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
匆匆又是清明早过,小满已到。
原来彩云的儿子却正好是在小满这个节气生的,所以便起名叫做小满。
这日正是小满节气,也正是彩云儿子的两岁生辰。
早先两日林太太便特地的赏了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下来,又是刻着长命百命的小金锞子一对,衣裳一套,又放了彩云今日一日假,只说让她好好的在家给她儿子张罗过个生辰。
可巧彩霞今日也拿了自己做的两方夏日间小孩儿穿的肚兜来了,现下她们两个人正在那里闲着坐的。
林太太给彩云配的小厮是管家的儿子,现如今在林家的绸缎铺子里当着伙计,也很是有脸面。所以彩云现下除却在林太太屋子里还端茶递水的伺候着,到了家里却自是有其他小丫鬟来伺
候着她。
现下小丫鬟端了茶上来,彩云一面让彩霞喝茶,一面便看着她带过来的两方肚兜。
一方肚兜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荷叶荷花和两尾锦鲤,一方肚兜是姜黄色的,上面绣着梅花喜鹊,寓意喜上眉梢。
彩云一面看,一面就赞叹着:“彩霞,这些年过去,你的刺绣功夫可是越发的好了。你瞧着这两尾锦鲤绣的,竟似跟活的一般。”
彩霞微微一笑:“不还是那样?不过就是这些年萱姑娘大了,日子要较前些年清闲些了,闲着的时候也就做些刺绣来打发时日罢了。”
彩云看着彩霞,没有说话。
她和彩霞其实是同岁。想当年林太太给彩云指了小厮的时候,也是想给彩霞指一个宅子里的小厮的,但彩霞总是不同意。她说她这辈子都要在萱姑娘的身旁好好的伺候着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林太太虽然劝说着,说是你嫁了宅子里的小厮,也一样的可以伺候着林琼萱,便是往后林琼萱出阁了,我也让你一家人跟着去,岂不是好?但彩霞总是不同意。最后林太太没有法子,也只能作罢。
所以这些年下来,彩云是孩子都有两岁了,但彩霞竟然还是单身一个人。
“彩霞,”彩云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问着,“你真的打算这辈子就这样单身一个人?”
彩霞正在喝茶,闻言她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上神情也有片刻的凝滞。
但很快的她便又笑了起来。
“如何是单身一个人呢?不是还有萱姑娘吗?”
“可是萱姑娘成婚之后,她有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未必会像现下这般依赖你了呀。”
彩霞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笑道:“那又如何?只要萱姑娘过的好好儿的,便只是要我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就够了。这样等我来日死了,黄泉地下也有颜面去见彩萍姐了。”
彩云望着这样的彩霞,由不得的就叹了一口气:“便是当年彩萍姐的那几句话改变了你的一生,可是彩霞,报恩就一定要用你的这一辈子去还吗?就没有其他两全其美的法子?”
彩霞怔了怔,而后摇了摇头:“我想是没有的罢。”
末了她又开始调笑着彩云:“你别瞧着我现下没有嫁人的,就想着我可怜。其实我觉得你才可怜呢。你看你嫁了个丈夫,上要伺候公婆,中要看顾丈夫,下要照料儿子,日日不得闲,时时都要操心这操心那的,又哪里有我过的潇洒悠闲了?”
彩云先是一怔,然而仔细想起来,确然也是如她所说。
于是彩云便也笑了起来。
也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各人原有各人想过的生活,做什么要以自己的准则来强求别人。
于是她便也不再劝说彩霞找个丈夫的事了,两个人继而一面吃着茶,一面说着宅子里的家长里短。
彩云就说道:“据我看来,太太的性子是真的变了呢。你看这次老爷回来,又是郑姨娘各种乔模乔样,又是新纳了个芸姨娘的,可你瞧着太太,竟然是丝毫都不生气,只还是如以往那般,守着玉姑娘和志少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的。”
彩霞便说道:“这一来太太是年岁大了,有些事儿毕竟是想得通了,也便懒得去计较了,这二来,太太现下儿女双全的,见着玉姑娘和志少爷又都是孝顺她,她心里满足着呢。所以对于老爷的那些事儿,她估摸着也是懒得去想了。再者,现下太太明面上也是有了个嫡子了,甭管老爷来日如何——说个大不敬的话罢,便是老爷现下就走了,那这份家业也是志少爷继承着,太太的后半辈子都有了依靠的,还怕得什么?你看着她郑姨娘再无风也要起三尺浪的,又顶得什么用了?”
