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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亲人来了(1 / 1)

郎丽云没有走远,她也不敢走远,她只不过想来到村边透透气,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不知道自己将要为光棍的死去承担多大的责任,自己会不会被定为杀人犯?游斗?判刑?多可怕的字眼啊!同时,她也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悔恨不已,痛心疾首,更为像光棍这样命运多舛的人喊冤叫屈。她没有把光棍最后所体现出来的对人性的渴望当作非分之想而痛斥、拒绝,而是用坚强的意志和叛逆的精神顶住了世俗的偏见,让光棍带着轻松的心情和人间的至美踏上另一条生命之路,进入另一种生命状态。对于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说,那样做无异于给自己套上了另一只巨大的枷锁,使她在今后的生活中再多负一分重担。那一刻,她是多么勇敢,多么大度,又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啊!她把人类之爱放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升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她曾经吻过梅老师,曾经被刘雄吻过,哪一吻都没有这一吻大公无私,哪一吻都没有这一吻荡气回肠!但当她想到有那么多人在场时,不由得双颊发烧,两耳生热。她整理整理衣服,拨拉拨拉头发向村子里走去。她要把对光棍的最后一点义务进行到底。

牡丹不见了郎丽云,就叫上杨飞飞、王桂香和龙富国一起去找,正碰上郎丽云。

郎丽云急切地问:“你们来这儿干啥?不在那儿料理后事?”

牡丹笑道:“什么后事!光棍哥得了你的真气,又复活了。现在正躺在床上吃药呢!”

郎丽云一下子抱住牡丹,又是拧,又是掐,把头拱在牡丹的怀里,紧紧搂住牡丹的腰说:“羞死人了!”

牡丹说:“别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积大德了!走,咱们再去看看!”

光棍那里,杨文洲正在开玩笑般地数落他:“我说光棍哥,你说你是咋了,死半截又回来了,把人们这折腾了一回,弄得成千的人在后面骂我,说我撇下他们就走了。你看你,吃着美女做的香饭,躺着神仙睡的天床,盖着天使缝的百合花被,有啥想不开的,偏要去寻短见,你是把福享到头了。郎妹妹为了你——”正要说下去,郎丽云已进到屋里,他改口道:“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啊!郎丽云功不可没!”

赵停战害怕他们出去散布不利于郎丽云的流言,当场发话:“大家记住,都不准说那些有损于个人声誉的闲话!”

光棍把药吃完,说了些感谢的话:“多亏弟弟妹妹相救。其实,死也就那么回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连个梦也没做,更不知道黄泉路上的风光如何!”杨文洲说:“这次没记清,还有下次嘛。下次你可千万记清阴间来去的道路啊!”

社员们听说光棍快病死了,怀着悲痛的心情,都要来看他最后一眼,谁知他又活过来了,伤心之色顿时烟消云散,继之而来的是心酸、同情和无奈。除一句句安慰宽心的话语使光棍倍感温暖和振奋外,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找来一些实在穿不成的破袄烂裤,撕开旧皮,揪出棉套子,把刚才牡丹撕掉的百疙瘩、千疙瘩的棉花套子缀在一起连那被面缝上,重新做成一床百叶被子,压在光棍身上。

光棍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已经半夜时分。八队的几个人把杨文洲拉走,还要听他说书,其他知青和社员们也陆续离去。

不知郎丽云和牡丹在哪里的干椒枝上找来几颗干辣子角,又找到几片干姜,兑在一起为光棍做了一碗红椒干姜汤,叫光棍喝下,蒙头发汗解表。等一争就绪,牡丹兄妹和郎丽云才告别卢纯青和光棍。

牡丹的父母正在当堂围着土火盆烤火取暖,嫌他们回家得太晚,问是怎么回事。

芍药抢着说:“啥烂赤脚医生,硬说活人是死人,无药可救,差一点把人停死了。是云妹妹把那人救活的!”

