攻打后门的数百士卒也清理掉了后门处的曹府宾客,冲了进来。

士卒们很快把门撞开了,冲进了内院,王衡一行人也跟在后面步入了内院,一进内院,王衡便惊呆了,只见内院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大都是一些奴婢和女眷们,甚至还有几个婴儿的尸首,偌大的内院只剩下曹寅和曹泽父子二人,他们披头散发,红着眼睛,一人提着一把长剑,长剑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王衡厉声喝道:“曹寅,曹泽,你们疯了吗?”

曹寅哈哈大笑道:“王衡,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们曹家完了,在武陵再也没有人阻碍你们了!别看你们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们一样是野心勃勃,别以为没人看得出来。罢了,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我们就先去九泉之下等着你们罢!”

说完,曹寅便横剑自刎而死,而曹泽眼中射出了深刻的仇恨,死死盯了王衡一眼,同样自刎而死了。

看到这一幕,王衡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而且这一次他在肉搏之中杀死了不少人,刚才激战之中无暇顾及,现在才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他默然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向了外面。

黄忠见他神色不对,示意邓展等人跟了上去,他自己留在了曹家,指挥士卒们搜寻还有没有躲藏起来的人。

这一搜还果然有了收获,从曹府后院的一个地窖里搜出了几个躲藏起来的人,他们在黄忠面前瑟瑟发抖,连声说他们是中常侍张让府上的人,让黄忠放了他们。

黄忠将他们交给了郑泰,郑泰询问了一下他们来这里的情由,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深恨张让,不过他也无权擅自处置这几个人,也只有把他们带回雒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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