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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二章:阿姨(1 / 1)

已是傍晚时分,林中光线尤为黯淡,莫七不紧不慢地跟在前方那一道身影背后,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走出了密林。

一座类似孤岛般的巨大礁石横亘在这片山林陆地的尽头,而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夕阳漫漫,绚丽的色彩抹在波动的海面上仿佛女儿出嫁时候的容妆。这里隐秘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比起朝霞来,我更喜欢夕阳。”

若烟逝忽然说道,海风推开她的连帽,一头黑色的长发瞬间飞掠了出来,“有人说,喜欢朝霞的人总是活在当下和未来,而喜欢夕阳的人,总是沉浸在过往中。”

莫七沉默片刻,点头道,“那也可以说明,喜欢夕阳的人,是念旧的。”

“是啊……这里是我和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她牵着我的手,静静地眺望远方,有时候会问我,烟烟,以后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个时候啊,我心里,姐姐就是我的天,我总是说,想成为一个永远跟在姐姐后面的人。姐姐总是哈哈大笑,我也笑,然后她俯下身来轻轻捏着我的脸,她说烟烟,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你要走在很多人的面前去。可是,即使到了现在,我成为了界盟盟主,要为万千众生考虑,担当,可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想要跟在姐姐后面的小女孩……”

莫七的脑海中完全跳出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景象。在这片母亲曾经挚爱的地域,他深深吸了一口咸湿清爽的海风,眼睛涩涩的。他不说话,害怕打扰了若烟逝的叙述,害怕她停止对母亲的记忆。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起这些私密的事情的……”

若烟逝回头望着莫七,眼睛里隐隐有泪光,但是很快一闪而过,她顿了顿,问道,“你的真名就叫莫七么?”

莫七心头突的一跳,有那么一刻,他很想脱口而出,他姓百里,父亲是百里星鎏,母亲是若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点点头。

“对于你的资料并不多,你来自东陆,曾经参与了白帝龛中剿杀黑王的一幕。之后你消失了三年多,现在你在这里。”

若烟逝淡淡的说道。

“是。”

莫七承认。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你和他长得太像了,除了发色。但是现在的发色应该也不是你本来的颜色吧?”

若烟逝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莫七心跳加速,但是表面却十分镇定,点点头,“是。不知道盟主说的那个和我很像的人……又是谁?”

“是谁呢……有些记不清啦,时间过得好久好久了,我记得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还是这么大大……”

若烟逝伸出手掌平放在腰腹处,随即摇摇头,“或许是我多想了吧,但我总以为,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个人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因为姐姐最后一次抚摸着我的脸对我说道,烟烟,姐姐有一天会回来的,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在等。时光已经过去了数十载,可我亲爱的姐姐却好像永远都回不来了。那个男人--他是夺走我姐姐的元凶!我好讨厌他的头发颜色啊,烟蓝色……我看到那种颜色就抑制不住的愤怒和厌恶!他可以夺走其他所有的一切,却偏偏要把我最亲爱的姐姐夺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若烟逝的脸呈现一种可怖的扭曲,那是内心杀意的暴涨。莫七感觉到心在一点一点下沉,她说的那个夺走母亲的男人,非常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可为什么要用“夺”这个词语呢?这之间是否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隐秘?

“幸好你和那个男人没有关系,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若烟逝盯着莫七,随即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头,“若琪的事情多谢你了,我会记着这份情,若不是你她也许就不是昏迷这么简单了。但是请你--不要在和她靠近了。你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关于界盟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请一并忘记吧,这和你并无关系,对你来说更是危险重重,我自会处理。”

淡漠冰冷的话,让莫七倏然间从这种感受亲情的氛围中抽离出来,他面无表情,点点头。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若烟逝对莫七挥挥手,一脸的倦怠,夕阳进入了最末的时节,黯淡的金色匍匐在海天一线的尽头。

莫七转身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声音,“对了,你和之前那个怪女人认识么?”

莫七没有回头,顿了顿,摇摇头,“不。”

说完,他朝前走去,前方界盟之都的轮廓近在眼前,可是莫七此刻忽然觉得,前面的这座城并非是梦中之城,而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他再回身望去,若烟逝已经完全和暗影融为一体。

阿姨。

夜幕来临,界盟之都又迎来了酒醉灯谜的时刻。莫七微微低着头从嘈杂的人流中穿过,心情十分抑郁。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未寒,明艳艳,顾菲菲,顾蓉蓉,白雨薇,弑神君,秋铭,还有若烟逝……这些人的脸全部在他脑海里萦绕。他心里清楚,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到,而且这场暴雨的背后,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是主导者之一。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是会通过怎样的方式,会有多大的灾难。从之前那个怪女人杀伐狠毒的手段来看,她比以前更强了,而且出现的时段几乎无法再被雨薇的一面所左右,他几乎要死在她的手中。

幸好你和那个男人没有关系,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扎入莫七的心口。他苦笑一声,看起来自己依旧是要继续漂泊孤独下去了。

“真是恶心死了啊!那个变态大叔!他刚才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这里看!”