彩云连忙随口附和着:“可不是这样说呢。你看玉姑娘和志少爷,又上进,又孝顺的,多给太太长脸。你再瞧瞧郑姨娘的那一双儿女,明明都是和玉姑娘一日生下来的,怎么差别就是那般的大呢。那个祖少爷是不消说了,自打他回到了这宅子里来,我就没见他开过笑脸儿,整日的板着一副棺材脸,见着谁都是那副上不得台面,畏畏缩缩的样儿。听说读书做生意都不行的?只怕往后也是难有什么大成就了。只说那个芳姑娘,虽说是长得有些姿色,可脾气实在是太大了,镇日的在那打骂她身旁的那个小丫鬟呢。这点倒是和郑姨娘一个样,想来这些年来在郑姨娘身旁她也是有样学样了。若她只是这样的倒也还罢了,谁家的小姐没有个怪脾气了?只是一样,她仗着老爷对她的宠爱,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便是见着太太,也是鼻孔朝天,不说叫声大娘,便是正眼儿都懒得给一个的。太太虽说现下性子是改了,可你这般的对她,她心里能有个不气的?别的不说,将来她的婚事最终不也得太太点头才是。”
彩霞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难得的也对这些八卦感了兴趣:“说到亲事,我听说,郑姨娘那边见我们萱姑娘的姑爷今年的春闱已经是中了进士,正等着上面派个什么官下来做的。只待我们萱姑娘嫁过去,那正经就是一个官太太了。而你们玉姑娘的姑爷虽说是个白身,尚且没有考取功名的,可是她公公现不是在京城里做官的?你们玉姑娘嫁了过去,这也算是嫁到了官宦人家了。那郑姨娘嫉妒的要死,说是镇日的在老爷面前缠着,说是也要给芳姑娘找个做官的人家嫁过去。”
彩云听到这里就笑道:“她想得倒是美呢。我们萱姑娘和玉姑娘那是好人有好报,做个官太太那是应得的,她芳姑娘见着可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只是彩云这句话说完没上几天,就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自然是好事,林太太兄长那里寄了信来,说是朝廷上面已经是给赵志成发放了一个外地的知县,不日就要去上任的,所以便催促着这边厢赶紧的将赵志成和林琼萱的婚事给办了。
好在时间虽然是仓促,但好在林琼萱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林太太一时是忙而不乱,也算是风风光光的将林琼萱给打发出门了。
临了送林琼萱出嫁的那晚,林太太特地的将林琼萱和彩霞叫了过去。
林太太先是对彩霞说道:“前些年你尽心尽力的服侍我,这些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原是想和让你和彩云一样,给你指个体面的小厮,帮你成个家,但你总是不答应,我也只好由得你。现下萱儿是要远嫁了,这往后你跟着她,一则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她,可这二来,你好歹也要好好的顾着自己。”
一面又叫彩云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彩霞,说道:“这里面是几件新衣裳,并着几件首饰,留给你,就当是做个念想罢。”
彩霞将包裹接了过来,跪下来对着林太太磕了头,而后便退至一旁站着。
林太太这时便唤了林琼萱上前来。
林琼玉现下家常穿着白色刺绣兰花的交领夏衫,丁香紫的素面绫裙,头上也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只斜插了一根金头莲花簪。但她越是这般淡雅妆扮,越发显得温婉动人。
林太太望着林琼萱,一时觉得心里就有些五味杂陈。
对于安彩萍,前些年她是心有怨恨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管她们娘儿两个,由着她们去自生自灭。可后来安彩萍死了,也许是她临死之前的画面震撼了她,觉得人活着一辈子也就是个虚妄,又有个什么好争执的?又或许终于是发觉安彩萍那些年服侍她也算是尽心尽力,所以面对着安彩萍的临终遗言,托她好好的照顾林琼萱的时候,她当时也是真心真意的答应了的。
只是后来她身边有林琼玉和林承志要她照顾着,又加上她不是很喜欢林琼萱那唯唯诺诺的性子,所以让她在上房住不了几个月,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她,给她分了个院子让她单过去了。便是给她结的那门亲事,一开始自己也是没有安什么好心的。
不过就是想让她哥哥嫂子明白,当初爹爹眼皮子那样浅,为着她哥哥,图着林家的一百两银子就将我嫁给了林家,可现下怎么样?见着你们的儿子不也只能是娶个姨娘出生的女儿?
