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见青莲攻向它足有两百余招,一时恼怒起来,高声喝道:“能在老夫跟前使出两百余招,除了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今天你还是第一人,老夫若不是才恢复不到一成功力,哪能让你在我面前使出一招剑法来!”说着,只见它四只爪子腾空而起,口中两根有如两柄长剑的银须瞬间伸出来两丈余长,立时洞穿了青莲的两个肩胛。紧接着,它那两根银须又如两根软鞭,将青莲紧紧地圈了起来,青莲在空中大呼一声,瞬时就再没了声息。
“不得伤害我姐姐!”李遥见青莲被那怪物拖至它的嘴边,立时就要被它吞下,扬起他那双小拳头,呼的一声便向那怪物头上击去。
那怪物怒喝一声道:“真是找死!”
那怪物甩下青莲,嘴角边那两根银须,有如闪电般就向李遥激射而来。
李遥眼见那银须射向自己,立时向涧壁窜去,两只脚在那壁上一点,如大燕凌空般就骑在那怪物的头上,紧接着,他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抓住那怪物的两只尖角,使出平生力气,向那涧边的石壁上撞去。
那怪物本来见李遥的功力连人道初级都不到,自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的行动却有如猿猴般迅捷,突然间骑到它的头上,自是让它惊骇不已。待它缓过神来,感到既羞辱,又愤怒,伸出口中银须瞬间便向李遥的腰上刺去。
眼见李遥就要被那怪物如长剑一般的银须刺中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涧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大喝:“孽畜休得伤人!”声到人影到,只听“呼”的一声,那怪物好似受到什么重击一般,庞大的身体便飞向了涧边的岩石之上,撞击出的岩屑纷纷扬扬,涧里立时如下了一场石粒小雨。
李遥立时呆在当地,不知自己是何时从那怪物的头上飞落了下来,他觉得身后似有动静,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有如四十多岁年龄的中年人,正微笑着注视着他。只见那人脸如冠玉,黑漆漆的头发披散在他的身后,一身绣金的青色长袍紧紧地裹在他那消瘦的身躯之上,一双银白色微带蓝色的有些忧郁的眼睛深邃而温柔地看着他。
李遥见那人突然来到身边,心下十分惊骇,嗫嚅着向他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不是鬼!”那人说了这句话后,便走向躺倒在涧石边的怪物,怒声喝道:“几千年没有再见面,想不到今天又相见了,那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好了!”说着,只见那中年人扬起一双手掌来,掌中立时出现一团白柔柔的、闪耀着丝丝如闪电般的光团。
那怪物踹息了几声,高声骂道:“没想到几千年来腾龙老鬼还是喜欢这么暗中伤人,有本事待老夫恢复过来咱们再较量就是!”
那中年人看了看那怪物,高声喝道:“若要取尔性命,此时只需一掌便会再将你打得灵魂出窍。再向尔施拳确实不是好汉行径,你还是赶紧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去吧,告知你的主人,这片天地很快将要出现一名顶级奇才,不久之后,便将前去取他的性命!”
那怪物听了那中年人的喝声,不敢再有言语,只一个闪身,便瞬间从那涧后消失而去。
李遥见那中年人将那怪物赶走,急忙上前扶起涧中的青莲,高声叫道:“莲姐,你醒醒,快醒醒,那怪物跑啦!”
青莲此时气息微弱,双眼微沉,虽已听见李遥的高声呼喊,却也无力应声。
那中年人走过来,看了看青莲的伤势,伸出手指疾点了她五六处穴位,青莲立时清醒过来。他见李遥没有受到伤害,心里一喜,搂过李遥哭泣着说道:“遥弟没事就好,要不莲姐可就真的死不瞑目啦!”
李遥拉过青莲的纤纤细手,搂住她微微颤抖的细腰,在那珠光下瞧了瞧她那两个肩胛上的伤口,见那伤口中流出来的竟是黑紫血液,心里很是紧张。他回过头来,求助地看着眼前这位中年人。
突然,青莲也看见了站在李遥身后的那个中年人,她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两步,两只惊骇的眼睛疑惑地看着那中年人。李遥见青莲也如自己刚才那般失神,便对青莲说道:“莲姐,刚才就是这位前辈救了我们,遥弟现下也还没有来得及请教这位前辈的高称。”
那中年人见两人一时都呆望着自己,对着两人温柔地笑了笑,缓缓说道:“老夫便是‘腾龙圣手’卓一凡,刚才在上面听到这涧中的动静,便立即分身下来,刚好赶来救了这位小哥。”说着,他又向前两步,伸出右手食指在青莲的两个肩胛上轻轻地按了按,立时,李遥便看见那中年人的手指上发出了一团白光,那团白光挨着莲姐的肩胛便“嗤嗤”的响了起来,一会儿功夫,青莲姐姐两个肩胛上那伤口原本流出的黑紫血液,渐渐变得有些鲜红了。
青莲见自己肩胛伤口里的毒素已经基本清除,便向那中年人投去感激的目光,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激发自身内力向伤口点去,正在流血的伤口便立即止住。
李遥见青莲的伤口已止住了血液,神情比刚才好了许多,他回头来好奇地向卓一凡问道:“前辈,刚才那怪物说你们五千多年前大战了万余个合回,这可是真的吗?”
