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巫师敢轻易把血液滴在不明物体上,因为这很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在魔法的世界里,血液可是很特殊的东西,每一个小巫师在学习施咒的时候,都要先弄明白一个常识性的问题——什么东西是每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
答案就是:血液。
每个人的血液都独一无二的,用血液作为对人施加魔法的媒介,比起使用名字或者毛发之类物品,效果要更加的精准而显著。一些古老的保护咒或者强大的黑魔法,通常都会在施术材料上强调用血液——必须也只能是血液才能成功,而这些魔咒取得的效果往往相当惊人。
连那些可怕的咒语都能因为血液而生效,更何况只是小小的追踪咒和显影咒呢。
汤姆无声的勾了勾唇角,将镜子握在手心里,苍白的手指轻轻擦拭着镜面,不多时,镜中就清晰地倒映出肖恩的身影,获许是因为融和血液作为媒介的缘故,画面非常的清晰,简直如同亲眼所见。
他看见亚裔男孩用一根黑色的皮绳穿过吊坠,挂在颈间,微微侧过脸,削薄的唇,英挺的眉骨,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衬着肖恩脸上的神情,那样的凛冽又那样的冰冷,是一种苍茫如荒原的宿命感,就仿佛……仿佛生来便要孤独行走的旅者。
汤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心里会有那样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顿时一紧,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前已经伸手隔着镜面抚上了肖恩如飞鸟展翅般锐利的眉眼,镜面因他的触碰,出现了水一样的波纹,镜中的人却猛地抬起头,两道如刀一样锋利的目光穿过镜面,瞬间锁定了他的方向。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汤姆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狼盯上的猎物一样,巨大的危机感让他僵直着身体不敢轻举妄动,几乎忍不住要落荒而逃。
几秒钟后,萧熠移开了视线。
汤姆缓缓放下手,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几乎要被冷汗湿透了。他轻轻抿了下唇,对自己先前情不自禁的行为相当懊恼,但肖恩的敏锐也实在超出他的预料了,只是一点点的精神波动而已。他居然就顺着这一丝丝麻瓜所不了解的波动就几乎抓到了他的缩在。
如果说这就是肖恩的直觉……
那也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汤姆修长的手指微微交叉,盯着镜子,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深浅。但他此刻对肖恩这个人,真是已经好奇到极致了。
同一时间,镜子之外的世界。萧熠收回目光,刚刚那一瞬间被注视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直觉从不出错。
有人在看他,他却看不见对方。说起来,他在许多年前也曾遇见过类似的情况……而这次的目光比起以前来能感觉到更多的温和、更强烈的好奇、同时还有一丝隐秘的熟悉和亲昵,他想,他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手指拂过吊坠,又不甚在意的放开。萧熠觉得虽然有些事情并不合适汤姆知道,但如果对方执意要弄个清楚明白,他也没有一直掩饰的必要,毕竟他们是朋友,而朋友之间应该更坦诚一点,不是吗
想到这,萧熠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
时间继续缓慢流逝,每个月“干活”的日子,并不会因为某男孩的好奇心而提早,当然也不会因此而推迟。月底,伴随着暗信传来的消息,新的任务如期而至。
大雨,深夜。
萧熠的身影在街头隐现,他不时地利用建筑的阴影制造视觉盲点,掩藏自己的行踪,偶尔有路人注意到他,第一眼看过去只能发现一个模糊黝黑的影子,第二眼看过去便彻底消失不见,路人也会以为只是自己一时的眼花。
萧熠飞快地前进着,他全身都严严实实的裹在一件黑色连帽的夜行衣里,特制的夜行衣如鲨皮般柔韧光滑,不妨碍他的动作,也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今夜,注定是一个不会平静的夜晚,但对萧熠来说,又仅仅是无数个不平静日子中的一个,并无其他特别。
目的地在城市外围的一座宅院——一个毒枭的巢穴,高耸的院墙如一座堡垒,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在大门口来回巡视,显示这里的戒备森严。
“这他妈/的鬼天气。”一名保镖向同伴抱怨着,“山姆,还有多长时间换岗?”
“三十或者四十分钟,杰里,你专心点好么!”
