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男自知别人家事不便多问,只是到门外寒暄一阵,与两人简单说了些自己与明悦近来仅有几次的交集,也说自己实在不知闺蜜俩为何醉酒!
而夫妇俩倒并不隐瞒,说女儿应是为家务事所烦,也表明两人决定等她醒来要与之深谈,希望能解开积压已久的家庭矛盾。
折回屋里,明悦母亲便立即坐到沙发前,忧心忡忡地握着女儿的手。
赵正男见此情景不免暗自思量,怕是不太方便打扰有待长谈的这一家人之中吧!
搓搓手,望着屋中央一堆行李,又瞄一眼卧房。
最终,他没有搬走行李,只搬走了熟睡中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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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明悦半夜醒来,床前亮着小灯,床头柜摆着一杯水。
肚中正是酒后灼烧干渴,仰头便一口饮尽杯中水。
“悦娃儿你醒啦?”
颜明悦心中一惊,转头发现身边睡着的人竟是自己的母亲。
“妈?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问出口,其实她心中已经明白,定是那女人将今天之事告诉了颜亮,是颜亮通知母亲前来探看的吧!
母亲苦涩地笑一笑,探手到她额上试了试温度。“就怕你睡感冒,怎么喝那么多呀?”
醉一场、哭一场,颜明悦虽然还没能消化那女人简明扼要的几句话。
但当母亲温暖慈爱的手触碰到肌肤之时,一股对自己委屈以及对母亲的歉疚在心中翻腾起来,两行眼泪随之盈眶而出。
“妈妈!”
“娃儿,不哭不哭,都是妈妈不好,但是我真的害怕你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妈妈会难过,更害怕你会离开我们。”
颜明悦握住母亲的手,将它黏在自己润湿的脸面,伤心得说不出话。
她突然就理解了母亲。
对于丈夫,她并不是一个等牛归圈的愚昧女人,她只是承受不起内心的负疚感;
对于领养的女儿,她深深爱着,视如己出,她想用自己的方式留住这个唯一有资格留住的人。
一个生长在中国农村的无比善良的妇女,也许这样的家庭遭遇正是她被注定的宿命。
“娃儿,你不要怪爸爸,他是最好的人,如果我把他害了,我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你也要相信他是很爱你的,我们原本商量的是等你成家立业,懂得感情、受得了打击之后再把实情告诉你,哪晓得……唉,就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们!”
“你想太多了,生而不养的人不值得尊敬,就算我现在知道他们的下落,也不想去见一面;我是你们养大的,就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听女儿如是说,再想起一家人从前幸福时光,母亲忍不住热泪两行。
明悦替母亲擦泪,“既然已经离婚,你们就大大方方地分开吧,没缘分相守到老,也好在还是亲人一般的感情。”
母亲情绪很是激动,不知是那句没缘分相守到老、还是亲人般的感情触动了她最深的心弦。
明悦擦不干她的泪,又说:“开年,你搬来城里和我一起住,让他们一家人也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好,我们两娘母一起住,等你结婚生子,我给你带娃娃、给你照管家务。”
“嗯,你也要走出家门找个合适的老来伴儿,妈,你也要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
“会的。”母亲望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夜空,她竟微微笑起来,“给你起名那天,也有这么好的月亮。”
明悦也扭头往去,也跟着会心地牵动唇角。她当然知道,父母是多么爱自己,所以,给了自己如此给予美好愿望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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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亮在沙发上一夜未曾合眼,隐约中将母女俩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大概又何妨?光是只字片语也能教他心中情绪排天倒海。
天色擦亮,他便推门而出,走了几条街买到了女儿最爱吃的醪糟蛋。
再转回来时,母女二人都已起床,与女儿对视,她当然不会那么快就再喊一声爸,但目光中已不再如往常一般冷若冰霜。
一家三口沉默着围在桌前吃一顿简单的早餐,突然,母亲嘤嘤哭了起来。
“我真的记不到我们最后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