卓一凡笑了笑,点头说道:“那怪物乃是邪教老祖扬尘的坐骑‘银龙王’。银龙王在深海之中修习数千年,已达圣道初级二级的级别,万年前被杨尘获得,两个老怪物经数天较量,银龙王不敌杨尘,便自愿成了他的坐骑。”
接着,卓一凡又叹了口气说道:“五千多年前,邪教猖獗四起,杨尘要统一天下万物,亲率十大冥王千余名邪教弟子攻打这片天地,尸陈遍野,白骨粼粼,这片武林中人纷纷组织起来与邪教一决生死,争斗场面十分之惨烈,无数仙道高手均已陨落,其中有九位佛道前辈陨落到了这片天地各处,老夫也陨落在此间,一百多年前才逐渐有些恢复。”
他好似在回忆当年大战的情景,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在那场大战中,老夫遇到这‘银龙王’,与他大战了万余个回合,最后双双陨落于此,老夫与那银龙王的灵魂并未陨灭,经大地之精气几千年来的调养,又渐渐恢复了些许灵魂感知,刚才是感知到你们有这一大劫难,我的本体还在修习中不得离开,只好赶来分身影像,若不是小哥骑在那银龙王头上扰乱了他的心性,老夫在瞬间给了它一掌,一时便也奈他不何。也幸好那银龙王受伤之后未能一时识破是老夫的分身影像,连它的灵魂宝珠都未能及时收取,便仓皇逃避,不然老夫这影像可就要露出马脚了。”
腾龙圣手卓一凡说完这几句话,笑了笑,他的身子好像变得淡了一些,再没有刚才那么丰润飘逸。
李遥听的似懂非懂,见他如鬼魅般出手救了自己和莲姐,心里十分感激,向他行礼拜道:“多谢前辈相救,感激之情来日再报。”那腾龙圣手卓一凡瞧着身前的李遥,好似突然间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奇特之处一般,有些惊讶地又向他仔细瞧看了几眼,自顾自地又点了点他那有些虚幻的头,喜声说道:“邪教杨尘正在苏醒之中,这片天地已有邪教踪迹渗透进来,十年之内他们将会逐渐渗透到人类种族之中,小哥可要多加小心些,要尽快修炼最上乘的武学,提前作好与邪教之徒作战的准备啊。”
腾龙圣手卓一凡说完这几句话,只见他的身子越来越是淡化。他对着面前的李遥笑了笑,接着又说道:“我与你还有缘份,自还有相见的一天,你还是赶紧将你姐姐送回上面吧,她中毒很深,虽然刚才已经清除了不少毒液,但那是数千年之前的毒种,若是我的本体全盛时期在此,也能救她性命,可现在恢复期已到关键时期,本体暂时无法行动。”说完,那腾龙圣手卓一凡的身子又晃了几晃,立时就不见了踪影。这时,只听远远飘来几句话语道:“小遥,把那五颗‘银龙王’灵珠带出去吧,那是银龙王修炼了数千年的内息晶体,所含修炼内息十分庞大,记得进入武系之后每次吞食三分之一颗,每隔两年再吞食一颗,万万不可一次吞食进行修炼!”
