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石心伍正在柳府中做事,马既进来道:“石大爷,外面有位青年求见您老人家!”
石心伍想:“我在嘉州一无亲,二无邻,也没有什么钱财地位,会有什么青年人前来求见?”于是凝着脸色道:“马老弟,你不要开我玩笑!”
马既认认真真地道:“你偌大一把年纪,我哪里还敢与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到大门外面看一看!”
石心伍来到大门边,远远地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像极了自己的小儿子石林,正在大门外面等候,于是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
那青年见了石心伍,立即迎面扑了过来,刚刚叫得一声:“爹爹!”便“咚”地一声跪在了石心武面前,顿时泪如雨下。
石心伍慌不迭地扶起他,颤抖着声音叫道:“儿呀,这些年来你在哪里,可是吃尽了人间苦头?”
石林泪流满面地道:“好教爹爹得知,我来到蜀中以后,立即编入了嘉州军营之中,恰逢蜀国需要维修嘉州大佛,因此被派在了工地上监工。因此,我不但没有吃到什么苦头,反而学成了一身雕塑功夫。”
石心伍心中略觉宽畅。
石林道:“我听人们传说,您老人家在柳别驾府中做事,开初还不大怎么相信。今天过来一打听,您老人家果然在此。不知道您老人家是怎么来到蜀中的?”
石心伍叹了一口气,恨恨地道:“你走后不久,两个哥哥都战死了。两个嫂子呢,一个被游兵散勇奸杀,一个被他们逼得跳河自尽。你娘又气又怕,过了不久也就病死了。家乡一带常遭战乱,我只得带了妹子入川找你。”
石林叹息道:“遥遥数千里,又是兵荒马乱的年头,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如何走得过来?”
石心伍流泪道:“是呀,我们走到奉节县城,瘟疫就流行了起来,你妹子病死在那里。我一个人赶路,在金鸡岭下又被高强掳掠上山。好在唐牧让我在山寨之中做了个煮饭的伙计,因此在山寨上混了两年。”
石林又问:“那么您老人家怎么得以进入了柳府?”
石心伍道:“金鸡岭山寨打破以后,紫竹姑娘见我老迈不能从军,便央求柳大人将我收留了下来,就在柳府之中做些杂事,也想让我老了有个依靠。”
石林感激地道:“这紫竹姑娘真是个好人,以后我们要好好地报答她!可是您既然来到了蜀中,怎么就没有想起过打听我呢?”
石心伍道:“我何尝不想打听你呢?可是你当年不在蜀中啊,这战乱年间,茫茫人海,我又从何打听呢?”
佛婆、紫竹听说石心伍儿子找了过来,急忙出来探望。
石心伍忙叫石林上前,给她们跪拜行礼。
佛婆忙道:“小伙子不要多礼!你们父子团聚,这乃是观世音菩萨菩萨的保佑,何必感谢我们!石林既然过来了,就请你到府中坐坐吧!”
石林道:“柳大人府上,小人怎么敢随便打扰?”
紫竹想起神仙姑姑的说法,忙道:“我舅舅虽然做着蜀国的官员,却是一向怜老恤贫的,知道你们父子团聚,他也一定非常欢喜。你就进来坐一坐吧!”
石心伍也道:“他们都是爹爹的恩人,平时对爹爹特别地关照。好歹你进去看看,等会儿见一见柳大人,好好地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石林只得跟随他们入内。
王良见了,立即请石林在客厅中坐下。
杏花儿又急忙端了几杯滚热的茶水出来。
大家坐在一起说些闲话。
过了一会儿,柳范回来。
石心伍忙叫石林上前,给柳范磕头。
柳范诧异地问:“这不是军营之中的石林吗?”
紫竹便向柳范说明了石心伍父子团聚的事情,最后道:“舅舅,外甥女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求舅舅能够答应。”
柳范笑道:“外甥女儿但说无妨!”
紫竹道:“我想请舅舅将石林一并收留府中,不知道舅舅是否允许?”
柳范想这是她又要周全石心武父子,便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明日我与刘刺史说过,就将他拨在我的府中当差,岂不是一方二便!”
