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萧奈连续几天一直蹲守在这边,王家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哭声扰攘,甚至没有一丁点亮光。就像很多人家那样,日落而息。
倒是萧奈,身上被虫子咬了很多的包。
这一夜,依然是风平浪静。
就像是一场角逐,你明知道,对方身上一定是背负着秘密的,于是你寻找,你日夜用心的寻找,以为会发现冰山一角,却用尽力气后毫无所获。
对方像是在逗你玩的无力感,很容易摧毁任何人。
但是,萧奈才不会怕。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等到沈烨凉迷迷糊糊眯了会儿后,萧奈伸手捅了捅他。
“嗯?有情况?”略带蒙蒙睡意的声音,嘶哑中带了抹性感。
好听极了。
“累就回去吧。”萧奈眼睛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她有预感,今天绝对不会白来。
“阿奈你呢?”沈烨凉凑过去,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到一团漆黑无边。
似是回答沈烨凉的话般,安静到只有风声的夜空,忽而传来一阵摔东西声,断断续续,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到。
萧奈伸出右手划在空中,示意沈烨凉安静。沈烨凉却只看到一个干练十足的将军。
他突然无限期待,与她在战场上的正面交锋。
那个仅有一扇门,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屋子,突然门被从里面骤力的打开,发出的声音,隐在树上的两人都听得格外清楚。
“啊—哈哈哈哈——”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长衫拖地,发乱散肩,跑到庭院中央站着,笑着。。
萧奈挺直了身子,让自己看的更仔细。
“少爷,我的好少爷,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又有几个管家类的人跑出来,好言劝着。
那男子听了这话停了下来,认真的转头看向旁边的管家,忽而飞起一脚:“混账东西。”
管家被踢倒在地,却赶紧爬起来跪着,不说话。
“天天把我关在这里,太闷了。”边说,边伸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萧奈皱了皱眉,借着月光看去,虽是不整齐的装扮,可是声音里,却明显透着抹清醒,沉静,不满还有……疯狂。
在男子将自己头发尽数拨开挽起,赫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王天尧!
沈烨凉也看到了,惊讶的直起身子,幸得萧奈伸手扶住他,才没有跌下去。
“怎么会是他?”
没有回答,萧奈却盯着庭院前的男子,忽而那男子眼神直往她所在的树上看来,目光炯炯,似是看穿。
“嘿嘿——”
面上满是狰狞的笑意,以及伴随而来的笑声,都让萧奈非常熟悉。
萧奈想起那晚,冰凉的双手,寒入骨的笑声,听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就是他了!
萧奈寒眸眯起,她可以很确定,面前的人不是王天尧。
那长相与王天尧酷似的男子,似只是随意欣赏着夜景般的,转开眼睛。
远处有人声往这边赶来,声音急切,不一会儿,便见到几个人提着灯笼急急往这边走来。
“少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人的面孔也越发清晰起来。
沈烨凉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睁大眸子:“阿奈,你掐我一下。”说着,还把手伸到她面前。
“……”
“怎么回事?”属于王天尧的声音传来,凉凉的却带着一抹关切。
“哥。”那男子一声轻笑,随即大跨着步往前走去,近前,站住不动:“这么晚了,来看我吗?”
王天尧看了他好一会儿,走上前去抱了抱他:“怎么跑出来了?”
