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吟春支撑着身子和云织一起异口同声的问细青。
细青平息一口气,方才说:“云织小姐,宫里头来人了,侯爷和老夫人他们已经去了前堂,你也快去吧。”
云织一听,眉头更加凝重了。
缄默离开了吟春的房间去了前堂。
到了前堂,只见侯府上下全都跪在了地。当然也包括陆鹤年和陆老夫人等人。
只见一身穿吉服的青年太监站立在厅堂中央,手里拿着一个折叠好明黄刺凤锦帛。
看来是来替皇帝宣读的圣旨的。定是和父亲的这次镇江调查盐铁失败有关。皇帝是要降父亲的职了?
看着陆鹤年和陆老夫人的一脸凝重愁虑的样子,云织自然不难猜出。
那太监看见云织,便微微侧头,居然冲云织露着友好的微笑起来。
云织细一看,这不是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小顺子吗?
见小顺子准备翻开那道锦帛,云织不容多想,便跪在了陆鹤年的身旁。
“……太厚懿旨,择明日陆云织随同皇太后左右,移驾于南城香山。”
听到此,陆鹤年和陆老夫人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皇帝的圣旨。
转而想到是太后的懿旨中居然点名叫陆云织一人去随驾。
陆鹤年既欣慰又觉得忧虑,欣慰的是,云织到底是得了皇太后的喜欢,忧虑的是他担心云织年龄小,怕在太后面前说话没个忌讳,一旦惹恼了太后那可就是大祸临头。
想到这,陆鹤年有些埋怨云织,埋怨她不该事事都要出尽风头。自从一别京城回来后,以前那乖巧懂事的长女现在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家人谢恩,陆鹤年正准备接懿旨,小顺子却将懿旨递给了云织,云织笑着接过。
陆鹤年感到尴尬至极,心中很不是滋味。
难不成以后陆家的地位要靠女儿来维持吗?
“云织小姐,今晚太后娘娘叫你进宫,明儿好一起随驾香山。”小顺子一脸讨好的对云织说。
云织朝小顺子一福身:“替我谢过皇太后,云织一定谨遵皇太后的懿旨。”
一旁的陆老夫人和窦识霞以及庞夕颜等人羡慕的不行。可羡慕归羡慕,也只有眼红的份了。
因是太后懿旨,陆鹤年自然也不敢反抗。便由着云织去了。
傍晚时分,云织随便收拾了一番,又交代秋画和丘嬷嬷好生侍候吟春,便由薛有谅和潘曲水一起护送去了皇宫。
经过一道道金碧辉煌的宫殿,云织便被两个小太监带往慈临宫。
哪知,经过永阳公主府的时候,却看见了赵绥从公主府出来。
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冷酷无情的气息。
“赵绥!你可别后悔!”只听永阳公主追了出来,凶神恶煞的。
赵绥嘴角冷冷一抽,看向前方,眼神如刀光般凛冽。
云织心一咯噔。离开避开视线,当做没看见一样。两个小太监看见永阳公主正用那威胁的目光狠狠的恫吓着他们,吓的连忙低下头,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然而,赵绥却朝他们走了过来。确切的说,是朝云织走过来。
云织低头加快了步伐。
心里一个劲的重复什么也没看见。
然而赵绥那双黑缎靴却落入她的眼帘。她下意识后退。
两个小太监给赵绥友好的打了招呼,云织不得不欠一欠身:“赵大人。”
赵绥刚才那冷冽的表情片刻柔和,温声开口:“你进宫做什么?”
云织抬头,对上那柔光可见的漆眸,有些懊恼:“没有皇太后的懿旨,云织自然不敢贸然进宫。”
赵绥哦了一声,像是在思索什么。
“云织要去慈临宫,恕不奉陪。”说完,巴不得尽快远离他。
赵绥看着她的背影,双眸隐过一丝狐疑。
云织进宫后,陆老夫人将陆鹤年叫到了自己的厢房。
一进门,陆老夫人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鹤年,我已经捎信给卫文侯府了,明日那朱陈氏一定会带着卫文侯去的。”
陆鹤年眉间再次隐过一丝不舍和忧忡:“母亲忘了吗?上次那卫文侯毁了锦颦的名声,我怎么能放心把云织……”
陆鹤年还没说完,被陆老夫人给打断了:“上次去虚空观的时候,朱陈氏已经对我说了,那只是个误会。”
陆鹤年还是有些不信:“母亲莫要听她的片面之词。而况,织织那么聪慧乖巧,又深得太后喜爱,怎么着也要许配给一个品德优良的世家子弟。”
陆老夫人鼻翼轻哼:“卫文侯怎么了?他可是长公主的亲孙子!云织嫁给他有什么吃亏的?而况卫文侯性情温和,以云织强势的秉性自然事事都压他一头。我实话告诉你吧,上次那个锦颦的珠花根本就不是卫文侯拿去的,卫文侯手里的珠花可是云织亲自赠给他的!张秋玄居然知道卫文侯手里有珠花。不过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其实哪是误打误撞,陆老夫人那日在虚空观听见朱陈氏这样一说,心中对云织更加的厌恶。那个真假道士一事定是云织那小逆子背后干的?难怪上次真假道士比试的时候,小逆子总是在一旁不停的教唆鹤年。
一想到这,她就来气。
她现在想的就是尽快把云织给嫁出去!尽管她还没长大成人!