紫竹听了,心中好不欢喜。她自从与石心伍接触以后,便一直为他的老年生活担忧着。前次因为石心伍不能从军,便央求舅舅将他留在了府中。现在神仙姑姑说石林是自己的贴心使唤人,看来今后他必将紧紧地追随自己,所以想将他先留在柳府之中。
石心伍父子能够在柳府中长期团聚,自然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于是再三致谢柳范和佛婆母女。
柳范又向大家解释:“夜郎、南诏两个蛮夷之邦最近准备进攻嘉州。有关防务方面的事情,我同刘刺史、史司马商议了一番。史司马的师兄丁明又过来投奔他,史司马便邀请我们过去作陪饮酒,因此回来晚了。”
紫竹忧虑地道:“这么说起来,嘉州岂不是危险了?”
柳范道:“你们放心好了,夜郎国那些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紫竹下来以后,趁机向佛婆提出:“娘,舅舅是个朝廷官员,必须忙于公务。敌人就要前来进攻嘉州,我们留在这里,岂不是他老人家的拖累?不如我们返回塔子山去!”
佛婆自然同意,第二天同了紫竹过来,向柳范道:“兄长,我们出门已经两年,也不知道家中怎么样了,因此打算马上回去。”
柳范吃了一惊,问:“你们怎么突然有了回家的想法?是不是居直那小子怠慢了你们?”
佛婆笑道:“兄长说哪里话来?居直怎么会怠慢我们呢?”
柳范又问:“是不是仆役们不敬重你们?”
佛婆道:“哪有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们便说过,只在嘉州住些日子,终究要回塔子山的。”
紫竹笑道:“舅舅,你身负着守土护国的重任,我们在此,毕竟要让您老人家分心。如今战事将要展开,倒不如让我们回到塔子山去。”
柳范知道她们去意已决,只好同意。又想到金鸡岭发生过的事情,便打算派柳居直和唐牧率领五十名士兵前往护送,于是到刘庆锡那里去说知。
没想到刘庆锡痛快地道:“紫竹姑娘对我们嘉州有大功,我们理当派人护送。另外,我们嘉州府送她黄金十斤,白银千两。”
柳范再三推辞不过,只得代表紫竹母女领受。
临走的头天晚上,柳范又对佛婆道:“你们既然执意回去,我这里也送你们三百两银子。”
佛婆推辞道:“我们都是修佛吃素之人,要这黄金、白银何用?”
柳范坚决地道:“急难之间或许有所帮助。”
佛婆忽然想起自己修建毗卢庵的心愿,于是接受了下来。
柳范又叫来石心伍父子,对他们道:“嘉州将有战事,佛婆母女要回塔子山去。石心伍的年龄大了,你就带了儿子,也去塔子山上安身,以后就在那里侍候她们,也好让我放心!如此安排,你们可是愿意?”
石心伍忙道:“柳大人,您待我们父子恩重如山,紫竹姑娘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能够侍候她们母女,也是我们三生有幸的事情,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柳范诚恳地道:“老哥哥,你休要这么称呼!我虽然做了官,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大家只做弟兄,不要称呼什么大人!”
石心伍忙道:“这怎么可以!如果弟兄相称,老仆岂不是高攀了?”
柳范道:“老哥哥,我妹子一生吃尽了苦头,外甥女也还年幼,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将她们照顾好,也就对得起我了!”
石林道:“柳大人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侍候好佛婆母女!”
柳范点了点头,道:“请你们记住,不论什么情况下,必须保证她们的安全!”
第二天一早,柳居直奉了父亲之命,与唐牧、石心伍、石林和五十名士兵护送佛婆母女回家。
他们在路,非止一日。
柳居直每日只在佛婆面前走动问候,绝不轻易与紫竹谈话。
紫竹有意无意地想同他说说话,柳居直却只是不理不睬。
紫竹暗中叹息道:“表兄对我冷若冰霜,看来的确只对史姑娘有意!”从此对柳居直也冷淡了许多。
这日中午时分,他们一行到达塔子山。
柳居直见到塔子山上胜景如画,也是暗暗羡慕不已。佛婆看了出来,便道:“居直若是喜欢这里,以后常来走动。”
紫竹冷冷地接口道:“嘉州城繁华无比,表兄岂会想念咱们这个塔子山!”
柳居直却淡淡地道:“也不是这样说,最近我还要读书。”
紫竹听了,于是不再理睬柳居直。
第二天,柳居直和唐牧带领士兵们返回了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