牡丹怕姐姐说走嘴,轻轻推了芍药一把,接过话茬儿把救人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之后,全家即收拾床铺,准备就寝。

“梆梆梆!”有人在敲门,声音清脆响亮。

周香莲把门开了,一看,原来是白老鼠。

“弟妹,你们也在熬年呀!”白老鼠说。

“你也没睡?有事儿?”周香莲直拉了当地问。

“要说,事儿也不大,我就直说吧。那天,我看你门前靠个旧门板,想借去用用。我们搬到那里这些天了,还不就绪,连床也没处铺。今儿是大年三十,想找点棍棍棒棒的支撑在火龙上,让娃们睡个好觉!”白老鼠装着擦眼的样子。

“真是不巧!白天他爹把门板才破了要当柴烧,还有几片没有截断。你看能不能用。”周香莲说,就把白老鼠往灶房里领。

白老鼠找到那两块,捡出来放在一处,顿了一顿,又觉得不好意思。周香莲认为他嫌少,说不行了就把灶房的门板摘掉也可,反正里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白老鼠再爱小也不能那样做,因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好把那两块拿走,说再想想别的办法。

白老鼠跑了好几家也没有借来一块像样的木板或木棍,回到家里,遍想没有主意,气得坐下来直骂娘。

孩子们冻得哭的哭,叫的叫。火龙上或下只能一个人单睡,可单睡没有足够的被子可盖,挤在一起又没有足够宽的床。白老鼠越听心里越烦,越烦就越想生气。最后,确实听不下去,就拿起吹火的竹筒吓唬孩子们,说谁再哭就揍谁。孩子们不敢哭出声,只把气鼓在肚子里。

白老鼠无聊地把竹筒在墙上敲着,忽然灵机一动,放下竹筒,小声对妻子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他没有去社员家,而是往仓库方向走了。他要找龙建国再碰碰运气。

在昏暗的星光下,他朦胧地看到一个身影也从对面远处往仓库门口走,而且能听到那人轻盈的脚步声。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想着那一定是龙建国。但他又不敢猛地叫出龙建国的名字,万一惊扰了他,让他生气了,那可什么也说不成了。他放慢了脚步,见那人到了门口,敲开门进去。他这才意识到,那人不是龙建国,龙建国不用敲门的,他有钥匙。可白老鼠也没有听到钥匙的响声。他认定,不是龙建国,就是他老婆杏子。过年嘛,两人总是要热合热合的,不能因为龙建国在照看公共财产就少了夫妻之欢。

白老鼠走了一截,走不下去了。他想,既然人家老婆来了,就叫人家好好过上一夜吧。等龙建国心情好了,咱再来解决问题时,说不定不费任何口舌就能搞定。几年来,他都没听说过杏子到仓库里住过夜,她怕人家说她离不开男人。可万一今晚她真的不走了,这样的一夜,咱也不好熬呀。娃儿们睡不好,当爹的哪能放下心呀!还是再等等,也许是人们没看见过,人家杏子多能(注:能,方言,聪明之意)的人,晚上来办完事就回去,谁知道啊!咱等她走了,趁热打铁,要建国帮帮忙,也许能马到功成!

白老鼠等啊等啊,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上下牙齿停地碰撞,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无聊之极,却产生了一股好奇之心。闲冻着多没有意思啊!他要窥听一下年轻人在一起时的秘密。他蹑手蹑脚地移动到门前,一只耳朵紧贴门缝,闭目细细品味。

“哎呀!哎呀!我的天!快点,快点!用力,用力!我快要不中了!我快要收缩了,收缩了!我要散架了,散架了!”女人叫着。

“别,别,别急!挺住!挺住!我发疯了!我发疯了!”男的说。

“不行,不行!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女人说。

“快了,快了!坚持,坚持!翻过来,翻过来搞!”男人说。

白老鼠听到里面马扎床晃动时的声音,紧接着,类似搧碰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女人叫得更惨烈,拉着长腔,嘴里好像咬着被褥之类的什物。她的最后一叫拉得更长,直到没有了气息。男的则长出粗气,喘息不断。

