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急下,河边的柳树在风雨中惴惴不安。
风大雨大,如同钢针一般,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此间,城南临水小墅边,一个昏暗的光影从草屋中射出,那是一间屋子,平常很少人到这里。
暴雨还在下,不到一刻钟。
这里的河水开始上涨,邻水的码头也被大水给淹没了,但那间屋子里,灯光依旧亮着。
明入了房内,黑衣探花久等了一个时辰,见到有三人如落汤鸡一般,匆匆回来了。
黑衣探花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请黑衣统领恕罪,属下办事不力,光头目他们去了牢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而大批军队把守在那里,真是不好下手啊!属下这边只剩下三人,奈何还是赶回来将此事禀告统领你。”
“你们不是都呆在一起的么?怎么会?”
“属下……不清楚。”他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今日在泗洲府衙之内,那三人还被大军追截,而三人认为其余十二人应该已经差不多得手了,也就不于军队周旋,而是跨上高台……登上飞檐……不过还是甩不掉后面的追兵,三人只得灵巧得爬上楼台,不断地阻隔前路,不让军队靠上来,后来就如所说的一样。
“属下三人本来打算引开把守的军队,后来军队果然被我三人引开,可是没想到,他们是故意放我们进入牢房,属下等人不小心中了赵德昭的欲盖弥彰、请君入瓮之计,没想到一个小孩子如此深的心计!”
“他身旁一定有高人指点,这肯定是赵匡胤做的。”
“我们飞雀二十一人皆关在牢房之中,一人死,属下等人办事不力,请统领责罚!”
“不用,明日我自己去。”
……
当晚在泗州牢房之中,加上今晚十二人,一共二十一人,全部隔开房间,在审讯之中。
牢房内,今夜收获颇丰,虽然逃脱三人,可是赵德昭手上的筹码就多了,他就不相信飞雀组织的头目会放任这些人活生生地被抓,他今晚也能睡个安稳觉了,看来黑衣探花应该怒目圆瞪,气得不清了。
“殿下,现在我们手上有二十一人,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能摸清楚整个飞雀组织的脉络的!”万松道。
赵信自信道:“这个也说不准,不过若是能抓到他们的头目黑衣探花,然后问出曹王的下落,最后将整个飞雀组织连根拔起。”
“我们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而蛇头不知道甚么时候才会钻进口袋,我估计他明知是虎山,却偏偏要往虎山行,上次在李重进叛乱之中,此人乃是撺掇他起兵之人,妄图恢复前朝江山。而黑衣探花怎么也想不到,我早就在暗中注视他了,只不过黑衣探花料不到李重进此人不足以成大事,而李贼也是妄想当皇帝的。我们首先要找到曹王的下落,以免有人打着曹王的旗号行不轨之事。”
“殿下说得是。”赵信、万松应允道。
“还要麻烦你们多造几间小黑屋,明日尽量完工!”
……
次日,按照赵德昭所说的方法,二十二个单独的房间被辟了出来,而那个多出来的一个房间,赵德昭打算用作关押黑衣探花的。
赵德昭往前视之,见之周围夯土,夯得结结实实,垒土为墙,达半尺多厚。
小黑屋,又称禁闭室,大小相当于一个关着野兽的笼子,人在里面只能像动物一样趴着蹲着,就是不能站起来,而四周光滑,上覆茅草,隔绝声音。
门上只有一个通风的气孔,若是关上,其内伸手不见五指。
“你们做得不错,要不要有人进去试一下,感受一番效果,如何?”
巫小五瘪瘪嘴巴,苦笑道:“殿下说笑了!我巫小五才不愿意冒这个险!”
旁边的无庸子则是一言不发,他打量着这些笼子,不过还要等效果出来之后才能验证它的成功之处。
赵德昭戏谑道:“你们以后要是犯了错误,我就把你们关小黑屋三天三夜,不准吃饭,不准喝水!”
不过赵信却不信邪,他不认为这个小黑屋有多厉害,不就是个小黑屋吗,没甚么的,他打算亲自试试看,不过被赵德昭拒绝了,毕竟小黑屋有限,若想体验一番,回京之后,赵德昭不吝啬,打算多建造几个,调教犯人或其他的。
小黑屋已成,赵德昭吩咐下去,将其中十人先行关押,送往小黑屋,他想看看小黑屋有多厉害。
不过赵德昭相信不久之后,小黑屋会给他一个答案的。
……
而那夜,赵德昭坐在泗州牢房门外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内,今夜前半夜一条细眉般的月儿高挂着,后半夜月儿落至西山,而风刮了些,不冷,不过周围看似无人把守,实则处处都埋伏着人马。
月光甚是清冷。
泗州府衙屋檐之上,闪现一个黑影,那边墙头上,无人接近,也无人把守,刚好是个突破点。
黑衣探花轻轻一跃从墙头上跳到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响声,而他腰带之处,别着一把宝剑,那把剑是先帝所赐,能砍断任何东西,除了传世的名剑名枪。
黑衣探花如约而至,远处探见一个矮小身影坐在亭子间,那人正是赵德昭。
赵匡胤是要斩草除根,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黑衣探花这么想着,他抿嘴一笑,他求之不得,即使前方有埋伏等陷阱,他在所不惜,也要完成先帝的重托,保护先帝的家人。
赵德昭远远就看见一个黑影闪现而下,落到地面之上,而那人蒙着脸,未曾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赵德昭没有转过身,而是拿着一杯茶,与他表面的年纪十分不符,他淡淡道:“贵人来了,我等了可是好久了,只是为何不以真面目视人?还是长得难看?”
