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最浪漫的事
早上起来，那个女孩已经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和钟雩宓的第一次见面。钟翊谦坐在桌前喝茶看报纸。钟翊谦几乎不看电视，因为他说过电视都是骗人的，一打开电视，那些记者就在粉饰太平。
桌上摆着早餐，叫我过去吃。一份鸡蛋番茄吐司餐摆在我面前，他看他的报纸，我自顾自的吃着早餐。
“我吃饱了”
“要去上课吗？”
“是啊”
“我送你”我愣了一下，看着他。他依旧在看报纸，见我看他，也抬起头。我眼眶发红，低头不说话。小时候我常常希望我的父亲陪我吃早餐送我上学，下雨了母亲会给我送伞。他们常年不在家，奶奶腿脚不好，下雨天总是站在教室前看着别人的家长一个个把他们接走。家长会永远缺席，老师问我，我就撒谎请假。
“走吧”钟翊谦站起来叫我走，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来。
坐在副驾驶上，翻看着笔记本，抽出前天文学社刚印好的《桃溪文学报》放在膝盖上。钟翊谦扭头瞟了一眼。
“你看过白鹿原？”报纸上的主页面刊登着一篇白鹿原的书评，我把这一面摊开来看。
“陈忠实在那个年代写这样一本书挺有勇气的那些露骨的言辞在如今看来没什么但那时。。。”
“如果说莎士比亚在今天，也许他只是一个做房地产广告的小文案”钟翊谦扭头评论起来。
“时势造英雄”
“我喜欢阿Q对着吴妈那么说话吴妈，我想和你睡觉”钟翊谦忽然谈起鲁迅，调笑的口气开着车。
“一点也不好笑阿q是思想上的流氓”我抠弄着指甲。
“如果你是胡兰成，你会爱张爱玲么”我忽然想起民国那个低到尘埃爱那个男人的女人。
“会”说这个字的钟翊谦，我猛然抬起头看他，眼神撞见，我躲避的看向窗外。
“为何”好奇心让我继续追问钟翊谦。
“你要什么答案？”我不作声。“高雅的还是粗俗的？”
“粗俗的”立马应和道。“高雅对你来说太装13了”想起他身边那些蜂飞蝶舞，我讥诮了一句。
“哈哈”钟翊谦忽然开怀大笑。我把摊开的报纸慢慢收起来，车行进在路上。
“外遇总是让男人难以割舍的”我冷笑了一声。
“因为张爱玲有文采又年轻算是萝莉。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酸气四射的男子不动心”
“可张还是心气高傲”
“求不得，愈求之”
“不就是一个猎物心理么”
“是人都有”
“何况男人”我反问。
“西贝，你要学着做一个讨喜的姑娘。你很聪明，但男人不喜欢太牙尖嘴利的。我妹妹和你很像，直来直往，一语中的”
“我到了？”我兀自的傻笑。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想让钟翊谦开车到校门口，免得遇见熟人。在离校门200米的地方，打开车门下车。
晏子暮和文姜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文姜正把豆浆递给晏子暮。我看了他们俩一眼，我的右手被大力的一拉，险些跌倒。看见一张愤怒的脸，咄咄逼人的气势，怒火仿佛喷之欲出。
“你这是好罐子破摔，你知不知道，他至少比你大十岁”晏子暮误会我和钟翊谦在一起。“放手，晏子暮”晏子暮失望的放开我的手。司念晨在大广场等我，站在她面前，我的心还跳的厉害。
“西贝，昨天子暮找你了，我说你不在，十二点又打给我，问你在不在”一见面，司念晨就和我说晏子暮。
“哦”
“你电话没人接”
“没电了。在门口遇见他了”和念晨一起去上了一节商务礼仪的公共课。给手机换了电池，开机就看见晏子暮的未接电话。司念晨用笔在书上敲了两下，拉回我的注意力“你和晏子暮什么情况啊”我说没什么。“
回到家，施落葵一身混搭装等在门口，右臂上的纹身还清晰可见。完全看不出那天烧烤party上优雅得体的一面。施落葵的美不是纯粹的美，念晨是美而不艳，而施落葵是那种世俗的美艳里，眼睛仿佛藏着一种更深的东西。听念晨说，施落葵是和她在同一所贵族学校念高中，大学之前从未见过。后来在酒吧熟识，是蒋诀乐队里的吉他手。
“洛葵，明天我外婆金婚一起来吧”念晨和施落葵在沙发上坐下。
“明天啊，还是事，好可惜去不了，不然我也想去看看金婚”她想了想回了念晨一句。
“快帮我看看，我给我爸挑的领带夹，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去别墅给给萨摩耶喂了些食物，哄它吃，喂饱之后乖乖的趴在地上。看医生回来，楼下一个抱着泰迪的老太太看我抱着狗，问了我些情况。老太太建议我给狗狗买一种丸来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抽搐。我去了药店，一个身材清瘦的姑娘听我要买这种药，因为是非处方药，不肯卖给我。从药店悻悻地走出门，抱着萨摩耶回了别墅。猫狗不合，那只肥猫老是虎视眈眈的看着狗狗。狗狗没精打采的趴在那，猫也不理会狗，跑到窗台上刨花根去了。
