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秋季运动会的第二天。陶然不擅长任何体育项目,就连做个拉拉队她都不合格,坐在看台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异常热闹的操场。
从季扬那里得知宋子墨和慕时丰都会参加田径项目,她现在是特别期待周五的到来,那天可以看最后的决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一看,是沈凌。他很少会在这个时候打她电话,走到看台的最顶端接通了电话。“三哥,有事?”
“然宝,我晚上的航班飞纽约。”
她开心坏了,就差大声尖叫,终于可以去慕时璟家里吃饭,但还是表现的很不舍得沈凌:“三哥,你不是说大哥去纽约处理公事,怎么又要你过去?”
“还不是你亲爹,要入股美国一家石油公司,需要我过去协助他谈判,另外还有个收购案也需要我亲自过去一趟。”
好啊好啊,最好过年再回来。她假惺惺道:“那你要快点回来,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
“我尽量抽空回来看你。”
诶?“你要去很久吗?”
“恩,大概要过年前才能回。”
她激动兴奋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她压抑着自己膨胀的情绪:“三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听慕时璟的话,不会给你惹麻烦。”
沈凌暗笑,还好他早有准备,“然宝,我这回离开的时间比较长,把你交给外人我也不放心。”
陶然脸上的笑僵住,预感不好:“三哥,什么意思?”
“我和万年冰块联系过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他照顾你。”
陶然急了,据理力争:“三哥,我还是住自家比较习惯,你也知道我睡觉认床,我要是去了陌生的地方一准儿会失眠,失眠就会影响学习。”
“没事,实在不行我把你的床运到万年冰块家。”
陶然欲哭无泪,还想为自己争取,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三哥,我也长大了,家里又有保姆,平时由慕时璟接送,我还能跟着他弟弟学习不少东西,这样也无需你去麻烦万年冰块,一举好几得的事,咱傻了才不干。”
沈凌毫不留情的拒绝:“我宁愿麻烦万年冰块,也不能将你交给外人,然宝,在你结婚嫁人前我必须得对你负责,说实话,除了万年冰块,其他人我信不过。我已经到家,要收拾行李,先这样吧,晚上万年冰块去接你。”
“可是,三哥...”电话已经挂断。
明明秋高气爽,可她仰头看去,却感觉天气阴沉沉的,以后要住在舅舅那里,晚上就没办法和慕时丰一起跑步,又想到以后要和蒋慕承朝夕相对,她就顿感压抑,看了眼看台,真想从顶端滚下去,没法活了。
因这周开运动会,宋子墨人性化的没有给她补课,放她一个星期的假,放学后她唉声叹气的往校门口走去。
这几天她运气都蛮好,每次放学都会偶遇慕时丰,刚走到路口,她就看到慕时丰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
她放慢步伐,有意等着他,感觉走的太慢又不太好,索性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可等她站起身时,发现慕时丰已经走到了她前头。
她几乎小跑着赶上了他,忍无可忍的责问:“慕时丰,你没看见我吗?”
他笑:“现在看到了。”
陶然:“...”她永远都说不过他。她又主动说道:“我以后没法跟你一起跑步了。”
他扫她一眼:“怎么,晚上还要补语文?”
“不是,沈凌出差了,我以后要住我舅舅家。”她一脸的懊恼。
他神色轻松:“挺好,以后跑步时耳边可以少一些聒噪。”
她就知道他一点都不会不舍得,好像还幸灾乐祸,她瞪了他一眼,气哄哄的径自往前走,没再搭理他。
坐上蒋慕承的车,她就感觉气压骤降,降下车窗,秋风迎面吹来,可丝毫没法减缓她内心的烦躁。
她转头看向蒋慕承,他支着手正闭目养神,决定还是从蒋慕承这边下手进行攻克,她爬到他身边,讨好的给他捶肩膀。
“舅舅,累了吧?”
“恩。”
“晚上没应酬?”
“推了。”
“舅舅,你不能因为要照顾我而耽误你的生意,这样我会内疚的。”
“本来就不想去。”
她试探着问道:“我挺闹腾的,你又喜静,要不我还是回自己家住吧?”