“本人乃是江湖人称俏面罗刹黑衣探花,我带着面具已经习惯了,等我摘下面具,便是你的死期。”说完,黑衣探花就摘下了他的面具。
在世界上一副极其普通的面貌,可在赵德昭眼中,这副容貌像极了一人,这不跟自己的义兄很像吗。
赵德昭明知故问,不过他欲套话,道:“我不知道你为何刺杀于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
“仇深似海,乃父昔年乃是一个小小军校,受太祖、世宗青睐,擢升其位,显德六年封为殿前都检点,手握禁军大权,原本是先帝要其辅佐少帝,可是陈桥之夜,乃父回京就窃据帝位,这原本是属于大周江山的。我受先帝世宗皇帝之托付,保护世宗皇帝家人,乃父不思先帝遗命,不尊少帝,发动兵变,篡位登基,比曹操还可耻,我今夜来此,只为了报仇杀你,让赵狗尝尝这等滋味,难道你还要从我手上逃脱吗?”
“原来阁下与世宗皇帝有关系,不过虽然我敬佩世宗皇帝,但是我不认同这天下是一人之天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今年就算我父亲不从大周手中接过江山,可还有其他狼子野心之辈要篡夺其江山社稷,你认为李筠和李重进的叛乱,都是为了反对我父皇,其实恰恰不是,他们早就有不臣之心了,在世宗皇帝登基前,李筠就如同潞州的土皇帝,不尊皇命,而李重进此人与世宗皇帝乃亲属关系,为何太祖不立李重进,而立了世宗皇帝,李重进心中自然是怨气极深,而太祖在世之时,就让李重进以臣子之礼参拜世宗皇帝,呵呵,这你从情报之中应该了解此二人吧!我相信这二人的叛乱,应该也有你的撺掇之意。我父亲以不流血的方式登基为帝,却并未杀害朝中大臣,伤及先帝孤儿寡母,此举恰恰是遵从了先帝的嘱托。”
“呵呵,那又如何?你休要逞口舌之利,可恨这两人不是成大事之人,我也是看错了人,将此事尽付无能之辈。”
“我想问的是,你当年受先帝之托,要照顾他们家人,可你做到了吗?你掳走了曹王,让一个小孩子生活在仇恨之中,然后长大成人之后再杀尽他人,你以为是报仇吗?”
“你这样做会让更多人生活在仇恨之中,包括你也是一样!我大宋初立,周围还要受到其他国家的入侵,当年大周在太祖、世宗治理之下,国力强盛,可是国内还有许多节度使、武将虎视眈眈,然后世宗驾崩之后,一切就应验了,他当初托孤之时,其实早就看到了他身后之事,李筠先反,李重进后反,而其他几个节度使若不是我父亲安抚招安,你认为我父皇登上这个皇位会顺利吗?”
“而且我父亲登基之后履行了他的承诺,善待周室,照顾了世宗一家人,也为大周尽了最后一份力。可是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世宗家人,却掳走了曹王,教习阴谋诡计,让他们家人分离,这样的保护算的上是保护吗?而你如今反抗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天下,若是你因为刺杀我父亲,而再度造成天下动荡,百姓生灵涂炭,就会多很多像世宗皇帝家中这样的孤儿寡母,这份罪责不是你一人承担得起的,世宗皇帝一统天下的梦想就会破灭,天下人将会记住你的名字,永世唾骂,而世宗皇帝于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
“你说够了没有,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如此牙尖嘴利!”
“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要不你就动手吧,给我来个痛快,不过我怀疑你报了仇之后会很开心吗?毕竟这江山社稷尚在别家手上,这天下社稷交替哪一个不是经过惨痛的宫廷政变、军队哗变,历史上这样的例子真是多了去了。快,快来吧!”
黑衣探花欲拿起手中之剑,他抵在赵德昭的脖子之上,可是久久之后,他都砍不下去,眼前之人是个小孩子,他也不过比曹王大一些。
都是孩子,他好像在一瞬间看到了曹王。
他拿着剑的手有些颤抖。
他难以抉择。
可是不杀了此人,难以告慰世宗皇帝的在天之灵,可是杀了此人这天下难以太平,他说的话没错。可是这万般纠结之下,他还是打算暂时不杀了他,毕竟自己要杀的对象是他的父亲,不过也要掳走他,跟赵匡胤做笔交易,看他在乎的是江山还是自己的孩子。
赵德昭当然怕死,他不想死,不想重生三世,到头来一场空,给别人穿针引线、做他人嫁衣,他忽然说道:“黑衣探花,不知道你有没有一个兄弟,我曾经见过一人,你长得跟他一模一样,而此人我恰好认识!”
黑衣探花的脸上开始有些变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