不过好在,她侄子也算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的就考中了进士,现下好歹也是个七品的知县了。不然这当会,她真的是要懊恼死自己当初的那些龌蹉心思了。
她叫了林琼萱上前来,伸手将她裙子上系着的那枚淡蓝色丝绦摆摆正,又是伸手将她额头上的几丝散发拂了上去,而后开口叫了一声:“孩子。”
一语未了,眼泪已是先流了下来。
甭管以往她是不是真心的对待着林琼萱,可当会想着她明日就要远嫁,从此山高水远的,这辈子不定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林太太的眼泪水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但林琼萱这当会却是没有哭。
这姑娘幼时胆小怯懦,动不动的眼泪水就会下来,可后来自打安彩萍离世了之后,她的心志却反而慢慢的变强了一些。
这林宅里,虽说自打林老爷去了京城之后,统共的也不过就林太太和林琼玉他们几个人,可林琼萱却还是明了了自己的处境。
她是一个没有娘,不得爹爹疼爱的孩子,便是林太太,若是你太聒噪了,或者是□□静了,她也不会真的对你好,所以林琼萱从那时开始便小心的学着把握一个度。
一个在林太太面前,让她晓得这宅子里还有个自己存在,但又不至于让她讨厌自己的那个度。
现下看来,这些年来她的这个度掌控的还是很好的,最起码,林太太在给她的嫁妆上没有吝啬,而且现下在面对着她即将远嫁的时候,还真心实意的流了眼泪。
甭管是不是过个两三个月,林太太是再也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庶女,可现下好歹她是对她上了心的。
于是林琼萱便也双眼一眨,陪着林太太留了一些眼泪下来。
“大娘。”
她轻声的叫了林太太一声,而后便低下了头去。
烛光闪烁,谁也看不清她现下面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但在林太太看来,林琼萱定然也是垂着头在那暗自的流着泪。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这些年自己也是亏欠了林琼萱。
“孩子啊。”林太太伸手握住了她手,另一只在她手上轻轻的摩挲着,真心实意的说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林琼萱忙摇了摇头:“大娘说的这话我哪里受得起?这些年若不是大娘,我哪里有这般安稳的日子过?论起来,大娘就是我的亲娘一般。”
林太太摇了摇头,也不好将自己那些年心里的小九九说出来,只是嘱咐着林琼萱:“我那个侄子儿,是个有出息的。现下他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便是中了进士,做了个知县的。虽说他现下外放的那地方是个穷乡僻壤的,可只要他踏踏实实的在那里干上个三年,愁到时不再往上升的?萱儿啊,你跟着他,吃喝穿我也不担心。不说他是个当官的,自是有俸禄养活得起自家的老婆,只说你的这些嫁妆,便是够你这被子吃喝不愁的了。只是萱儿啊,有一件事,我可是得提前嘱咐你。”
林琼萱忙道:“大娘请说。”
“咱们做女人的,命苦啊。”林太太唏嘘着,“老人都说,为人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你看你娘,还有我,这一辈子也都是这样了。说起来是吃喝不愁的,可心里的苦又有谁知晓
?萱儿啊,我晓得这几年,玉儿经常偷偷摸摸的让志儿寻摸一些话本子回来看,我也晓得那些话本子她也是给了你看的,”
说到这里,林太太拿眼瞟了一眼在她身旁坐着的林琼玉和林承志,只让林琼玉和林承志霎时便心虚的都低下了头去。
他们原本都以为这事做得甚是机密的,还曾沾沾自喜来着,可谁料想林太太她是早就晓得的了?
