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点一点强盛,孟夏的上午,竟然开始有些闷热起来。莫七百无聊奈的在干净清爽的街上闲逛,前方毫无征兆地忽然聚集了很多人围观,他正要上去看看,就听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莫七!”
他回过头来,一个小丫头穿着一身短打的锦衣跑过来。腰带,靴子,做工极其精细,一看就是昂贵货。莫七定睛细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阿姨,若琪。今天的她看起来派头十足,就是一头黑发没有梳理依旧披在两侧,跑过来的时候左右摆动,让莫七想起了小白变身成白狐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
“昨天说要带你去太庙的,不过今天去才好啊!”
若琪拉着莫七的手臂,毫无认生,一双黑呜呜的大眼睛倒映着天空洒落的阳光。
“为什么?”
莫七摊手问道。
“因为今天太庙有盛大的祈福活动啊!我姐姐,还有很多大人物都会到场的!也算是界盟的一个盛大节日!”
若琪比划着,小大人一样穿着这一身衣服倒是有些滑稽。
“我有资格去么?”
“废话!你跟着我就行啦!跟着我,保你在界盟横行无忌!”
若琪拍拍胸脯,一脸得意,一看就知道平时肯定是作孽的主。
“像螃蟹那样横行么?”
莫七打趣起来。
“嗯哼!”
若琪抬了抬下吧,视线也看到前方的情况,不由拉着莫七跑了过去,“走,前面有热闹,咱们去凑凑!”
莫七苦笑一声,这个小阿姨还真是欢脱的可以。只是瞬息的时间,两人就跟随着不断汇聚的人群一起挤了进去。
地上散落着尸体的碎块,大片的血迹已经风干,颜色近乎成了黑色。其中一个尸块上是醒目的红色虎头图案。附近围观的人群有一些认得这红色虎头,面色震惊地窃窃私语,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样的碎尸场景也不由面色紧张和惶恐起来。
“那是……”
若琪微微张开嘴巴,似乎对于那个图案也十分在意,就在这时,一个有些高亢的声音吼道,“散了散了!谁让你们没事围观的?知不知道这样很影象市容市貌啊?”
人群形成的包围圈迅速打开一角,披着披风的戌狗界主一脸不爽的,龇牙咧嘴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身上绣着狗头图案的制服。
“有什么好看的,天上掉须弥子了?”
戌狗界主啐了一口唾沫,视线在凝望到地上的碎块的时候忽然凝固。在迟疑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忽然动作迅捷地单膝跪在这些碎尸块前,指尖颤抖地托起那块绣着红色虎头图纹的尸块。
“老虎?!”
他的声音嘶鸣中透着悲愤,空出的手握拳之后狠狠砸在了地面上,裂缝迅速沿着四周爬去,一直延伸到众人脚下。
“那个老虎是……”
莫七忍不住问若琪。
“应该是寅虎界主。界盟的干部有八老,九卿和十二界主,八老就是界尊阁的八位长老,掌握最高权力。其次是九卿,除了客卿之外都是若氏家族的血亲。在之后就是十二界主,有负责刺探情报的子鼠界主,还有负责暗杀追踪的巳蛇界主,负责治安的戌狗界主,而寅虎界主则是负责城防,与戌狗界主是搭档,也是多年的兄弟。只是寅虎界主为何会这么惨死,那个凶手会是谁呢?敢在界盟的地界上动手,这个人也太嚣张啦!”
若琪小脸绷的紧紧,“要是让我找到这个凶手,一定揍的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还看?再不滚统统抓进界防司!”
戌狗一脸悲愤地仰头对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吼道,人群立刻开始溃散,但也都退远了一些而已,并未真正离去。
“你们--”
戌狗看到还有两个人原地不动,正要咒骂,一看到若琪立刻脸上表情变了变,低头行礼,“戌狗参见小主!”
“嗯。”
若琪点点头,“你可看出什么?”
戌狗摇摇头,“凶手手法太过残忍,根本没留下什么线索,不过……”
“不过什么?”
若琪追问。
“没,没什么。属下一定尽快查明真相,让凶手伏法!此事还请小主暂时不要对界盟众人提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戌狗似乎有些隐瞒,若琪挑了挑眉正要再问,却被莫七按住。他轻声走到戌狗身边,也去碰触那块虎头图纹的尸块,指尖不经意地碰触了戌狗界主的手,“单凭这个图纹就能断定是寅虎界主么?万一也有人身上也刚好纹了同样的图案呢?”
戌狗瞪了莫七一眼,“去去去,你哪里来的小子?老子和老虎多年兄弟,这个会认错?”
