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张大人很快就到了耳房门口,等不及安贵的一番说明,他便急急大步入了房中。
方一进门,他眼圈已红透。未注意站在一旁的陆子风等人,一双红眼直勾勾的盯着床上那个仿若熟睡的人儿。
张夫人看见张大人入内,心中那道原本故作坚强的防线一下子就崩塌了个干净,她终于禁不住情绪的崩溃,嚎啕大哭了起来。
张大人脚步踉跄的走到房正中,一行老泪滑落,“可可,你怎么…”话再也说不下去,他颤抖的手抚上张可可已经开始逐渐僵硬的额头,悲伤到浑身止不住的抖动着。
窗外有花瓣被风带起,飘散于天地。
一个小太监跑到安贵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安贵眼神一闪,有些惊诧的看了看杜若心。挥退了小太监。
杜若心没有错过安贵神情的那一边,想想当是欧阳皓宇去得晚了。皇帝一行人应该是先一步到了殿后小院,并先一步在王凝玉那边的现场,察觉到了一些与她有关的线索。
果然,安贵走到杜若心的跟前,阴阳怪气的说道:“杜姑娘,皇上有旨,召您至殿后的小院。”
陆子风微微正了正神色,不容置喙道:“待这边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再过去吧。想必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安贵想要再多言,喉咙里的话语,被陆子风一个冷冷的眼神生生压了下去。
陆子风的声音刻意的提高了几分,张大人这才惊觉陆子风和杜若心的存在。忙抬袖拭了拭老泪,转身给陆子风见礼。“见过暮王爷,恕臣之过,方才见女心切,未曾主意到暮王爷也在此。”
陆子风垂了垂眼眸,“虚礼毋需多说。快让刑部的仵作验尸吧。”
谁知那张大人面露犹豫之色,与还在抽噎的张夫人一个为难的对视,迟迟不肯下令。
杜若心何其聪慧,见这二人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寻常仵作验尸,讲究的是对尸体进行及其详细的勘察验证。而张大人和张夫人,为人父母,自不愿意自家的女儿在死后,尸身被人那样细细查探;可他们也知,若是不让仵作探查,恐怕很难找出真凶,还女儿一个公道。
杜若心对着他二人微微一礼,道:“想必张大人和张夫人也想一举抓住真凶,将其绳之以法。可可已去,若心望二位莫要犹豫,请仵作认真探查一番,才是最好。”
张夫人抬眼眸,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看向杜若心。又毫不避讳的低声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张大人。张大人闻言剑眉一蹙,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杜若心,又看看陆子风。他端是知道杜若心的身份的,他不敢轻易就怀疑到杜若心的头上去,可证据面前,他也不能视若无睹。
沉默半晌,他终究低头,艰难的挥了挥衣袖,招来了仵作。现在的情况,即使他不想追查下去,恐怕也由不得他。
仵作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一身粗布,拎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工具箱。进来给众位大人跪了礼,才战战兢兢的上前验尸。
古代验尸的步骤断不如现在这般仔细精密,但是死者关系重大,那名仵作也是尽力细验了片刻,才敢下那定论:“张大人,贵千金是因断肠草之毒而毙的。身上并无其他致命伤痕。若是要找到凶手,必先要找到那藏毒之物。”
闻言,杜若心与陆子风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果然是断肠草,跟他们判断的一样。这春夏之际,正是断肠草嫩芽刚冒,毒素正旺之时。想要得此毒,恐不是难事。
张夫人向身侧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将方才陆子风剩下的几块糖块交到了仵作的手中,张夫人道:“不知邱仵作能不能验出,这些糖块中是否含了那断肠草之毒。”
张大人有些紧张的用眼角瞟了瞟陆子风,见陆子风并不阻止,只一副云淡风轻之势,才暗暗舒一口气。
那邱仵作双手结果糖块,仔细装入随身带的工具箱中,伏首道:“还需待属下回去一验才知。”
杜若心没有阻止,陆子风既然拿了一半的糖块交给福太医,说明福太医是可信之人。即使这邱仵作被人授意在糖块中作了手脚,只要验出来的结果和福太医不一致,那便做不得数。
“杜姑娘,这仵作也已验明死因,您这下可以去皇上那儿了吧。”安贵适时提醒道,若是耽误久了,他可担待不起啊。
杜若心走到张夫人的面前,端端正正的向她行了一个礼,这让安贵有些惊讶,杜若心向来在皇上太后面前都不若这般礼仪规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张夫人,您且放心,若心定不会放过杀害可可之人。十日之内,定将认证物证一并罪人一起,送到可可坟前!”说罢,也不看张大人一眼,就抬步而出。
安贵临走之时留下了几名小太监,处理其后的事情。又叫上了仵作一起去往了小院。
陆子风淡淡的看了一眼张大人,和着张寅恭送的唱辞,也和杜若心一起出了耳房。
“你恼那张寅?”陆子风随意的问着。
杜若心心中一团愤怒,燃烧不知出路。她对张寅怎回无恨?千暮城内,天子脚下,堂堂刑部,本是问审天下冤案,斩杀无良之辈之司。可她杜家,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却不见刑部过问一二,不闻府衙探查一二,一干该有所反应之人,皆置若罔闻,视若无睹。要说这一切是因为朝廷之人惧怕灭他杜家的暗夜阁,她才不信。只道是这府衙之中,刑部之内,有人与那暗夜阁暗中结缔,故意揭过她杜家灭门惨案,才是真的。
今日她的同情她的懊恼,只是因为那张可可的一身无暇纯真。可是对于那张寅,迟早有一日,她是要跟他算账的。
杜若心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低低的吐出几个字,“定要毁之!”