关键是,她到底是怎么晓得的?
而这边厢,林太太将目光又移到了林琼萱身上,继续的说道:“我晓得这些话本子上说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晓得上面的才子佳人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为着对方,恨不能死了生,生了死的,我要对你说的,也正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了。”
林太太今晚虽说明着是要对林琼萱说这事的,但暗里估摸着也是想拿这事敲打敲打林琼玉的。
林琼玉心里门儿清,所以当即便做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出来。
林太太一见,果然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咱们做女人的,最幸福的事自然是能遇到一个真心疼惜你的丈夫。遇得到的是运,遇不到的是命,怨不着旁人。可是萱儿啊,不管是有运没运,首先,你都得好好的活下去才是,而且最好是要活得高高兴兴的。”
林琼玉点了点头。这个她懂,就是有男人疼着那就算是你命好,但就算是没男人疼着,你也得好好的自己疼自己。
“大娘,”林琼萱此时也点了点头,“您说的这个,我记住了。”
“唉,”林太太又伸手在林琼萱的手上摩挲了几下,而后方才是说道,“你记住了这一点,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萱儿,你要晓得,便是说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卓文君,她的丈夫高官显贵后,也是动过了纳妾的心思的。所以这世上,哪里会有男人是会真的对着自己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若是存了这个念想,这辈子你的日子都将会不好过。但如果你一早就想明白了这个理,那往后你就会少伤很多心。萱儿,你明白大娘的意思吗?”
林琼萱点了点头:“大娘,我明白。”
林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但下一刻,她又将目光转向了林琼玉。
意思很明显,你大姐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你呢,你有没有明白?
林琼玉觉得自己现下的这处境,也算得上是躺着也中枪吧?
好吧,不过这个道理她是明白不错,但她不是很愿意相信。
不论这世上是有多少脚踩几只船,发达之后抛弃糟糠之妻之类的渣男,可她仍然是愿意相信,这世上始终都会是有好男人存在的。
只是要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运气碰到这样的好男人就是了。
林太太见林琼玉只是在那沉吟不语的,心里想着,看来这小丫头还是不信我说的话呢。也罢,往后再慢慢的对她说这些也就是了。
于是她便叫了彩云,让她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
彩云答应了一声,随即便捧了三只镶金嵌玉的花梨木盒子过来。
林太太将这三只盒子接了过来,先打开了其中两只,只见一只盒子里装的是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一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套珍珠银累丝头面。两套头面都是手艺精湛,看起来价值不菲。
“除却给你准备的那些嫁妆,这两套头面,是大娘另外给你添妆用的,你要好生的收着。”
林琼萱答应了一声,伸手将这两只盒子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彩霞。
林太太再将第三只盒子打开了来。
入目黄烘烘的一片,里面竟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两排小金锭。
“萱儿,这盒子里面是两百两金子,是大娘给你的压箱钱。你记住,这些金子,除却你和彩霞之外,不得让第三个人知晓,便是我的侄儿,你的丈夫,也不能让她知晓,你明白吗?”
