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擎轩握紧了拳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如何。”
吴向文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的表情所有人都看到了,就算想隐瞒也不可能了,可是不隐瞒,她一定会出事。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孙太后见吴向文犹豫不决的模样,以为是担心被蘅碧汐报复,便开口道,“有话直说。”
吴向文咬牙,硬着头皮道,“这位宫女身上熏得香是百日醉,与德妃娘娘身上的烟留香是相克之物,熏了百日醉的人,即使闻到烟留香,也只是会简单的心慌,但没有大碍,可熏了烟留香的人,若是闻到了百日醉的味道,就会癫狂,失去心智,若不在三个时辰内服下解药,怕是,怕是就真的疯了。”
白梦脑袋一轰,面色惨白。
这般的神态落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孙太后勾起一抹诡谲的笑,一瞬而过。蘅碧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明白为什么孙太后会有这样的表情。
凤擎轩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森冷的看着白梦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梦不知所措的连连摇头,蘅碧汐心中恼火,若是旁人也就罢了,白梦可是她辛苦培养了三年的美人盟分堂堂主,岂能栽在这神宫里,“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凤擎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除了主子指使,没有其他了。他不想怀疑她,就像他被她下毒这件事,也一直隐瞒着不让任何人知道一样,他期待着宫女说出,这一切和她无关的言辞,可这个宫女却只是傻傻的摇头,“朕
只问你,德妃变成这样,与你,是否有关。”
岳惠妃和邵淑妃紧张的手心全是汗,不明白向来谨慎的蘅碧汐,这么倚重的宫女,怎么竟然这般的愚钝,眼下的情况,不管怎样,首先要推开主子和这件事的联系才是。
蘅碧汐坦然的和凤擎轩四目相对,语气淡然,“回皇上,这个宫女臣妾信得过,她定是被小人栽赃陷害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懂这些连秦太医都不懂的东西呢?更别说众目睽睽之下,靠近德妃,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试问,若此事与臣妾有关,臣妾会蠢到这样的地步吗?何况,臣妾和德妃并没有利益冲突难道不是吗?”
孙太后冷冷的看着凤擎轩随着蘅碧汐的解释渐渐缓和的脸,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她当母亲的,当然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容不得蘅碧汐继续活下去!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女人困得失去了理智,“皇上,德妃若是三长两短,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推脱了去。”
凤擎轩闻言面色又冷凝住了,他能相信阿蘅吗?
正当凤擎轩犹豫时,瑜太妃来了。
蘅碧汐高高提起的心脏也稍微的松了几分,这瑜太妃虽然还没确定和自己联盟,但她不见得是愿意帮孙太后的。
凤擎轩见瑜太妃来了,便把目光投向瑜太妃,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压迫,“听闻今日太妃入宫,探望了太后,不知太妃可有在慈宁宫遇到淑皇贵妃呢?”
瑜太妃一愣,随即奇怪的看了眼蘅碧汐道,“这就怪了,本宫今日在慈宁宫,并没有见到淑皇贵妃,怎么,皇上突然急召本宫前来,所为何事?”
蘅碧汐心下一沉,面色阴郁的看着瑜太妃,她竟然撒谎。但她不明白,瑜太妃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站在孙太后那一边,难道,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和她的联盟么?
凤擎轩随着瑜太妃所言,彻底的失望了,她对他下毒,他可以忍,但他决不能纵容她对德妃下毒,德妃的存在至关重要,若是有半分闪失,大楚的江山怕是要大乱,他可以不要江山,但江山,决不能毁在他的手上,这是作为一个帝王,该有的责任。
“皇上,天子方法与庶民同罪,这淑皇贵妃的处置,依律,应当......”孙太后话没说完,就被蘅碧汐打断,只见那双潋滟的水银眸子,此刻却是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既是如此,臣妾也无话可说,深宫寒潭,臣妾自求出宫,古佛青灯相伴。”
正厅瞬间气氛就凝固了起来,白梦惊得已经回不过神,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自请削发为尼,主子为了复仇,筹谋至今,步步艰难,如今被人冤枉,为何不解释,为何要这么说。
凤擎轩此刻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额头的青筋突突的暴起,墨色的瞳仁酝酿着未知的风暴,“阿蘅,你在胡说什么。”
蘅碧汐却丝毫不予理会凤擎轩的风雨欲来,依然平静无波的重复道,“臣妾自请离宫,削发为尼,还望皇上成全。”
说完生生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只是那纤弱的背却是挺得笔直,倔强的让人不敢直视。
孙太后见凤擎轩打算包庇蘅碧汐,心中恼火,嘴上也再不留情,“皇上,众目睽睽,莫要失了体统,丢了皇家的颜面。”
凤擎轩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全,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蘅碧汐,她就这么想离开自己吗,她就这么不喜欢皇宫吗,她就这么恨自己吗!