他睁开眼看向她,“然然,我不想揣测你那点小心思,但在我面前你趁早收起来。”
陶然恼羞成怒,狠狠锤了他几下才解恨,又爬回自己的座位。看着不断倒退的路景,她忧伤的是以后要怎样才能多一些和慕时丰单独相处的机会。
和蒋慕承在一起生活,简直是无趣透顶,吃过饭他就去了书房,保姆管家都退回了自己的房间,空荡的别墅安静的不像话。
她躺在院子里的草坪上,黑夜一望无际,没有任何亮光,微弱的虫鸣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冷,环境很陌生,没有归属感。应该说自小到大她就没有任何归属感。
小时候住在姥姥家,姥姥是人艺的歌唱家,即便年龄大了也会受邀去演出,有时一走就是挺长时间,她就被寄放在大舅或是二舅家。
舅妈对她也不错,可她因为是全色盲,天生心里敏感,总觉得自己和别人格格不入,那时她最渴盼的就是周末时蒋慕承从学校回来,她可以有个亲近的人。
再后来姥姥去了国外,蒋慕承也出国留学,她就由沈凌照顾,沈凌也忙,好在他从来都不会将她单独放在家里,不管到哪都是带着她。
每次去的场合都不一样,酒会、派对、私人会所...见的人也都不同,她害怕过,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了形形□□的人,然后开始变的叛逆,傲娇,口是心非。
她一直有个愿望,以后找个对她好的,她也喜欢的人,他们不追求物质,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一辆车四口人,还有一条宠物狗。
想着想着,她就不由笑了,因为想到了慕时丰。
忽的放在身边的手机震动了下,有微信,她给慕时丰的昵称标注为大慕慕,【你租我的校服,租金好像还没付吧?】
他任何时候都能找到发她信息的理由,但每次都是不露痕迹,看不出他对她的居心叵测。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回:【后天付给你。】因为后天是运动会决赛的日子,就当是给他的鼓励奖吧。
她就知道他不会再回,果不其然。
半夜的时候她是被疼醒的,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她昨晚记得好像是在草坪上睡着了。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肚子疼的她有些受不了,急性阑尾炎又犯了,她捂着小腹的部位,额头开始渗汗。
赶紧下床去找蒋慕承,直接推开他卧室的门在门口喊道:“舅舅,我肚子疼。”
蒋慕承一向浅眠,陶然只是轻轻喊了声他就醒了,连忙爬起来赤脚跑向门口,扶着她:“怎么回事?”
“应该是阑尾炎。”
“上次就让你动手术,你非要保守治疗,还要再受一次罪!我穿衣服马上送你去医院。”
蒋慕承亲自开的车,一路上闯了很多红灯,还不时侧头安慰她:“忍着点,马上就到。”
之前联系过院长,他们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在急诊候着,只是看到都是男医生时,蒋慕承的脸色阴沉下来,不满的对着值班领导说道:“我要女医生。”
主任解释:“医生眼里无男女。”
蒋慕承反驳:“可是病患眼里有男女。”他怎么可能允许男医生给她做手术,还是那个敏感位置。
主任看了眼蒋慕承怀里的陶然,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下来,“蒋总,您看孩子都疼成啥样了,还是赶紧手术吧。”
在陶然看来,主任肯定想骂蒋慕承有病,且病的不轻。
蒋慕承却固执坚持:“疼也忍着,必须要女医生。”
医生护士都面面相觑,若不是院长亲自安排,大概他们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再痛快的骂他一句神经病,可眼下只能极力忍着。
陶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蒋慕承这种要求在医生看来几近变态,看向蒋慕承,小声说道:“舅舅,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蒋慕承并未理会她,而是看向主任:“让你们的女医生过来。”
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女医生上手术台,没办法,主任只好亲自打电话给科室里的女医生。
等待的过程里医生已经给她消炎镇痛,可还是疼的受不了,她咬牙坚持着,身上的睡衣已经湿透,蒋慕承将西装裹在她身上,“能忍的了吗?”
她点点头,因为就算是她说忍不了,蒋慕承还是会不近人情的坚持己见等女医生,她还算了解他的性格。
她想不明白,在国外生活好多年的蒋慕承为何还会这般古板。现在有谁还介意手术的医生是男是女?能救命就行。再者,现在医术高超的都是男医生居多。
她好奇:“舅舅,在死亡和医生的性别之间选择,你选哪个?”
“急性阑尾炎死不了人。”
“...”疼的人又不是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还是好奇:“撇开我患的什么病不说,就是在死亡和医生的性别之间选择,你选哪个?”
“你活着。”
原来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要怪就怪这个急性阑尾炎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病。她半开玩笑:“舅舅,明天医院肯定传遍,商界翘楚蒋慕承不仅高冷禁欲还是个老古板。”
蒋慕承的面色依旧严肃认真:“然然,你就像是我女儿,我很自私。”
听的陶然心里一阵感动,这是蒋慕承说过最肉麻矫情的一句话,再痛也值了。
还是疼痛难忍,她翻了个身,没有半点减缓,就是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念慕时丰。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他早该熟睡。若直接跟他说自己病了,好像又显得太自作多情。
思忖半天问了个很傻缺的问题,【假如你女朋友急性阑尾炎要手术,是男医生主刀,你...介意吗?】
半个小时后慕时丰才回她,【你在医院?】只不过陶然没看到这条信息,此刻她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