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陵祉看向年长的帝王,却见他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中迸发出熊熊的战意,不由道:“帝上请三思,匈奴之所以能存在这么久,一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若是贸然攻打。恐怕适得其反。”
凤陵无暇有些不满:“皇叔现在说话,怎的跟兵部的人一样了?”
凤陵祉垂眼:“帝上恕罪。”以估沟划。
“罢了,不说这个。”凤陵无暇被当场泼了冷水,心情瞬间阴郁了一些,“唐心满那边是什么情况,何时能抓到唐从容?”
凤陵祉道:“臣得到消息,唐从容出狱以后,去了一处地方。”
凤陵无暇皱眉:“哪里?”
凤陵祉默了下,少顷才道:“甘府。”
……
当禁卫军将整个甘府团团包围住的时候,闻讯出来的礼部尚书甘文又惊又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领兵之人腰间挎着刀,走起路来甲胃作响,听着就让人觉得慎得慌。
那人道:“甘大人,请问甘流大人和甘统领,现在可在府上?”
甘文道:“在、在的。这是……”
那人道:“哦,没什么,就是帝上有旨,要请您和甘流大人,还有甘统领进宫一趟。”
甘文:“……”
就这百十来人围府的架势,个个身带利器,还说没什么?
甘文不敢再多问,文官多怕事,此刻也只得在心里发慌,他叫了门房去府内叫人,自己则是勉强露出个笑容,道:“还请稍等,已经派人去叫了。”
那人点点头,侧身让出条路:“那么,甘大人先去马车上等吧。”
甘文:“好。”
有禁卫军护送甘文上了马车,没多久后。甘流和甘溯就急匆匆的出来了,甘溯一看这阵仗,眉头就皱了起来,“小六,这怎么回事?”
刚才跟甘文说话的正是小六,见了自己的老大,立刻上前行了一礼,“统领,您与甘流大人还是先上马车吧,咱们边走边说,帝上还等着呢。”
甘溯的眉头拧得更深,还是甘流道:“那行,边走边说。”
马车安排了两辆。甘文已经上了前一辆,小六先把甘流送了过去,才带着甘溯上了后一辆马车。
众人没多耽搁,把人都接了后立刻便往皇宫方向赶去,小六将马车周围的人都赶远了,自己驾着车,这才道:“统领,你们怎么会跟唐从容那个钦犯搞上关系?”
甘溯坐在车厢的最前头,掀着车帘,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这话来的突然,他一时间也没深想。
小六四下看了眼,见大家都在认真赶路。没往这边看,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最近大家不是都在查唐从容的下落吗?就在刚才,七王爷亲口跟帝上说的,唐从容逃出天牢后去了你家。”
甘溯心里一咯噔。
小六还在絮叨:“我觉得吧,一定是情报出错了,统领怎么可能会私藏钦犯呢。要我说那七王爷也是怪,那么拼命的保着唐心满,却对唐从容见死不救……哦,不对,他见死不救就算了,还要雪上加霜的踩上两脚,生怕弄不死人家。”
现在还把统领一家给牵扯了进去……真是的。
甘溯定了定神,“你这消息从哪里听来的?”
小六道:“御书房的小李子,您不是知道吗。那是我表弟,他听来的。”
甘溯点头,小李子是在御书房伺候帝上办公的,他有印象,“七王爷这么说,可有证据?”
小六道:“没有,就只是说在搜寻唐从容的踪迹时,有人看到形似唐从容的人从甘府的后门出来。”
甘溯:“那就是口说无凭?哈,这不是诬陷吗!”
