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们还在崇文学馆进学时,他和敏安县主被人关在一处,是颜苒为他们解了围。
可是那时,他就是这样质问颜苒的,用那样冰冷的眼神,那样嘲讽的语气。
温承衍忽觉心间刺痛,人生果然是有因果的。
温承衍还在思绪飘忽,颜苒已经开始反击:“夫人看不见我身边的婢女,看不见这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也看不见这房间门窗大开。夫人的眼里只能看见我与定国公,真不知该说夫人是在意我呢,还是在意定国公呢?”
那妇人登时面色一白:“你胡说什么?”
颜苒嗤道:“夫人觉得我在胡说,那夫人刻意忽略在场这么多人,只道我与定国公是单独见面,难道就不是胡说吗?还是说,夫人的脑子不清楚犯了癔症,才会这般信口胡言?正好我略通岐黄之术,不如为夫人把把脉,也免得夫人再去触别人的霉头!”
妇人本不该继续纠缠,却被颜苒这番话气的口不择言:“你……你与定国公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却偏偏跑到外面说,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温承衍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疾言厉色道:“夫人慎言,我家兄长已经自立府邸,我与长嫂平日根本见不到,如何能在家中叙话?”
那妇人马上接道:“她刚刚就去过定国公府!”
颜苒冷笑一声:“看来夫人当真十分在意我,连我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妇人自知失言,立刻闭了嘴,又因被人指指点点,脸色赤白交加,险些晕厥,被下人扶了出去。
旁人本就觉得这妇人莫名其妙,人家叔嫂喝茶叙话,堂堂正正坦坦荡荡,与她何干?
又听她字字句句针对诽谤之言,更加确定她是故意找茬。
众人不是傻子,会被那妇人三言两语误导,他们都用眼睛看着呢,自然会明辨是非。
颜苒抬步向外走去,身后呼啦啦的跟上了一众仆役护卫。
她这架势哪里像是与温承衍叙话,倒像是来找他麻烦的。
颜苒走出清风堂,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她正要上车,温承衍追了出来:“苒……长嫂留步!”
颜苒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定国公还有事?”
温承衍急着解释道:“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想把契书给你,绝对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再说,这种谣言对我的名声也有影响,我又怎会这么做,你相信我好不好?”
颜苒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温承衍。
待他将话说完,她便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径自走上马车,没给他任何回应。
温承衍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心中涌起无限悲凉。
他明明是想帮忙,怎么就变成拖后腿了呢?
温承衍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却听见珉阳正在发脾气。
“刘氏那个蠢妇,竟被颜苒那贱人三言两语就倒打一耙,本宫要她何用?去告诉她,她家官人求的事,本宫办不了!”
温承衍砰的一声推开了门,不可置信的看着珉阳,声音有些颤抖:“方才在茶楼发生的事,是母亲安排的?”
珉阳未料到会被温承衍勘破,但也仅惊诧了一瞬就恢复如常,稍稍缓和了些语气:“衍儿,你不知道,颜苒那贱人今日竟来威胁我,我不给她些教训怎么行?”
温承衍定定的看着珉阳,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母亲可知道,这件事同样也会影响我的名声?”
珉阳解释道:“衍儿,你不必担心,你是堂堂的定国公,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你呢!旁人绝不会认为是你对她有意,只会道她不守妇道。”
是了,凡有男女绯闻,世人多会苛责女子而宽容男子,好像这种事只需要女子似的,那还要男子做什么。
温承衍听着珉阳的话,只觉得可笑。
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为了报复别人而不惜践踏自己孩子的尊严?
温承衍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不希望再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珉阳以为温承衍这样说是为了颜苒,顿时气愤非常:“那贱人给你灌了什么**汤,你竟这般护着她?!”