“有那必要?”名叫杰里的保镖大大咧咧地托了托手上的□□,“这种见鬼的天气,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山姆没有回答,杰里觉得山姆是被他说服了,于是愈加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前方,却发现瓢泼的雨幕中突兀地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人影离他不到几英尺的距离,身形看着是个少年,全身都包裹着漆黑的衣服,雨幕中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那一双锐利的眼眸。
但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虽然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年轻,却决不会属于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像杰里这种从阿富汗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一瞬间便读懂那双眼中的冷漠,和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辨别出这一点的杰里猛地端起手中的枪,而“站住!”这两个字却永远留在他的喉头,再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匕首的寒芒在夜色中乍现,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杰里看见山姆在他之前已经倒在了雨夜冰冷的地面上,喉管被割开,伴随着鲜血如花洒般的喷涌,无法呼救,就如同他一样……通讯器闪烁着连通中的红光,其间有沙沙的电流声响,但他们已不能再传递出任何消息。
萧熠从死不瞑目的两位保镖身旁走过,鞋底在地面踩出一个浅浅的血印。
然而,这只是第一道关卡而已。
客厅中八个保镖互为犄角站在客厅四个方位,警惕着四周,八双眼睛借着窗户透进来的稀薄月光,扫视过屋子里的每一寸黑暗,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那个还没有露出身形的敌人。
就在两分钟之前,这里的电源突然断电,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备用电源将会在五分钟后启动,他们通过对讲机已经联络不上门外的巡逻人员,毫无疑问,这场突如其来的停电并非意外,而是有外人入侵,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漆黑的五分钟里守好大厅。
然而警惕的保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戒备四周的同时,一个漆黑的人影正无声无息地从天花板上缓缓落下……
那个黑影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伸出了手,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朦胧的月光下,那双手简直像一件艺术品般美好,哪怕是最挑剔的艺术家也不能说出这双手半点不好。而下一瞬间,这双如艺术品般的手却展现出了不符合他外表的精悍,干脆利落地拧断了一个处在其他人视觉盲点保镖的脖子,被掩着口鼻的保镖连一声都没哼出来就死去了,尸体还被那双手稳稳当当地托着,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萧熠在保镖尸体的背后缓缓落地,寂静无声,借着盲点和黑暗的掩盖,他飞快而安静地一个一个从背后靠近目标,然后一手迅速的掩住对方的口鼻,另一只手则干净利落的挫断对方的脖子,然后再把尸体靠在墙角,椅子上,吧台边……伪装出那些人还活着的迹象,黑暗里也并没有人发现同伴正在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的死去。
转眼,五分钟的时限到了,室内灯光猛的一闪,已经熄灭的灯具又一一亮起。
剩余的对手还有两个,萧熠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随即不再掩饰,干脆利落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掌心寒光一闪,扬起匕首干净利落地割开对方的喉咙,客厅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保镖,而对方也看见了萧熠和满屋的尸体。
四目相接,萧熠扬起手,沾染了鲜血的匕首就像一道银色流星,准确地扎进了最后保镖跳动的心脏,而同一时间,对方的手指,也按上了腰间的警报器。
瞬间,客厅想起刺耳的警鸣,脚步声从楼上各个房间传来,萧熠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样麻烦的局面有些不满,但他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并没有任何慌张。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出现在了楼梯,萧熠走向最后倒下的那个保镖尸体,冷静地从尸体的心脏上收回了自己的匕首。楼梯上出现了第一个人影,他将匕首轻轻一抛,反手握住匕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匕首的刃背紧贴着萧熠的手掌,刃尖上反射着锋利的冷光,而黑色的碎发之下,少年深邃眼睛,却散发着比匕首更加锋利的寒芒。
狭窄的楼道空间,枪弹无法发挥出作用,只有拳头和冷兵器的交锋,短短的几十阶阶梯,瞬间成了短兵相接的战场,这一刻,舞动的刃锋是死亡的舞蹈,收割着鲜血和生命,而萧熠就是死神的舞者……
斯莱特林的宿舍里,汤姆捧着镜子,瞪大双眼看着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一幕一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肖恩,在围攻中,肖恩身上的杀气已经不加掩饰地完全蓬勃开来,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出鞘必要见血的利剑。
肖恩,这样的肖恩,强大到无所不能。这一刻汤姆简直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肖恩了,他握着镜子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
不是害怕,而是……亢奋。
为了见到那个人这样耀眼、又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亢奋。
而郊区的别墅中,伴随着萧熠将手中的匕首送进了最后一个领袖模样男人的腹部,战斗落下了帷幕,男人捂着伤口,恍然大悟般地呢喃道:“你……你是夜狼……”
夜狼,这个名字在英国雇佣兵中是个神话。
传说没有夜狼完不成的任务,也没有夜狼杀不了的人!
一直没有人能准确的说出夜狼的容貌,有人说夜狼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又有人说夜狼是个侏儒,还有人说夜狼是个改造了自身基因的怪物,小道消息众说纷纭,都当不得真……业内只知道当你把任务和报酬写到暗信上,再用特殊的渠道传递出去,如果夜狼接下,你就会得到回执,而一旦你拿到了夜狼的回执,那么无论是什么样艰难的任务,都一定会被完美的完成。
现在这个即将死去的毒枭头子明白为什么重重戒备的他还会失败,因为他的对手是传说中的夜狼。
萧熠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自己的匕首,倒下的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已经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整座别墅中,除了萧熠之外已再无一个活人,只留下满地暗红色的血。在萧熠收起匕首,在转身离开前,忽然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对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看去,随即轻轻扬了扬唇角——就像他常对某男孩做的那样。
砰——
斯莱特林的宿舍内,汤姆的手猛地一抖,镜子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