陆子风浅浅一笑,眸幽深如潭。心中有恨的女人,他喜欢的紧。
一进到殿后小院,那小院再不似平常那般冷清孤僻,院子里头挤满了人。仔细一看,正殿中的人都悉数挤到了这个小院中。
“杜若心,朕半个时辰前召你,你竟现在才来?”皇甫煜风早就被今日的突发,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看见杜若心步行而至,就厉声质问道。
杜若心皱了皱眉头,呵,这么多人站在院中,将原本可能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抹了个一干二净。再一听,能听讲王家主母呼天抢地的嚎啕之音,呵,杀人现场,恐怕也是被她们这些人破坏完全了吧。
真是一群没有常识的人。杜若心冷扫一眼院中各人的神色,还是说,有人故意想破坏某些线索?
陆子风和杜若心走至皇上和太后的身前,浅浅的行了个礼。欧阳皓宇摇着扇子,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走到了
杜若心今日已是心中甚是烦忧,再没有几分耐性和他人绕弯子。她侧头看一眼皇甫煜风,对他的愤怒不答反问:“不知皇上急召民女前来,是有何事?”
皇甫煜风岂能忍受杜若心这样的无礼,伸出手指想要发怒,却被太后拦了下来。
太后神色缓和,道:“听说凝玉的尸身,是你发现的?”
杜若心点点头,“是。”
“那你可认得此物?”太后对身后婢女扬了一下手,那婢女呈上来一个用白帕子包着的东西。
杜若心一望过去,下意识摸了摸发髻。意料之中的摸了个空,她心中不由一冷。
那白帕子上放着的,赫然是一枚眼熟不过的金簪。桃花头,细簪尾,簪身上雕着桃花枝桠的花纹。这枚簪子竟那枚她随身戴着防身的金簪一模一样。那枚金簪的簪尾上,还有她特特请陈大夫为她卒的剧毒。只是眼前的这枚金簪上,沾满了惊心的红。
看着杜若心微变的神色,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继续道:“这是刑部刘副司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据推测,这就是致凝玉死的凶器。”
杜若心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往发现王凝玉尸体的屋内走去。
欧阳皓宇急急伸手拦住,却被陆子风拉了下来。
她的簪尾是卒了毒的,王凝玉是被此簪所伤,身上定会有乌青中毒之状。但是,她记得先前她发现尸体之时,曾大概看过王凝玉的尸身,除了颈部的致命的那一个伤口,并无其它伤口,更不要说有中毒之状了。
想要知道王凝玉是否被她的簪子所伤,再探尸体便能知晓。
房内王家主母的哭声让人听的心烦意乱,王凝香站在一旁搀住母亲,面色也不甚抑郁悲哀。
见杜若心进屋,王凝香嘴唇微动了动。杜若心摇一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若是她与王凝香相识,从王家人先前对她的态度来看,但她猜测王家人并不知情。既然有不让旁人知道的原因,而杜若心对她二人相识之事完全忘记,那这事情,先不要戳破比较好。
王家主母见杜若心走进房中,猛然站起身,推开扶着自己的王凝香,眼神狠戾的看着来人,扬手就要给杜若心一个耳光。杜若心的身体本就自幼习武,敏捷度和移动速度自然比一般人快,她一个侧身,躲过了王家主母的巴掌。
王家主母未能得手,就面目狰狞的指着杜若心尖叫了起来:“你个残暴的杀人凶手,竟还有脸到此来。来人啊,快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