温承衍只是冷冷的看了珉阳一眼,就转身离开。
他的视线太过冰寒,以至于令珉阳惊惧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幽愤。
她当然不会责怪温承衍,便将这股怨气算到了颜苒的身上。
然而,令珉阳更为恼火的事还在后面。
颜苒虽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温容安却是不能任由旁人这般欺辱他心爱的姑娘。
转天,那位喜欢胡说的官员夫人就自尝了恶果。
她的夫君被人弹劾贪赃枉法,盛帝下令抄家,当真搜出了不少赃银,他的家产被全数充公,并革职查办。
紧接着,温承衍在朝中的发展也越来越不顺利,处处受到朝臣的排挤和掣肘,举步维艰。
原本,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搭上定国公府的。
毕竟,珉阳是长公主,温承衍也是年纪最轻的国公爷,作为天潢贵胄,他们总是有价值的。
可惜温承衍在仕途上始终毫无建树,又因宝和塔坍塌一事惹恼了盛帝。
更为重要的是,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的温少傅,虽然出身于定国公府,却并没有掩饰与定国公府交恶的事实。
所以,基于种种原因,朝臣们自然是紧紧的把握住了新的风向。
颜苒不管这些,她顺利的解决了侍妾的事,便着手张罗家里这几个人的婚事。
她第一次以[温]夫人的身份举办宴会,命妇贵女们都很给面子,来的人可是不少,连太子妃钱氏都前来捧场。
颜苒此次办宴的目的是相看亲事,是以并没有邀请钱氏。
陪同钱氏一起来的冯嬷嬷单独对颜苒解释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太子妃与命妇贵女们多走动走动,彼此熟识。”
钱氏不是安阳人,又出身小门小户,虽然以前家里也算小富,但在名贵云集的安阳城却是不够看的。
颜苒歉意道:“倒是我思虑的不够周全。”
她心里想着,日后不管是办宴还是参宴都带上钱氏,也好让她尽快熟悉现在的环境。
颜苒热情的将钱氏迎了进去,旁的女子见到这位太子妃,只觉得羡慕又嫉妒。
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子的脑袋不太灵光,可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的女子还是不在少数。
可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怎么就让这么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女子占了便宜呢。
不过想归想,只要钱氏不犯大错,她便是日后妥妥的皇后乃至太后,倒是没有人敢轻忽她。
颜苒将钱氏请到了上座,钱氏虽然已经在宫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初次面对这么多世家贵妇,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颜苒作为主人,还要招待宾客,难以照顾周全,便让赵妤和甄蘅陪着她。
姑娘们知道,颜苒今日办宴有为自家表哥相看的意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羞涩和忐忑的。
张云宗任禁卫军统领之后,已经露过面了。
他在军中磨炼的一身硬朗之气,形容阳刚英武,与安阳城中流行的温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截然不同,却没想到竟意外的受欢迎,也引得许多少女怀春。
更何况,张云宗手握禁卫军,又背靠温容安,前途不可限量,还是很抢手的。
张云舒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
从前在北宁,她与交好的姑娘们一起出去玩儿,都是吃肉喝酒、策马扬鞭的,哪有这样干坐着聊天的。
她百无聊赖道:“找媳妇这么麻烦吗?那将来给我找夫家,难道也要请很多男子来相看吗?”
颜苒笑道:“你以为你只是来作陪的?今日我也要给你相看人家呢!”
张云舒惊奇的向人群里看了一眼,疑惑不解道:“可是这里也没有男子啊,你看谁啊?”
颜苒解释道:“挑选夫婿呢,不仅要看这男子的品行,还要看其家人是否好相处。毕竟,女子成婚后居于后宅,与女眷接触最多。如果他的母亲是个刻薄的,姐妹是个不好相与的,嫁进这样的人家,岂不是会受很多委屈。”
颜苒已经筛选出了一些青年才俊,今日便要通过其家眷再筛选一番,而后再让张云舒与之接触。
她不想让张云舒盲婚哑嫁,最好还是在婚前互相了解一下,但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去接触,还需谨慎些,将这些人的品行及家中情况都打探清楚。
张云舒恍然大悟,笑着揶揄道:“苒苒不愧是人家的小媳妇了,考虑的就是周到!”
颜苒白了她一眼。
只是宴饮也是无趣,便有人提议行酒令。
颜苒欣然应允,让人搬了张鼓,并拿了彩球来。
她本打算亲自上阵,但见钱氏一脸的跃跃欲试,便询问道:“太子妃可要击鼓?”
钱氏很想要融入大家,便道:“那,就由我来击鼓吧!”
虽然只是击鼓,钱氏还是有些紧张,掌心沁了层薄汗。
她第一次击鼓的声音有些小,以至于停止之后大家还在传球,便不作数了。
所以第二次击鼓时,她便加重了力气,可因着掌心湿滑,鼓槌竟飞了出去,直砸向身后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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