金婚那天，绿妖和施洛葵有事都没有去。我跟着念晨到达婚礼现场，半小时后，一脸插着红旗的红色敞篷跑车出现在众人面前。从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就能抓住旁人的目光。念晨跑上去喊了声爸，看他的眉目总觉得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念晨亲昵的走在外婆的身边。外公穿着一身西装，打着领结，西装领上别着一朵红花，精神矍铄，喜气洋洋。外婆满头银丝，大眼睛深陷，嘴角的笑纹，一眼看过去，还是能窥见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个美人。穿着织锦缎的中式旗袍，脸上的沧桑，是岁月打磨的痕迹，脸上洋溢着笑，从容优雅。
进了酒店后，站在人群里看见两位老人步履有些蹒跚的在那首《最浪漫的事》歌声中走完红毯，全场欢声笑语。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着两位老人相扶相持60年，回忆相亲相离的风风雨雨。屏幕上播放着老人的照片，从一张斑驳破旧黑白的结婚照到子孙满堂的全家福。
念晨捧着大束玫瑰递给外公，外公笑着接过，送给外婆。拍了张照片，低头给绿妖发彩信。扫视了一下周围，隔了两桌的距离，钟翊谦和于兹坐在一起。钟翊谦西装革履坐在那，四目相对，看见钟翊谦眼里有些许的诧异。钟翊谦转向一边和身边的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谈笑着。他身边的女人穿了件深蓝色的长裙，坐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念晨的外公在致辞“当年我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把她娶进门，一转眼，我们头发都白了。这一辈子我们没有红过脸，很感谢我的老伴陪我走过的风风雨雨。婚姻就是要相互包容，及时沟通。这句话是送给在座的年轻人的，感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金婚庆典”
现场掌声四起。念晨的外婆接过话筒，羞赧的说“老头子说，我们要把下辈子的堂也拜了。嫁给他，我觉得很幸运，也很幸福。”
看着台上的年过古稀的一对新人，我想白头如新这个词，释义大抵如此吧。老爷子看老太太的时候，眼里都是爱，温情脉脉。我眼里有些雾气蒙蒙，感动的差点要掉下眼泪。念晨拿着外婆给的红包走过来，眼睛也红红的。念晨说好像右肩带松了，让我和她去洗手间调整一下。在洗手间帮念晨弄好衣服，念晨站在镜子前，用纸巾擦了擦哭的有些花的眼妆。
“现在的社会，我总觉得，哪有什么杨过小龙女爱的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丢一个找一个？”
“我外公外婆真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男人的成功是事业上的成就，女人最大的成功是婚姻。一辈子和爱的人相爱相守”看着念晨絮絮叨叨的和我讲爱情，我知道她一定绕着圈子的又想到了楚由。再说下去，估计眼泪又收不住了。
我打断她“婚礼还没结束呢，快点出去了。”
从洗手间出来，钟翊谦已经不见了，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聊着天。坐下后，有人端了酒杯过来。
“这么巧。”原谅我的脸盲症，我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我是张天峻，那天在火车站见过。”
“哦，苏北的表哥。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住人”
“没事，我刚坐在那边，看见你就过来打声招呼。”
“你是来出差的。”
“我们这边也有分公司，以后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啊。”又不一定真的会一起吃饭，我说场面话的应承下来。
“西贝，能否留个电话。”
“啊？哦。”我看他衣着考究，说话礼貌，就把手机递给他。他用我的手机拨了他的电话后，又礼貌的还给我。
“张先生，你好”
“于小姐”于兹端着一杯香槟过来打招呼。
“于小姐，和贵公司的合作，还要感谢于小姐的照顾”
“西贝，你过来”念晨叫我，我走过去。念晨说她还有事，就不能和我一起回家了。
我扫视了一圈，远远的看见念晨的母亲站在念晨父亲的身边在招呼客人。年逾四十几，依旧一副好身段，把复古的旗袍穿的有模有样。手上戴着一串檀香珠，翡翠绿的耳饰，婉约而娴静。周遭喧哗，念晨的外婆仿佛尘世之外，素净里透着优雅。看念晨的外婆的举手投足，隐约就能瞥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念晨倒是随了潇洒倜傥的父亲，见了念晨的一家，反倒觉得念晨家神秘了许多。念晨的父亲是H市里的高官，曾经在报纸上见过念晨的父亲司广丰，大篇幅的报道H市里市政建设取得的成绩。
坐在公车上，拿着手机胡乱看着天气，不自觉的滑到了泊然的城市，天气大雨。泊然走后，除了他所在城市的天气，我一无所知。我给林妈打了个电话，问了狗狗的情况。狗狗的情况不太好，还是会抽搐。林妈说抽搐两个字，我的心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