身边急匆匆走过的少女指着自己裸露的修长**,一脸的愤怒和羞红。

“死变态就在前面!老娘正在院子里泡澡呢,忽然就看到他趴在墙头色眯眯地看过来!”

又一个气急败坏的美少妇裹着浴巾就带着丈夫冲了出来,几乎一时间,这条街上流传着一个好色变态大叔的传说。

“那个人啊在这里四处盯着漂亮女人看!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他那松树头太扎眼啦!”

莫七听着附近人谈论变态大叔,不由也觉得十分好奇,正要跟随人流去看个究竟,陡然就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急匆匆地在灯火中露了一个脸随即转入附近的巷陌。莫七恍惚了一下,随即心跳瞬间脉冲起来,刚才那个人就是自己和若琪在密林小屋之前看到的那个吊死的人!

那个全身骨骼都如同烂泥一样的界盟的人!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刚才那张脸完全是一模一样啊!

莫七不动声色,隐去身型尾随而去。

那人在巷陌的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随即用一个古怪的类似鱼跃龙门的姿态跃了进去。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汪湖水。莫七随即感觉到了一股结界的波动,那座大宅明显构筑了结界。他自己试着启动心神力想要窥视,刚刚触碰到这层结界立刻就被无情地反弹而回。

我就不信了!

莫七正要全力施为企图穿透这层结界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上。

阴影里,一头白发的男子正静静注视着他,缓缓摇了摇头。莫七依稀认出来,是在上午的太庙中看到的那个人,似乎叫做……亘白!

“盟主说的没错,你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停手。虽然她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要追踪这起事件,但你的眼睛却十分执着,通常有这双眼睛的人,都是十分固执的。她说的果然没错。”

两人立在大宅对面的屋顶上,飞扬的屋檐刚好挡住了他们的身型,不远处界盟塔的灯火星星点点的点缀而来。

“盟主?”

莫七吃了一惊,“她对整件事知道多少?刚才那个界盟中人--”

亘白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他小声,“不比你知道的多。那些人行事极为隐秘,而且手段残忍狠绝,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至于他们的目的,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但可以预见,必定不是小打小闹。这个人叫罗奎,是戌狗界主身边的人,最善于隐藏和追踪,只不过戌狗不知道,罗奎已经被人收买了,目的就是要除掉他。”

“谁?”

“副界主宋斌。但这还只是猜测,只不过和你看到的一样,原本应该是死了的罗奎,却又忽然活着出现,他此刻进入的那座大宅就是宋斌的家。盟主之所以要我赶来,是因为若琪醒来之后描述了她和你一路赶来看到的一切,可是她却没有看到那吊在树干上全身骨骼犹如烂泥一样的人,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只要这个人在界盟之都,找到他还是不难的,只是没想到你比我还先了一步。你若强行闯入只会打草惊蛇,盟主怀疑,宋斌或许和那伙人也是一起的,目前来说,他是唯一一根线了。”

莫七沉默片刻,“罗奎是故意做出了那死状,让人以为他也被干掉了,这样一来就彻底摆脱了嫌疑,实际上是他故意引诱戌狗界主前往,那根本就是死路。”

“是。早上太庙之前,盟主收到了戌狗的报告,说目前已经有了些眉目,有一群人似乎千方百计要抢夺驼谷手里的一样东西。至于那是什么东西,已经派人火速赶往雷域问询了。戌狗最后的判断是,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即知道那群人的目的所在,我和盟主也十分认同。原本盟主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雷域的斥候回来再说,可是下午的时候,戌狗最后一条讯息说是探子有了重大发现,他要亲自去看一看。随后盟主调集大批高手驰援,却还是迟了一步。”

亘白面色有些黯淡,“有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盟主表面风光,实则支持她的人寥寥无几,寅虎和戌狗两位界主是她身边最衷心的干部之一……”

莫七忽然想起最后的夕阳迟暮,那片孤岛山,若烟逝孤独的身影。

嗡!

就在这时,一道结界的波动再次传来,莫七和亘白同时凝目望去,那一身黑服的罗奎轻巧地跃了出来,左右瞄了一眼,随即匆匆沿着来时路返回。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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