这份礼林琼萱是没有想到的,她心中一时只觉得大受感动。
“大娘,”林琼萱这次说的话终于是发自于肺腑了,“您今晚对我说的这些话,我每一个字都会牢牢的记着的。”
林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就好。”
她将手中的盒子合了起来,让彩云交给了彩霞:“这些金子,你好生的收着。不到不得已的关头,那都是不可以动用的。”
说完了这些,她又深深的看了林琼萱一眼,而后便说道:“夜也深了,你下去和玉儿,志儿他们两个告个别,而后便回去歇息着吧。明日一早你还得起来赶路呢。”
林琼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林太太面前跪了下来,对着她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而后抬起了头来,眼圈儿有些红了。
“大娘,这些年蒙你看顾我成人,萱儿在此谢谢您了。往后萱儿不在您身旁,您可得好好的照看自己,万不可对着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再受气了。”
林太太的眼泪霎时便落了下来。
“傻孩子,大娘都会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倒是你自己,嫁到了别人家做媳妇,可不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自由,万事可都要看着公婆丈夫的面色,步步都要小心些才是。”
林琼萱点了点头:“我理会得。”
林太太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往后有空闲了,或是路过济南府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回家来看看。”
林琼萱这次是真的落泪了:“大娘,我晓得。”
林太太单手掩面,起身站了起来,由着彩云将自己扶了起来,径直的到了里间在床上躺了下去。
再这么着的在前厅里对着林琼萱,她只怕自己真的是会忍不住哭个不停。
而这边厢,林琼萱见着林太太走了,便也起身站了起来,转身过来看着林琼玉和林承志。
对于他们两个人,林琼萱的感情那还是很真挚的。
当年林琼玉的那次劝饭之恩,她始终是记得的。再有林承志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他们姐弟两个对她这个大姐,那也确实是从心坎里面透出来的好。
所以这当会,林琼萱面对着他们两个人,那流下来的眼泪水是一些儿都不掺假的。
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可林承志这当会却是泪水直接的就弹了下来。
“大姐,”他对着林琼萱哭的就跟个泪人儿似的,往昔的活泼开朗全都不见了,“你不嫁人,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不用离开家了,那往后我们姐弟三个人还可以像以往一块,日日的在
一起玩。”
“傻孩子,”林琼萱眼中有泪水,但嘴角还是勉强的扯了个笑容出来,“这世上哪里有女子会不嫁人的?”
林承志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对小金猪出来。
这两只小金猪做得憨态可掬,惟妙惟肖,林承志以往没事的时候经常是放在手里玩的。
“大姐,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将它们送给你。往后你想我,想家的时候,就看看它们。你看看它们咧着嘴大笑的模样,可不就是像我平日里笑着的模样?”
林琼萱接了过来,泪眼朦胧中一看,这两只小金猪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可不正是像极了林承志平日里笑着的样子?
“好,好。”她将这两只小金猪捏在了掌心里,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一丝笑意:“怪不得平日里你这么能吃呢,原来倒是只小猪儿。”
只是现下这句玩笑话说出来,林承志再也不会跳脚了。
林琼玉在旁看着他们姐弟两个人依依不舍的样,心里想着,唉,这年头的通信和交通真的是不行啊。不然远嫁算什么,一日一个电话,一个月回个娘家几次都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大家都搞得这么难过的了,她不想再让大家更难过。
于是她便笑道:“大姐,你别跟弟弟一般见识。你说平日里他老是嘲笑我们,说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就他能耐,结果现下不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大姐,这成亲是件高兴的事,咱不兴哭啊。”
林琼萱伸手去擦脸上的泪水:“嗯,我不哭,不哭。”
只是眼泪水总是擦完了就又会有。
林琼玉叹了口气,伸手递上了一个手绢儿。
里面包着的是一对羊脂玉手镯子。
“大姐,这对手镯子你收着罢。往后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回来看看,或者是我们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你那里看你。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只要大家彼此心里记挂着彼此,那隔得再
远也不算什么的。”
只是她这话虽是说得潇洒,现实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潇洒?
在这个年代,最快的交通工具不过是马的情况下,朋友亲人间分别了,真的可能就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了。不过也许更因着这些会面难的缘故,所以古代朋友亲人之间的情谊远较当代人来的亲密。
次日清晨,林琼萱披上了红盖头,坐上了赵家遣来的迎亲马车,朝着她自己的人生路驶去。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