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为谁而鸣?
挽歌为谁唱起?
我们祈祷,逝去的灵魂不要消散。
我们祈盼,前方的曙光永不湮灭……
“……”
哐当!
哐!
哐当当……
礼拜广场上的大钟,平日里只会在欢庆日,或者礼拜日,或轻快明亮,或庄严肃穆地响起。
然而今日,却被人哐哐当当一阵乱敲,毫无节奏可言,甚至从那急促凌乱的钟声里,可以感受得到鸣钟人心底那份极度的仓惶与惊恐。
警钟声声,仿似死神沉重的脚步,从那幽深的地狱里,一路追杀至人间来!
噗通!
惊慌敲过三两声警钟后,鸣钟人甚至不顾生死,径直从那三米多高的钟塔上,纵身跳下!
甚为狼狈地爬起身来,拖着扭伤了的左腿,一路哀呼咒骂着,往自家逃去……
“哦,天哪!疯了,疯了!它们都疯了!”
“……”
其实疯了的不止是‘它们’,小镇上的居民们也处于疯乱状态......
女人们奔走哭嚎,呼儿唤女。
男人们亦是惊慌失措,一边忙着往马车上收拾家当钱财,一边冲着自家女人咒骂不已。
“该死的!神明不会怜悯你的啼哭!给我闭嘴吧!赶紧把孩子们都找回来!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年迈的长者,则蹒跚着脚步,浑浊的目光中,又透着浓浓的无助跟绝望……
“神明是仁慈的,绝不会抛弃他的子民的……”
然而神明很忙,似乎听不到众生的祈愿。
“哦,仁慈的奶奶!您不能背着这些沉重而又没用的东西!它们只能是累赘!”
随后赶来的小伙子,不由分说,直接将老太太背上那硕大的包裹扔去一旁,强行架着自家这位仁慈的奶奶,随着嘈乱的逃生队伍,跌跌撞撞着奔出小镇。
昔日里祥和宁静的木桶镇,已然陷入一片慌乱……
“……”
“辛克莱大叔!”小镇外边冲进来一个精瘦却又机敏异常的小伙子,腿脚灵便,身手敏捷,从远处喧嚣嘈乱的人群中奋力挤出,直冲到瘸了一条腿的鸣钟人身边,并稳稳地扶住了他,“哦,天哪!神明在上……”
见着辛克莱大叔满身尘土,且又一瘸一拐,好不狼狈,小伙子先是一声做作的惊呼,随后便是嘴角憋着一股坏笑,却又带着近似顶礼膜拜的口吻:“万万没想到,辛克莱大叔竟是如此身手了得!不仅勇若巴巴里雄狮,更矫健如阿兹特克豹!您看,即便是那高高的钟塔,也只能让您稍稍扭了下脚踝而已……”
“该死的小子,给我闭嘴!”负了伤的‘巴巴里雄狮、阿兹特克豹’,听得出身边那小子话语中的幸灾乐祸,当即勃然大怒,恨声斥骂后,旋即又是一脸的悲戚,“哦,可怜的道格拉斯,赶紧逃命去吧!齐利莫扎罗山上的野兽全都发疯了!这些畜生洪水一般冲下山来,它们可不像辛克莱大叔这般好说话,哪怕你远远看上一眼,它们就会洪水海啸一般席卷过来!不等你惊叫出声,就会将你撕成碎片……”
辛克莱大叔悲悲戚戚的絮叨,直将小伙子惊得两腿发抖!
或许是惊吓过度,呃,也许是受到瘸了腿的辛克莱大叔影响,道格拉斯这会儿也随着一瘸一拐走了起来……
“可是……”惊骇之余,道格拉斯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守备队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那些贪婪蠢笨的猪猡!”辛克莱大叔拖着那条瘸腿,顽强地向自家方向奔去,嘴里一边恨声咒骂着,“他们不过是老巴克利的爪牙!鹰犬!走狗!仗着一身黑皮在身,除了收税收粮,便是欺压良善!指望着他们来救助镇民,简直比猪猡还要猪猡!”
“呃……”道格拉斯虽然对此深有同感,却不敢同辛克莱大叔这般肆无忌惮地咒骂,只能四下瞅过两眼,小心翼翼地转开话题,“那,克尔斯特骑兵团的人呢?他们可是西北军团的精锐啊……”
“别提那些骑着四条腿的畜生了!”辛克莱大叔几乎赤红着双眼,又是一阵痛骂,“那些畜生仗着身份高贵,便叱令守备队迎面拦截兽潮……”
话到此,语气激愤的辛克莱大叔突然萎顿下来,继而掩面失声痛哭:“守备队的那些猪猡们,虽然平日里跋扈了些……好吧,那些猪猡们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也正该他们下地狱!”
听得辛克莱大叔前言不搭后语,道格拉斯懵然之余,赶紧将他引入正题:“亲爱的辛克莱大叔,我们还是谈谈克尔斯特骑兵团吧……”
“哦哦哦,好吧好吧,守备队那些猪猡死有余辜……”辛克莱大叔总算止住了哭哭啼啼,顺便将一脸的鼻涕抹在对方的衣袖上,在道格拉斯愤愤的目光中,继续絮叨着,“守备队那些猪猡被人驱赶着,正面迎上汹涌的兽潮,仅一个照面便死了个七七八八!骑着四条腿的那些畜生们见势不妙,当即打马开溜!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完了!
守备队伤亡惨重!
骑兵团不战而逃……
闻听此讯,道格拉斯一时愣怔当场,却忘了手上还扶着那位瘸了腿的辛克莱大叔……
噗通!
“臭小子!走得好好的,干嘛把大叔撒手扔了不管?!”
