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翘错新,言刈其楚。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斯音梦里梦见幼时当年教书先生给她讲这篇《汉广》的故事,她曾无数次想着可以嫁得良人,那人能将她视作珍宝一般捧在手里,如今便是真的要成真了。
她寅时便起了身,天还未大亮,有星子在空中闪着。
她寻了一件素白的衣裳,在铜镜前坐定,细细的描着眉,只挽了一个极简单的倭云髻,斜插着一支玉簪。
以前,在家里时,那个时候,她和贺齐刚刚相识,每日对着镜子将妆容梳了又梳。
侍女沁儿有一次掩嘴笑道:“婢子小时候听采莲的阿姐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想来就是小姐这般了。”
她听着沁儿开着玩笑,也不恼,反倒自己在后补了一句:“他知道的!”
如今想起来,她嘴角不禁弯起了弧线。
明日,她就能见到他了。
梳好发髻之后,斯音踱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远处早已现了鱼肚白,一层连着一层,像是五彩斑斓的锦缎。斯音如玉的脸上也染了一层朝霞。
她用手抬起袖子,跪在地上:“爹,姨娘,老管家,沁儿,斯府的二百三十个亡灵,斯音在这里向你们赔罪,当时屠我斯家满门的人早已化作尘土,只是贺齐,斯音实在是下不去手,爹,女儿不孝,还望你能成全女儿,他日九泉之下,女儿再来向您请罪。”
贺齐当年因斩杀斯从而闻名孙吴,而斯音却是斯从的独女。斯从欺压百姓,榨取官府,勾结窝匪,山越人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斯音那个时候也略微知道些,每每劝说,奈何父亲从未听过,山越太守是个两面三刀之人,明理与斯从交好,背地却到处传播斯从的恶名。
那次父亲委实是太过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不得,便拆了人家家里,将那女子一家老少全部杀害,贺齐知道后便提刀去了斯府,斯音只记得,那天,院落里分外热闹。
她透过珠帘看到那一张日夜思念的脸,然而下一秒,那人的脸上便溅满了鲜血,那是她父亲的血。纵然他有万般的过失,那都是她的生父。
她冲出去,他在她身前提剑而立,那剑柄上,满是鲜红。
她看见他眼中的惊讶与诧异。
“他日,我纵是化成厉鬼,也会前来向你们索命。”她那样恨极的眼神,然而人群里,那样多的人都在笑。“爹,爹,你醒醒啊。”斯音的眼泪像止不住似的流着。
那样热闹的晌午,父亲怎么就没了。
人群都散后,贺齐仍在斯音身边站着:“我……”他几次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管家上前来将斯从的尸体态走。
“我一定会为父亲报仇。”贺齐听她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然而这件事远远没有这样结束。
当时的山越太守因受斯从欺压太久,在斯从死后,便抄了他全家,要将她纳为姨太太。要不是沁儿舍身相救,她恐怕早已是九泉下的一缕亡魂。
当年燃起的那把大火,化成枯骨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侍女。
朝为红颜,暮成枯骨。
收起回忆,斯音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原来早已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可是今日想起以往种种却不复以前窒息般的难受,心下却是释然。
她不是没有想过报仇,当时屠斯家满门的太守,她已手刃于他,可是贺齐,她确实是做不到。她多想能够恨他,可是午夜梦回里,连泪水都是他的影子。
她活在仇恨里的时间太长,如今,终于愿意走出来了。
迫不及待的想要幸福,就像她劝说贺齐一般,让过去过去,前面有幸福在等着。
时间在指间
流逝,转眼已到了辰时,天也大亮了。
有人敲开了她的门,她识得,是贺齐府上的管家。
到达贺府时,斯音发现门口处多了两层守卫,院子里的奴仆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她倒也没太在意。
拐进贺齐院落的时候,贺齐背对着她站在庭院的中央,腰身如庭院中的劲松一般挺拔。
“将军”斯音上前一步,低声唤道。
“你不是离开了吗,为何还要回来。”斯音听出他语气的冰凉,几疑是错觉。
“斯音来了,再也不走。”贺齐转过头来,一只手上缠着绷带,因握得紧,已渗出了些许血丝。
“当年我手刃你生父,你不怨我?”斯音看见他眼窝处炭黑,想是从昨天到现在恐怕一直未合过眼。
“怨过,可是终抵不过爱。”斯音抬头看他的眼睛,却是波澜不惊。她觉得这不是她想的样子。
“将军,斯音回来了,让我们放下过去,从新开始。”斯音上前来,握住贺齐的双手。
“斯音,你说的对,让过去过去,可你已经是我的过去。”斯音见他眼底冰凉,如今这话,她已懂了大概。她捧着一颗玲珑的心过来,却被他硬生生的摔碎在地上。
“前日里,你明明说过,你要的将来,是我们的将来。”斯音还是不愿去相信,她的一片真心,竟这样被践踏。
“我发妻为我而亡,当日,我不过是将你错认为是她,我那时说过的话,你怎可相信。”贺齐语气冰凉。
斯音只听见他说:“你是斯从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留这么大的隐患在身边。”
“可妙音坊里,你明明……”斯音眼神四散,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的结局。“够了。”贺齐喝止住她。
他还说:“斯音啊,灵岩山上的道观能够清心凝神,你且去上面暂住几日吧。”他说的那样随意,仿佛她只是他身上一见可有可无的物件。
“贺齐,你告诉我,死了的心该如何清?”她声音哀婉凄凉,贺齐别过头去,又听她说道:“终究是我太过贪心,还真的以为前边有幸福在等着。”斯音抹去眼角的泪,这一生,怕是不会再流了。
“带走。”贺齐招了招手,有士兵走上来。
斯琴拔下髻上的玉簪,长发如瀑散下,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玉簪折断:“今后我与你,便如这根玉簪。”贺齐听得极为清脆的一声响,像是生生将他们两个人化成了彼岸和此岸。
贺齐闭着双眼,感觉到身后的脚步挨着自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