小六慌忙捂住他的嘴,“嘘!我的好统领,您能不能小点声儿。”
——他这偷偷得来的消息,可不适合这么大张旗鼓啊。
——要是被发现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甘溯故意装出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急吼吼的喘着粗气,“我生气。”
小六反复强调要他动静小点,不要再跟之前那样突然之间来个爆发,在得到他的同意后,这才慢慢松开手,“知道您生气,冷不丁的被这么冤枉,是个人都生气,可谁让他是王爷呢。”
甘溯冷哼:“王爷也不能不讲证据吧。”
小六叹了口气,摇着头不再说话了。
甘溯暗暗舒了一口气。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要糊弄过去也简单,毕竟不是当场抓个正着,所有话都是空口而已,没有证据,就定不了他的罪。
只要他抵死不承认……
不过幸好是小六事先跟他通了气,要不然在帝上面前突然被提及,说不准他还真会露出马脚。
等到甘家人被带进御书房后,帝王坐在桌后静静的睨着他们,一言不发。
甘文和甘流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内心自然七上八下,这半天都等不到回应,更是没谱了。甘文悄悄抬眼,想着瞅一眼帝上,哪曾想这一眼就忘进了后者凌厉而锋锐的鹰眸之中,当下心里就是一通狠颤。
“说说吧,你们跟钦犯唐从容到底是什么关系?”施压施得差不多了,凤陵无暇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懒懒散散的,与他的眼神一点都不相符。
“唐、唐从容?”甘文有些懵。似乎不明白帝上突然提起一个钦犯做什么,还跟他们什么关系……这没有关系啊。
甘流以前倒是与唐从容有过一些往来,不过是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其他倒没什么了。
轮到甘溯回答的时候,他很镇定的也是说的没有。
“都说是没关系,可为什么有人看到唐从容从甘府出来?”凤陵无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着,一点都不像是兴师问罪,倒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很美一样。
然而这三个在天子面前做事的人都知道,他是心里越生气,面上就越平静的人,那是暴风雨之前的静谧,雷霆震怒蓄势待发。
甘家的三个人同时表现出了迷茫的神色。
凤陵无暇又问了几个问题,但结果显而易见,并没得到什么有利的讯息。
心知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凤陵无暇便让他们先回去了,只是守在甘府外头的禁军却不见撤,依旧是寸步不离的围在外头。
……
凤陵祉自宫中回去后,阻断了想说什么的白柚,“有什么事明天说,今天先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便回了主院,挥退了下人。
房内的布局还是心满走时的样子,凤陵祉点燃了桌上的烛火,给自己倒了杯水。
壶内的水早就凉了,在这种深夜,一杯凉水下肚,瞬间就能让大脑清醒。他放下茶杯,绕过屏风走到里间,纱幔层层叠叠,几乎曳地,而内里的雕花大床上,薄被一直是掀开一半的模样,就好像睡在上头的主子刚刚起床一样。
“你能跑到哪里去……”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声,却轻如呢喃。
快六天了。
她从他手中逃走已经过了六天。
凤陵祉头一回觉得太过自信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是那天他太过笃定于放心满出城没关系,现在也不会是这种局势了。
本来以为不出一天的功夫就能把人抓回来,哪里想到会被耽搁这么久。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估心满了。因为在他的心里,她似乎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闯祸的小姑娘,出了事只会惊慌失措的找从容或是他,完完全全的需要依赖别人。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不仅可以反将他一军逃出城,甚至还能让他抓不着她。
不知怎的,对于这种情况,凤陵祉忽然就生出了一丝期待。
她能够逃多远呢……
而他……在什么时候才能把他这只逃走的金丝雀给抓回来?
……
“都赶了三天的路了,能不能歇一歇?”
晴朗的阳光之下,薄云如雾,轻飘飘的贴覆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难得是个好天气,唐屹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好。
自从被抓以后,就成日成夜的被绑在马车上,别说是想下车透透气,就是连那车厢内的小窗都没见打开过,他自己是还好,就是主子受不了啊。
老四沉默的赶着车,对于车厢内唐屹的询问采取了漠视措施。
这几天来类似的问题已提过不下十次,最开始他可能还会理会,可到了后来,次数一多,就以耽误进程为由直接驳回了。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唐屹不满被无视,挣扎着蹦了起来,万份艰难的挪到了车帘那,伸出个脑袋,“哎哎,停下一会儿,让主子下去透透气儿,一直憋在车厢里会出毛病的。”
老四只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唐屹眼睛立马瞪圆了,“嘿,我说你这人……”
“唐屹。”心满开口了,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浑身也疼的厉害,就这么软软的靠着车壁坐着,面白如纸,“别为难他了。”
“可是,您这样多难受啊,都被绑了一夜了,身体会吃不消的。”唐屹有些发急,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心满摇了摇头。
唐屹见心满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儿,心里是又心疼又难受,无法忍受道:“你绑着我就算了,为什么要一直绑着主子,她身子娇弱,又带着伤,哪里能受得住……”
吁——
骏马嘶鸣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唐屹毫无准备,被那惯性一带,整个人就往外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