呵!既是如此,他作为一国之君,天子之尊,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屈尊,她要走,那就走吧!
“来人,传朕旨意,淑皇贵妃嫉妒成狂,毒害德妃,故,送入清宁庵,古佛青灯!”凤擎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把话说完。
话音刚落,岳惠妃和邵淑妃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齐齐跪下求情道,“皇上三思啊,贵妃娘娘定是被小人陷害,此事蹊跷之处颇多,还望皇上彻查后再做定夺!”
孙太后森冷的眯起眼,声音里带了几分不可抗拒的威严,“岳惠妃,邵淑妃,你们二人如此为淑皇贵妃求情,可是共犯?”
岳惠妃和邵淑妃闻言脸色一白,这孙太后怎么能胡乱泼脏水!
然而凤擎轩气的火冒三丈,受不得旁边的争争吵吵,大袖一挥便冷哼离去。
孙太后一愣,随即满意的笑了,“都听清楚了吗,今日城门关闭时,淑皇贵妃必须离宫。”
说完,便心情愉悦的离开。
正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最终,蘅碧汐似是才回过神一般,慢慢的起身,揉了揉膝盖,正色道,“吴公子,你可有解药救德妃?”
吴向文面色一僵,她...她都要削发成尼,孤苦一生了,怎么还有心情关心她人的死活,明明不是她做的,为什么,不解释呢。
“吴公子?莫不是因为本宫要离宫了,本宫此刻连问吴公子问题的资格都没了?”蘅碧汐依然温声笑颜,只是目光却是冰冷一片。
吴向文苦涩的摇摇头,她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呢,“娘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没回过神,德妃娘娘的解药,在下暂时没有,不过在下很快就能配出解药。”
蘅碧汐一听,心下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德妃都是无辜的,能恢复就好,“岳妹妹,邵妹妹,德妃妹妹就交给你们二人照顾了。”
岳惠妃和邵淑妃一听,眼圈就红了,哽咽的应答,“是,蘅姐姐。”
一直沉默的瑜太妃却是突然开口了,“你就不问问本宫为什么帮着孙太后撒谎吗?”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蘅碧汐不动声色的转身,望着外头又开始热闹的大雪,若有所思道,“这世间那般多的苦衷,并没有必要一一过问。”
说完便落落大方的离开了正厅,白梦这才回过神,惨白着脸色跟上蘅碧汐。
正厅里,吴向文面色难堪的看着瑜太妃,语气尖锐道,“太妃娘娘这般助纣为虐,陷害贵妃,就不怕有朝一日水落石出,羞愧难当吗!”
瑜太妃闻言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吴向文的目光也充满了讽刺,“吴公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本宫只不过是个太妃,如何敌得过太后之威,换句话说,为了保护儿子,本宫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本宫可没有吴公子这般宽宏的胸怀,亲人族人被贵妃害死,都还能不怀半分怨怼。”
吴向文身体一僵,难堪至极,秦随风却在这个时候上前,面色淡然道,“太妃娘娘何必刺激吴公子,方才贵妃娘娘不是说了吗,这世间,有太多的苦衷,难得糊涂也是一门学问,告辞。”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瑜太妃又是气恼又是尴尬,恨不得狠狠地教训那嚣张的秦随风。
雪,真是越发的大了。
回宫后,蘅碧汐二话不说,让人收拾行李,一个人则是站在寝殿窗口,静静地望着大雪纷飞。
白梦一直跪在寝殿门口,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红秋等人忙着收拾行李,没有人为白梦求情,因为白梦显然是被人陷害了,求情没有用,事情都发生了,该承担的,就要承担。
小桂子和“春兰”休息醒来后,忙赶来了寝殿,见到门口跪的像雕像的白梦纷纷吓了一跳,随即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就当小桂子和“春兰”准备走进寝殿时,里边却传来了蘅碧汐的声音,“白梦,一并进来罢。”
白梦眼睛一亮,随即马上站起来,却由于在冰寒的地面跪了太久,膝盖麻木,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春兰”眼明手快的扶住白梦,低声提醒道,“仔细些。”
白梦感激的看了“春兰”一眼,点点头,三人一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