总之这一次先叫朱家想办法把她哄过去,事成之后尽快把亲事定了。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陆鹤年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老夫人打断了。
最终,陆鹤年不得不妥协。
皇宫。
皇太后的慈临宫。
精美华丽的凤雕案子上堆满了各种美食和点心。太后拉着云织,饶有兴致的问这问那,旁边围绕着一群笑语嫣然的宫娥命妇。
其中还有魏皇后娘家魏国公的孙女魏乔。魏仲一母同胞的妹妹。
魏乔生的灵秀可人,和云织年龄不相上下,有一双乌黑清纯的漆眸,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绚烂的梨涡。
魏乔天真热情,从看见云织那刻起,便总是缠着云织说话。魏乔总是无邪的拉着云织的手,热情到邀请云织下次一定去她家做客,云织喜欢跟心思单纯的人交往,所以很快对魏乔生了好感。
太后看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很快打成一片。心中也是欣慰的很。
“织织和魏家两兄妹还真是情投意合呢。”这时,太后身后一位璎珞钗环的命妇捂着嘴笑着打趣。
太后一听,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几个宫娥似乎猜透了太后的心意,便也跟着附和。
“可不是吗?上次陆小姐出宫的时候,马车无缘无故的坏了,结果魏家的小世子爷热情的把马车借给了陆小姐,自己倒是乘着夜风骑马回去了。”
“世子爷心地纯善,特别爱护比他小的孩子。”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魏乔听她们这样七嘴八舌夸赞自己的哥哥,心里自是欢喜。
偏着脑袋,插上一句:“我哥哥很会疼人的,就是有些不爱听话。”
太后和宫娥命妇们爽朗笑了起来。
魏乔到底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明白她们话中的含义,然而云织的思想毕竟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她隐隐觉得太后似乎是有意的。
尤其是太后讲到魏仲的时候。
云织眉头轻轻皱了皱。
到了晚上的时候,永阳公主来给太后请安。
无意看见云织,那双眼眸闪过一丝狠光。
云织倒也不以为意,只中规中矩的给她一福身。
永阳公主收敛了那眼中的狠光,秀眉间掠过一丝幽怨。平时对这个皇孙女也是疼爱的,所以永阳的一举一动收尽在太后的眼底中。
太后拉她坐下,慈霭的抚弄着永阳耳前的发丝:“怎么了?及笄那日还挺高兴,难不成永阳长大后有何烦恼的事情?”
永阳公主哀怨的叫了一声皇祖母,便就势倒在了太后的怀中。
一旁的命妇们和宫娥们见此情景,便纷纷知趣的离开了。
云织牵着魏乔的手跟着去了外面。
太后拍拍永阳的肩膀,温和慈祥的说:“鬼丫头,前两日你父皇不是说要给你选驸马吗?可有中意的?”
永阳一听,那张俏丽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阴霾,撅着小嘴说:“皇祖母,我不要父皇帮我选,我想自己选,您劝劝父皇,他最听您的话了。”
太后捧着她的脸蛋,满眼的疼爱:“傻丫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何况还是身在皇家?”
“可是,我想找自己喜欢的。皇祖母那么疼爱我,总不能让我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吧?”永阳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太后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呵呵笑着询问:“怎么?你有心仪的男子了?告诉皇祖母是谁啊?”
永阳公主俏丽蓦然间一红,踌躇了半天,将广袖掀起,藕白色的臂腕上带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鸳鸯碧玉镯子。
太后先是懵昧不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
云织和魏乔在慈临宫的梓暖阁歇息。夜里,魏乔一直拉着云织的手,小嘴扒拉扒拉讲个不停,云织哈欠连天的做了她忠实的听众,渐渐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天,云织是被魏乔给拽起来的。
魏乔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夹袄,外套一件暖和的嫩绿坎肩,头上挽着双燕髻,看起来更是可爱活泼。
云织揉揉惺忪的眼睛,不得不起了床,也不得不佩服魏乔的精力充沛。
带宫女们打好了水,云织梳洗完毕,便去了慈临宫前殿给太后请安。
还没到前殿,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欢闹的笑声,听起来似乎有很多人。
魏乔有些着急的加快步伐:“你看,我们还是来晚了。太后会不会生气啊?”她有些忐忑的拿小手捂着胸口。
云织笑了笑:“不会的。”
说时,两人便迈进了华丽的宫殿。
一进殿内,云织的视线无意撞在了一双清潭似的双眸中。
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