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登时沉下脸，上前一步怒视灰袍，再开口掷地有声。
“偷窥？尊者说笑了！整个昆仑大陆无一不是主人所有，若想知道什么何须偷窥？”
“太辰尊者区区昆仑大陆一蝼蚁，莫说偷窥，只要主人愿意，弹指间他存在的痕迹都可在这世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如从未出现！”
白泽敛眸，目光扫了眼面红耳赤的太辰，再开口：“尊者可真正明白大陆之主的含义？请万莫再说笑，徒惹了人笑话！”
对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灰袍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真正的意思。
也正因听明白了白泽的话，他心里才更震惊。
之前还觉这女子狠辣，现在想来，倘若自己是她，恐要将那不知深浅的跳梁小丑直接碾死，哪里还会如这仙子般只给丢到极下之界，让她经一世大历炼。
换作自己，恐怕连灵魂都将给她抹除个干净，再不给她蹦跶的机会，也好不让这混起子污了自己的眼。
哪里能有这仙子般大度。
不过想来，能以身献祭，拯救大陆苍生的主子，珍爱自己每一个子民，愿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灰袍不禁佩服的同时也替好友暗暗松了口气。
那样大逆不道之人都能存一生机，太辰虽过大于天，但终归是受小人蒙骗，并非罪无可恕。主子良善，或真能留下一命！
他连忙抱拳深施一礼，满含歉意对碧荷恭敬道：“是在下鲁莽，未分青红皂白便口出狂言，失了分寸，万望仙子海涵！”
“哼！”白泽轻哼一声，扭头跺回碧荷身边。
碧荷斜斜倚靠小榻，戳了戳白泽气鼓鼓的小脸儿，懒懒散散的，丝毫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灰袍也不尴尬，既然对方不理，他就自己直起身，踢了踢还埋头跪着一言不发的好友，再次俯身行礼。
“太辰自知犯下大错罪无可恕，曾多次与在下诉说忏悔，能弥补一二，也竭尽所能，望保昆仑大陆最后一丝生机！”
“还望仙子看在太辰并非无可救药的份上，绕过他这一回，让他以功抵过，为仙子赴汤蹈火，为这大陆死而后已吧！”
灰袍语气诚恳，说完又是深深一拜。
垂头时却见太辰依旧那副半死不活模样，气的狠狠踹他一脚，将他神魂拽了回来。
回神的太辰一脸茫然看向灰袍，看懂他眼神意思后也连忙跪拜忏悔，请求原谅。
碧荷手指拨弄着鹏毛茸茸的脑袋，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半天没回应。
两人一声不敢吭，就那么施礼站着（跪着），一动不动。
好半晌过去，这四周原本浓郁的红色雾气渐渐淡了，碧荷身后，橙黄色土地和深蓝色泉水交织出如画卷般的景象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碧荷才缓缓抬起眼，看向跪在地上，被泉水淹没半个脑袋硬是纹丝不动的太辰。
“你既已知错，本尊便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太辰一听，眼睛登时亮起。他匆忙抬头看向碧荷，眼神交会的瞬间他又慌忙垂头，语气有些激动的开口。
“帝君吩咐，太辰毕竟竭尽所能！”
“好！”碧荷缓缓起身，身下泉水流动，流回她脚下重新凝聚。
“这片大陆曾因你而毁，亿万生灵因你丧生。经这无数岁月，虽再现生机，却也止步于此。”碧荷踩着泉水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却直接出现在太辰眼前。
她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这个跪伏在地的男人，接着开口。
“因果循环，你之过，便由你来尝吧。”
灰袍猛然瞪大了眼，直起身，满脸不敢置信的望向碧荷：“仙子这是何意？”
太辰原本因激动而潮红的脸也随着碧荷的话渐渐褪去了血色，满脸煞白。
他之过，他来尝？他要如何尝？
道尊修为哪里有挽回一片大陆之能？难不成，是要他……献祭吗？
百万年前，女子苍白的面容突然出现在太辰眼前，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虚弱单薄的女子一步步跨入深渊，以决绝的眼神赴死，只为换取这片大陆的一线生机。
是……献祭……吧。
太辰心底猜测，恐怕唯有献祭，才能换得大陆一丝生机，就如百万年前，面前这女子一样！
“道尊大能以身献祭，可幻化一缕地灵之气，用以唤醒大陆一条地心灵脉。成率，乃一之数。唯灵脉现，大陆活！”灰袍喃喃。
这是古书中记载的内容，没人尝试过，不知真假。
灰袍喜好翻阅杂书，当年，他见到这篇内容时还暗自嘀咕，哪个傻子会以身试法，只为换得不足一成的成率而献祭自身，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更何况，一片大陆，哪里是那么容易断了生机的。
却不想今天就碰见了一个他以为的傻子，甚至，他的好友也将被破变成那样的傻子。
“以身献祭，可就再无生还可能了啊！”灰袍双唇颤抖，刚刚生出的那点庆幸瞬间荡然无存。
他眼眶微微泛红，朝碧荷再次深施一礼，郑重开口：“仙子，可否留太辰一命？或，给他一次轮回的机会也好啊！”
碧荷没吭声，淡薄的目光只定定看着全无血色的太辰，等着他的反应。
“仙子！……”
灰袍还要说什么，太辰一把扯住灰袍，颤抖着声音开口：“兄莫再说了，帝君之意我已知晓。太辰有过，自该赎之！太辰无怨言！”
“帝君请教太辰，该如何做！”
话落，太辰又一拜到底，重重叩首。
灰袍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通红的眼眶里，一滴泪缓缓滑过脸颊。
白泽和鹏对视一眼，眼底看不出情绪。
“既如此，你便跟我来吧。”碧荷转身，泉水托着她轻盈的身体，白色裙摆随风摇曳。白泽和鹏立于她两侧，随着泉水一道往地狱之眼方向前进。
太辰狼狈爬起身，和灰袍一道紧随其后。
“太辰之造化，道友就莫要上前了。”碧荷声音淡淡飘来，止住了灰袍的脚步。
他目光复杂，想要再说什么。太辰却握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转身独自朝碧荷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