一边说,一边命人将这些尸块全部包裹起来,他站起身来,脚步异常沉重,眼望着一方,似乎在想什么,末了转身对若琪道,“戌狗还有要事,小主请了……”
说着,使了个眼色,一行数人嗖嗖嗖弹射而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这个家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若琪跺了跺脚,“可恶的家伙……还瞒我!不就是认为我是小孩子么!”
莫七按住了若琪的肩膀,定定地说,“小孩子想不想知道他究竟查到了什么?”
“什么?”
若琪呆了一呆,看着莫七。
“是啊,是什么呢?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刚才我在他身上种了源界,只要他一有举动我就会知道。”
莫七说道。
“嗯哼!看不出来啊,你心眼还很多!”
若琪笑骂道。
“多谢夸奖!现在么,我倒是可以跟你去太庙看看。”
矗立在内城众多景观之中的太庙,第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之感。那几乎是以宗主姿态盘踞在地域最中央的一座金色庞然大物,踏入庙门的第一刻,长长的阶梯朝上延伸而去,好似要延展到天空中,主庙八角飞檐的拱顶看起来如同一只巨兽在天空飞舞。
“这里供奉着界盟先祖的牌位和碑石,每逢重大节日和活动的时候,这里都会举行盛大的祈福祭……”
若琪一边拉着莫七,一边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沿着越来越陡峭的阶梯朝着空中的主庙跑去,“能够进来这里的人,都是界盟的或者是六域的名人。你跟着我沾了大光啦!”
“是是,跟着你我也装一回名人啦!”
莫七自嘲起来,引得若琪哈哈大笑起来,顿时附近无数双目光聚焦而来。
“那不是若烟逝的妹妹么?旁边那个青年又是谁?”
“不知道啊,可能是侍从吧……”
莫七不禁莞尔一笑,身旁的若琪则挺起胸脯,拍了拍莫七的手,示意他要将胳膊递出来好让她有威仪的架在上面,“小侍从,前面就是登天梯,赶紧扶好本主了!”
“得勒!”
莫七极为配合的弯腰搀扶着若琪,沿着金色的阶梯朝上走去,距离主庙越近,莫七心中的忐忑忽然就激发了出来。这样的场合,若烟逝必然是会出席的吧?当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发现什么?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她发现自己,还是漠视自己。从初时的向往和激动,到此刻的彷徨和忐忑,莫七一点点经历了内心的这种变化。自从那日在白龙界碑之上,若烟逝的匆匆一瞥,那冰冷杀意的眼神几乎浇灭了莫七的这个想法。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母亲的孪生妹妹,他就抑制不住那种激动,想要跪在她的面前,喊她烟姨。血脉这种东西真的很奇特,它能让人无端地失控起来。他很想扑在一个至亲之人的怀抱放声大哭,将这么多年一直压抑在内心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但现实是残酷的。
“小主,您总算来了!盟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金色阶梯两旁全是白袍的界盟弟子,手中高举着金色日月图纹的大纛,一身黑蛟皮制服的白发男子忽然掠来,胸口纹着一颗银色的月纹。他同时望向莫七,深沉的眸子陡然像是投入了一块重石,激起千层浪。
“这位是……”
“嘘--”
若琪做了一个鬼脸,悄声对亘白道,“亘白大叔,别跟姐姐说啊,他是我的朋友,叫莫七。我带他来参加祈福祭,虽然只有受到邀请的名流才能进入,但是这么多人多一个名流谁又知道呢?嘿嘿嘿……”
亘白此刻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莫七的脸上,莫七也感觉到了来着这位陌生人灼热的视线,不由对视而望,“你认识我?还是,我脸上有东西?”
“不--”
亘白摇摇头,忍了一忍,还是问道,“你的真名就叫莫七?”
莫七装作无奈的耸耸肩,“我一个无名小卒没必要用假名吧?”
轻轻叹了口气,亘白随即点点头,“你长的太像一个人了,我看到你,就像是又看到了他一样……你既然是小主带来的朋友,那就请一起上来吧,不过要注意举止,上面全都是六域的顶级高手。”
他说着转身就要掠走,莫七忽然问道,“我可以问下,那个人是谁么?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位。”
亘白身型凝滞了一下,却并未回头,“啊,时间有些久了,我好像不太能记得他的名字啦……抱歉!”
莫七心中默然,看起来,母亲未提及她的身世背景,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且,不是太好的故事。这个白发的男子,看起来似乎认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那个人……会是自己的父亲么?
“你别多想啦,亘白大叔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啦!放轻松点,那些个大人物一个个都是面瘫,不用害怕!”
若琪像是长辈一样拍着莫七的手。莫七跟在她的身边,上午的阳光完全洒落下来,这逼近半空的阶梯,陡然有了一种让人肃穆的感觉。他抬起头看着前方壮观的主庙,黑压压的人群,脚步微微一停。
“若琪,你听说过你还有一个姐姐么?她叫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