待卓一凡的分身离开,李遥回过头来,发现莲姐的脸色十分苍白,身子有些摇晃,他抱过身体柔软的青莲,将她背在背上,取下那涧壁上的五颗银龙王灵珠,将其中四颗灵珠放入怀中,留一颗在手上,用那灵球闪烁的光华,寻着来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游向了涧边。
李遥将青莲背到湖边,见莲姐的气息已是越来越微弱,脸如金纸,心里十分焦急,对那些在身边跳跃奔腾着的猴子急急地喊道:“快去找些灵药送来,莲姐,莲姐的身体有些发冷了。”
那一身灰白色的老猴子跳跃着过来瞧了瞧青莲的伤势,遥了遥头对李遥吱吱地说道:“她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药可施救了,一种数千年的奇毒已经浸入她的脏腑,最多只能再活三个时辰。”
这时,狐儿跳到李遥的肩上,小声说道:“要救这位姐姐的性命,除非,除非是上那千丈之颠采取那颗千年灵芝。”李遥问道:“怎样才能采到那颗千年灵芝?莲姐的身体渐渐有些冷啦!”小火狐见李遥伤心欲绝,跳下他的肩臂,说道:“狐儿愿冒险一试,只是那千年灵芝好似有着千年灵兽守护,加之来回路途太过险峻,怕是一时赶不回来。”说着,便飞身窜向了身后的山峰。
李遥听了狐儿的话语,从小都未能哭过一次的他,竟大声哭叫了起来:“莲姐不会死的,莲姐不会死!”李遥大声哭泣着,抱起青莲那逐渐有些发冷的身体大喊大叫着在山坡上来回疯狂地奔跑起来。他一会儿奔上那山洞,一会儿又跃入深湖,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那身锦缎衣裳早已被荆棘和灌木拉扯的完全破损,脸上、手上一条一条的血痕正在向外泊泊地流着鲜血。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不清,竟似是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在李遥的呼喊声中,青莲渐渐地舒醒过来。她见自己躺在湖边,李遥正在湖边疯狂地来回奔跑着。青莲轻声呼喊了几声“遥弟,遥弟。”李遥瞬间跳跃着过来,将莲姐抱在他的怀中,双眼中滚动着泪水,颤抖着说道:“莲姐一定要坚持住啊,狐儿已经去寻找千年灵芝了,它很快便回来啦!”
青莲从李遥怀中挣扎着坐起身来,喘息了几声说道:“遥弟莫要哭泣,莲姐只是有些累了,想闭着眼睛休息休息呢。但莲姐在休息时放心不下一件大事,这大事一定要给遥弟说个清楚,再迟得一会,只怕,只怕就来不及了。遥弟,遥弟,你得仔细听莲姐说话。”
李遥见莲姐醒来,本是十分高兴,见她说话很是辛苦,又说的郑重,便不忍违逆她的意思,只得说道:“好,遥弟听莲姐说话,可是莲姐别太费神思累着啦,以后遥弟一定要莲姐快快乐乐地活着。”青莲微微一笑,说道:“遥弟,你真好,什么事情都依着莲姐,莲姐心里好高兴。这十年来咱们姐弟在这深谷中过的也倒是幸福快活,可是莲姐每每想起当初的情景,心里就很难过。因为莲姐是个坏女孩,遥弟这么顺着我,以后又如何得了?”
李遥说道:“以后等遥弟长大了,更要对莲姐一百倍的依顺,一千倍的依顺!不要莲姐为遥弟伤心!”
青莲见李遥眼里露出十分坚定的神情,她眼里也满是柔柔深情,停顿了一会儿,便对李遥说道:“遥弟,莲姐再不将你的身世告诉你,莲姐到地底下做鬼都不得安心。遥弟一定要谅解姐姐的过错......”李遥说道:“莲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遥弟都听着,只是你千万别太过用力,累着了自己身子。”青莲又喘息了一会儿,便断断续续将李遥的身世,以及自己如何偷得李遥出来,最后两人莫名其妙摔下这深谷的过程都告诉了李遥。
青莲两个肩胛受伤十分严重,渗出的血液将锦缎浸湿了好大一片。她本是斜倚在李遥的胸前,说得这些话,累的身子又慢慢滑了下去,跌坐在李遥的大腿上,她低声轻轻地说道:“遥弟,我……我……好生对你不起,你恼我吗?”