那男子往后退了一步,拍拍前襟衣袖,似是在拂走刚刚王天尧触碰的气息。
“好哥哥,还要把我关多久呢?”语气中,不满居多,却还保持着一丝友好。
“天一,你没有洗澡。”王天尧岔开话题,没有回答他。
王天一一直很爱干净,或者说,在照顾自己起居之上,一直很严谨的干净。
王天一抬手闻闻自己,微微皱了皱眉:“没有意思,真真没有意思。”边说,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一。”王天尧挡住他的身形,“你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屋子吗?”他们是双生子,他自幼比他聪慧,启蒙早,独立早。当天一还在母亲身边撒娇的时候,他就不得不站起来,去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了。
所以,他一直认为,他的弟弟,才是幸福的。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错了好几年。
家里莫名其妙的动物毛发和血迹,以及各种被火烧的杂物,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下人们的不用心做事,等到发现的时候,太晚了。
他曾说:“哥,你比我幸福。”当时,他听了,只是一笑而过。
“新屋?”王天一转身凝眉,抬眼看看王天尧身后清一色的男下人,面上一抹不满,“哥,是时候娶个嫂嫂回来了。”说完,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王天尧给旁边人递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一步:“二少爷。”
王天一眉眼间已隐见怒气:“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知道。”王天尧轻松的耸耸肩,“小镇这些天很平静。”
“呵——”王天一忽而转身走到王天尧面前,旁边有下人看见了,上前一步,却被王天尧止住。
“大哥是准备关我一辈子吗?”王天一压低声音说道,“还是怕我出去丢了你的人?”
“你想做什么?”
“生意。”
最后两个字被压得极低,萧奈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清晰。
庭院里不知王天尧答应了王天一什么,却见他十分配合的走进之前关着他的屋子里面。
四周围着的人一散而空。
“你呆在这里,不要动。”萧奈丢下一句话,便跃出去,紧跟在王天尧身后。
他没有回寝室,却是直接去了书房。
“少爷,要不要给二少爷再请几个大夫?”管家模样的人上前问道。
王天尧摇摇头,挥手让他下去,继而陷入了沉思。
王天一有病又没有病,或者该说是疯了?不。王天尧摇摇头,他没有疯,只是……疯狂。
他生活的认真,精致,井井有条,只是这样的生活态度,需要靠源源不断的杀生来体现。
从杀动物,演变成杀人,并仿佛找到乐趣一般,沉迷至斯。
他是听说过街坊邻居对尸体的形容的,连他都不忍直视,而他身边的人,竟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萧奈在屋顶将这一切看的仔细,不动声色的合上屋瓦,转身离去。
客栈。
“阿奈,可探查到什么吗?”沈烨凉跟进萧奈屋里,丝毫没有男女收受不亲的自觉。
萧奈拎起茶壶,到了两杯水,递一杯给沈烨凉后,自己拿了一杯饮尽,再满上。
“我基本上确定了他是凶手。”良久,萧奈说了这么一句。
沈烨凉只见她施施然坐在左边,左手搁在桌上握着茶杯,右手轻放在腿上,手指习惯性的敲起,面上平静,眸色安宁。
“没有证据?”沈烨凉跨步坐在她对面,手指学她,在桌上敲起,没有发出声音。
萧奈微一点头,沉吟片刻,随即发声。
“从此前我们分析的来看,凶手体型偏瘦,身材高大,与今天那男子格外吻合。他很有力量,不然不可能脱离屋里人的控制,并打开一扇锁好的门,所以,他是有作案能力的。”
“从弃尸地点来看,从小镇西侧湖畔,最后覆盖到全镇,说明凶手渐渐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域,要么是他在无尽的杀戮中找到自信,更多的肆无忌惮,要么是他开始接近疯狂边缘,无所畏惧。”
“而他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从目标选择上来看,他的所有愤怒均来自于女人,无关她们本身是做什么的,均是年龄15—23的女性。在残忍虐杀之后,却耐心为她们换上各种华饰美服,并保留最后的尊严,说明他对她们的死亡,还抱有尊重,或者惭愧。”
“这无不说明,他对女人的情感复杂而深刻,而从街坊邻居的反应来看,很少人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说明他从小跟本没有接触过多少女性,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母亲。”
“他母亲的死亡时间是29岁,那时他14岁……”
萧奈声音忽然停下,良久没有出声,沈烨凉听得兴起,不解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想……也许两个月前的谋杀,根本不是第一宗案件……”
沈烨凉细思片刻,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虎毒不食子,反之,一样。”沈烨凉说着世人皆知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