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轻轻抚着碧荷柔软的发丝,磁性且温和的嗓音低低安抚道:“不论你是谁,都是我的小荷儿!”
“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师尊!”碧荷眼睛涩涩的,鼻子也涩涩的,发出的声音有点囔,带着鼻音,像极了北冥大陆时那个成天撒娇耍赖的小丫头。
文渊目光里全是温柔。“乖,休息会儿。”
“嗯!”碧荷脸蛋儿在文渊肩膀上蹭了蹭,低低呢喃:“师尊,有你真好!”
“睡吧。”文渊嘴角微微上翘着,一下一下轻轻抚着碧荷后背,直到她呼吸变得平缓,绵长。
空间球内另一侧,鹏无法以灵体状态长时间在外飘着,已经回了碧荷空间。白泽离贾申大概两步距离,手臂环胸半阖着眸站着。
当他第三次感受到贾申偷偷飘过来的目光,和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时,终于缓缓开了口。
“你不该来!”
贾申一愣,猛地抬头看向白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那件事后,白泽一直避开自己,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而刚刚那句虽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关心的话,都让贾申欣喜不已。
白泽见贾申如同痴儿般的表情不由蹙了蹙眉。
对贾申,他内心有些复杂。
冬至的记忆和情感都存档在他现在的记忆里,那时的每一次悸动,每一个心跳,甚至到最后在绝望中寻求解脱,他都感同身受。
同样,在何必胜与冬至结合时,何必胜心底的痛,他的恨,白泽同样感同身受。
但同时,他上一世,上上一世,轮回百世,每一段记忆,每一段情感,都如幻灯片一样,每一帧,每一秒,都真真实实的刻画在他的脑海。
那是他的劫,又何尝不是对方的劫!
白泽无法以现在的身份回应那样的感情,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冬至,不再是任何一世那个单纯的历劫的自己。
同样,他也不能任由自己去恨,因为他也不再是何必胜,没有体会爱而不得的痛,只单纯的去恨一个人。
他现在的内心如一团乱麻,复杂又矛盾。
前人已逝,往事云烟。他的上一世随着冬至和何必胜的消失而消失了,可活着的人还活着。
他尽量避开贾申的生活,知道他结婚,知道他过的不错,白泽以为终于结束了,也悄悄松了口气。
可现在,前路未卜,他又站在了他身边,这让他感觉不自在。
贾申偷偷观察着白泽的表情,见他微拧起的眉头瞬间有些慌乱,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是啊,对不起什么?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以诚挚的感情面对深爱的人又有什么错?错的是造化弄人而已。
白泽有些烦躁。
“我,我……”贾申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从一趟地府之行,让他关上了心门,也闭上了嘴。
现在面对白泽,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张开嘴都费劲,舌头在嘴里打了结,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让他有些恼火。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看着贾申焦急又懊恼的神情,白泽蹙着眉有丝不耐烦的说道。
“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吧?”贾申声音低微的像是掉进了尘埃里。
冬至的记忆里,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才华卓绝,惊才绝艳,是学校里闪耀的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可现在眼前这个人,这个说一句对不起都要小心翼翼的男人……
白泽更烦躁了。他越发觉得那百世情劫简直就是狗屁!经历再多有什么用,到头来他依旧不知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景。
见到白泽越蹙越紧的眉头,贾申揪紧的心犹如被一层黄沙覆盖,沉重又憋闷,让他差点喘不上来气。
果然,果然给他造成困扰了啊!贾申这样想着,头垂的更低了。
“对不起!”他低低呢喃,除了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我说了,不要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白泽见贾申的表情,和那句卑微到不行的对不起,他控制不住拔高了音量。
心里憋闷的难受却不知该怎么发泄。
这句一出,周围几人纷纷投过异样的目光,揽着碧荷肩膀的文渊轻蹙着眉头,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转而收回视线,继续守着还在熟睡中的青年。
白泽深呼口气,他知道自己失控了,这样的情绪显然不对。
他明明很清楚对面那个痛苦又卑微的男人在整件事情中并没有错,虽然冬至的死多多少少与他脱不了关系,但那是命,是他情劫所该经历的,怨不得别人。
但他还是将情绪发泄给了他,因为他是白泽,同样是何必胜。他无法彻头彻尾的以冬至的立场看待他,更无法以旁观者的立场看待他。
因为他是白泽,何必胜在回归前同样深爱着冬至,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他的冬至却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死,还在十八层狱轮回往复,足足受尽了十二年的折磨!
他怎么能不恨!但他又没办法恨,因为他心的一半不停告诉他,就这样吧,互相放过吧,一世二人,互相安好!
毕竟曾经彼此相爱,又怎么能恨的起来。
白泽的心仿佛经历着一场拉锯战,爱与恨在两端相互撕扯,让他脑袋几欲炸裂。
贾申咬紧了牙关,他知道白泽不会原谅他,从他看见冬至在十八层狱历经残酷的刑罚折磨时,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冬至,那个简单又纯粹的大男孩,又怎么会做出那样残忍得选择。
整整十二年,十二年啊!每天都经历一遍削筋断骨之痛!一想起冬至那苍白到透明的脸色,贾申便心痛如刀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贾申慌乱的不停道歉。
他不敢面对白泽严厉的表情,他怕在他眼里看到恨,看到他对自己的恨。
他也怕白泽的那句‘你没做错什么’,不是原谅,而只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
他一直逃避着,一年,两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