李遥这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身世,这几年来随着他年纪渐渐长大,也明白了一些事理。他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和莲姐是如何来到了这个深谷中,以为青莲就是自己亲亲的姐姐,此时突然听见青莲说起他的身世,让他怔在当地一时不知所措。他见青莲的气色越来越差,便说道:“我明白啦,莲姐的伤势太重啦,我得设法要那些猴儿给莲姐寻药治伤。狐儿已去那山峰绝壁给莲姐采取千年灵芝去了,一会就快回来啦,那些旧事,莲姐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告诉我不迟。”青莲又断断续续地说道:“遥弟,姐姐若是死了,你要答允我,永远永远要乖!不要想姐姐,是姐姐不好,姐姐害你离开爹爹妈妈这么多年,遥弟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别损伤了自己。”青莲说完这几句话,又是不断地喘息。
李遥眼中含泪,听青莲说话时神智已经有些混乱,心中更是焦急万分。他抬头瞧向那高耸入云端的山峰,存了万一的指望,如果狐儿能够顺利采得千年灵芝回来,莲姐或许还有救,可狐儿已去了约两个时辰,还不见它的踪影。
这时,躺在李遥怀里的青莲眼里露出一丝温柔,满脸潮红,气息也越来越是微弱,她瞧着李遥许久,又勉强笑了笑,温柔的说道:“遥弟可想知道姐姐的身世?”李遥低头见青莲姐姐说话之时,气息勉强才能续上,便捧起她的脸儿,流着泪珠温情地说道:“莲姐不要再说话啦,狐儿就快采药回来啦,等狐儿回来,莲姐的伤势就会好起来。”
青莲有些固执地遥了遥头,又徐徐说道:“姐姐现在不告诉遥弟,怕是以后再没有机会告诉遥弟了。其实姐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听师父告诉我,姐姐在两岁多的时候,爹爹和妈妈吵架,妈妈一气之下将我送给了人家,从此,姐姐就成了孤儿。姐姐有时也在想,爹爹妈妈那么狠心不要莲儿,既然养下了莲儿,可为什么又不要莲儿了啊?姐姐好想找到他们向他们询问为什么。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遥弟,姐姐把你偷了出来,当时只是一时气愤,想起自己的身世,本就要送你回去的,却身不由已摔下了这深谷,姐姐心里很难过,因为是我把遥弟也弄成了和我一样的苦命了。”
李遥抬起头来,见满天的黑云已将这峡谷遮得没有一丝光亮,那些平时四处跳跃着的猴子,此时都在李遥的身边安静地呆望着,那只灰白色的老猴此时也不知去向。湖边的鸟儿都已归巢,四下里黑黝黝的,听不见一丝声息。突然,青莲又喘息了几声,伏在李遥的胸前说道:“遥弟,莲姐就要去了,最后再求遥弟答应姐姐一件事。”李遥伏下头来,眼里的泪珠一颗颗滴在青莲那已苍白的脸上,抽泣着说道:“莲姐,别再说话了好吗?狐儿就快回来啦,狐儿回来莲姐的伤就会好起来,莲姐一定要坚持住!”
青莲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遥弟,姐姐最后再求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可别遭贱了自己,姐姐冰清玉洁来,还要冰清玉洁去,姐姐死后,遥弟将我身体放入这湖水之中吧,姐姐愿化做这湖里的一条小鱼儿,永远在这里守护着,永远在这湖里祈愿遥弟平安健康!”
青莲说完这番话,最后已是声不可闻。蓦地,李遥觉得怀中的莲姐身子一颤,脑袋从他的手臂上垂了下来,一头秀发披在她的肩后,就一动也不动了。李遥大惊,大声呼叫道:“莲姐,莲姐。”他一搭青莲皓腕脉搏,已然停止了跳动。李遥自己的一颗心几乎也停止了跳动,突然觉得这世界好黑暗,他再伸手探了探莲姐的鼻息,也已没了呼吸。他恸哭着大声呼叫道:“莲姐!莲姐!”只听得整个谷里都在呼喊“莲姐!莲姐!”的声音。但任凭他再呼唤千声万声,青莲再也不能柔柔地答应他了。
李遥抱着青莲的身体静静地坐在湖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寂寞孤单。这时,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那大雨滴落在湖面上,如一只锅里沸腾着的水声般“哗哗”地响着。一会儿功夫,大雨停了,东方也渐渐现出了黎明,天慢慢亮了起来。李遥还是那样抱着莲姐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只想永远就这样陪着莲姐。他呆呆地望着湖中的晨雾,想再呼喊莲姐的名字,只是口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息来。他的眼角,正一滴一滴落下鲜红的血滴,那血滴滴在莲姐那苍白的脸上,有如盛开了的点点梅花一般鲜艳夺目。
又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李遥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淡淡的斜阳照在他和青莲的身上,那倒影投射到湖中摇曳不定。那只毛色如火焰般的小狐狸,此时正软软地伏在李遥的肩头,它的爪子上,正流淌着丝丝血液,李遥的脚边,放着半块鲜红的千年灵芝。
李遥抱着莲姐,呆呆的坐在湖边,从早上坐到午间,又从午间坐到傍晚。突然,他听见自己脑海中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女娃娃已经死了!”另一个也有些苍老但显得有点庸懒的声音接口道:“明明还没有死!”两个老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争吵着,争吵的声音竟然越来越大。那声音好似来自远古一般,显得如此的蛮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