“哦,神明在上,做事情有始无终,哪怕做的是好事,也是要受惩罚的……”
“……”
“玛雅!玛雅!玛雅——”
伴着一阵鬼叫也似的惊呼声,做好事有始无终的道格拉斯,一路冲到小镇边缘的一处僻静的小院。
急乱的脚步声在小院门外,戛然而止!
眼前那处僻静且安静的小院,在道格拉斯看来,就像是一处禁地,是悬崖,是深渊!
再往前半步,绝对会令人含笑而癫……
听得外边鬼叫门,小院里却传来一声稳如泰山,甚至是泰山崩于眼前而我自岿然不动……的应答。
“何事惊慌?”
“……”
稳如泰山者,虽说话语间狠有华夏古典之范,却是金发碧眼,且身材修长,挺拔俊美,五官精致,更又面如冠玉,眸若寒星,朱唇不点而红,黛眉不画自翠……
咳咳……
好吧,说多了人家也不信,全凭他人放飞想象的翅膀,反正要多俊俏就多俊俏!
总之一句话,主角绝对帅得掉渣,美得冒泡的那种……
“哦,该死的!你就不能出来说话嘛?!”面对玛雅稳如泰山的出场,道格拉斯却是气急败坏着,伸手将他从小院的台阶上拽了下来。
“喂喂喂,别扯坏了我的新衣服!这可是思蓓儿昨晚刚为我做好的呢……”
相对于玛雅华丽丽的出场,其口中的‘思蓓儿’似乎更能镇得住场子,至少令眼前的道格拉斯当即虎躯一震!
“思蓓儿……咳咳……”道格拉斯刚要开口,陡然又觉得口吻不够尊重,忙又探头瞅了眼小院深处,一脸‘内有恶犬’的紧张,心怀忐忑着问道,“尊敬的思蓓儿……呃……女士,在家?”
思蓓儿,当地语意为,女性神谕者,预言者,或是……女巫。
“没有,外出采药去了。”玛雅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又扯了扯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像是对那身衣裳分外珍重似的,笑答道。
“哦,神明开眼……”心怀忐忑且惴惴的道格拉斯长舒一口气,扯着对方的衣襟,依旧是一脸的紧张,“齐利莫扎罗爆发了百年不遇的兽潮,你我赶紧逃命去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拽了他的衣襟就走。
“逃命可以,现在不行。”玛雅手腕轻轻一震,便轻巧地弹开了对方的拉扯,一脸的从容淡定。
“该死的!”道格拉斯恨恨地一跺脚,怒道,“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守备队伤亡惨重,骑兵团不战而逃!再不走,只会变成野兽们的粪便!”
“骑兵团可以逃,小镇居民可以逃,你也可以逃,但我不能走……”玛雅轻呼一口气,眼底的忧虑却难以遮掩,遥望着齐利莫扎罗的山脚,语气幽幽道,“思蓓儿没有回来,我哪儿也不会去。”
“哦,该死的!该死的!”玛雅的淡然生死,将本就焦虑不已的道格拉斯又行激怒一分,脚下的小石子被踹了个满天飞,一脸的怒其不争,“思蓓儿不在,不正是神明赐予你脱离牢笼的良机嘛?!”
“你管这里叫牢笼?”玛雅转身看了看身后那处静谧祥和的小院,笑意暖暖道,“这是家,是思蓓儿的家,也是我玛雅的家,可不是什么牢笼。”
“哦,该死的……”道格拉斯带着一丝绝望,佝偻着身子,万般无力道,“你一定是被那个思蓓儿,被那个女巫迷了心窍!不对……”
看得出,道格拉斯跟玛雅之间,绝对的基情四射,出于对好基友的安危着想,甚至不顾忌惮,直接口呼尊敬的思蓓儿女士为女巫……
“那个女巫是不是对你施了什么……邪恶的法术?嗯……就是让你无法违背她的意愿……呃……甚至剥夺了你的灵魂,行尸走肉一般,变作她的玩偶……”
玛雅长叹一口气,丢给他一个‘白痴’的白眼,转身就要返回小院。
“等等!”道格拉斯伸手将他拉了回来,再次语重心长,苦口婆心道,“哦,亲爱的玛雅,我亲爱的兄弟……尊敬的思蓓儿女士可是一早便去了山中采药,可这会儿都正午了还没返回,估计是……”
话到此,见着对方一脸的不善,道格拉斯忙又改口道:“好吧好吧,听我说,玛雅……你知道的,女巫……总会巫术的吧?即便不是法力无边,可最简单的那什么……隐身术,应该会的吧?”
玛雅心下甚为好笑,估计这孩子玄幻魔幻看多了……
见着玛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然看着有点儿怪异,道格拉斯还是觉得对方已经意动了,便接着分析推理道:“你看吧,虽说兽潮汹涌,可思蓓儿是谁呀?那是咱木桶镇,是奉了神明的旨意,有着强**术傍身的女巫啊!”
“哪怕直面最凶猛的豺狼虎豹,女巫大人只要略施法术……”
“噗——”
“小小的一个隐身术,人就可以凭空消失,安然脱身了!根本用不着你在这儿无谓的担心……”
面对好基友的精密推理,耐心劝导,玛雅却是一副‘道友走好’的表情……
“呵……小小的隐身术算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冷冽如冰刀的轻笑,“本女巫大人,只要略施法术,别说是凭空消失,甚至可以让你从此人间消失!”
道格拉斯兄弟被身后那一声冷笑直惊了个两眼发白,近在其身边的玛雅甚至隐约中还听到他的双腿悉悉索索抖个不停,满嘴的牙牙也似乎正捉对儿打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