“完了?来前头,让我给你擦擦!”女的说。

白老鼠又听到了阵揪心的“啪咂,啪咂”的声音。他实在听不下去,他感到血液在心脏的压迫下猛烈地冲击着周身的血管。他的下身膨胀起来,热气腾腾。他本能地用手按了按。他也要回去,回去把自己的一切交给老婆,让老婆好好享受一下自己多年未曾有过的雄风,也让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年轻人的万种风情。他还在想着,却听到老婆在喊。

“白老鼠,你死了!出去恁长时间还不回来!娃们在哭,你在卖尻哩!”他老婆骂道。

听到老婆叫骂,白老鼠并没有生气,反而认为老婆等急了,也想叫自己回去干呢!多少年了,他没有和老婆热烈地干过一次,一时半回的全都是应付差事,说起来是夫妻,真是惭愧啊!看看人家这些年轻人,咱算是辜负了过去大好时光,等老了,回头一想,一切都晚了。他要抓住这会儿的最佳状态,发誓也学龙建国夫妻那样。

他回去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他这夜一回去就再没有出来,当然也不知道人家杏子走了没走。

起床后,白老鼠就站在门口往仓库那边看,仓库的门在关着,但他看不清是不是在锁着。他怕龙建国已经走了,就一步一晃地往仓库那边挪。仓门修面没有上锁,他在门口处徘徊了一会儿,想去敲门却没有敲。这时,门“吱”地一下开了。

“嘿嘿,你起来了!”白老鼠没话找话说。

“哎,怎么了,你挂彩了?”龙建国问,并请白老鼠进屋。

“这咋行啊,侄媳还没起床呀!咱就在门外说吧!”白老鼠不肯进屋。

“你说啥子呀!就我一个在嘛!”龙建国想探探白老鼠究竟竟知道多少内容,“她是不来这仓库重地的,你是看错了吧!”

龙建国忽然想起昨晚她说的好像看见有人来,因为她急着要干那事,就没有在意。

白老鼠不解龙建国的意图,只想着人家是夫妻,不好意思说那些,就没有再说下去,只就自己的要求向龙建国作了表白。

龙建国说队里现在也很困难,你要用,他也要用,大家都来用,队里是承受不了的,如遇急事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白老鼠说:“我只借几根竹竿用一段时间,不像花赛月家常用队里的东西!”

龙建国听白老鼠说起花赛月,心里又是一怔,怕白老鼠真的看到什么,急问:“你看见花赛月来……”他顿了一下说,“你看见花赛月来借东西?”

“没有。”白老鼠说。

“没有看到,你胡说的啥呀!人家花赛月借的都是队长同意过的。人家受了灾。这可不能眼热呀!”龙建国说。

“我家也是遭了灾的。这你也清楚。”白老鼠说。

“我不当家儿,你找队长试试吧!他说借我就借!”龙建国说,“你可不要认为我不借给你,服从上级是我的职责啊!”

“那是,那是!”白老鼠笑着说,转过身就狠狠地咬咬牙。

杏子和白老鼠正走个对面,见白老鼠脸色难看,又看到他满脸指甲印,老虎额头猫胡子似的,好奇又好笑,忍不住问:“叔,你怎么了?脸上……”

白老鼠的老婆嫌白老鼠一脸伤痕,一大早跑出去,叫人看见,丢人显眼的,就来叫他回去,听到杏子的问话,接嘴道:“咋回事?昨晚他来找建国借东西,看你来了,没借就回去了。他在家找我的事,我用树枝刷他,他跑得快,不小心碰到硬柴堆上!”

杏子心下一沉,面子上却是笑嘻嘻的。她对白老鼠说:“那搁得着生气呀!你昨晚要是说了,他能做主的,我一定会叫他借给你的!”

白老鼠把要借的东西又说了一遍。

杏子问龙建国能不能做主。龙建国说,那先借吧,随后再给队长打全招呼。

白老鼠高高兴兴地把竹竿扛了回去。

杏子把龙建国叫到屋里,问白老鼠老婆说的是怎么回事。

龙建国说:“什么怎么回事?”

“我啥时间来了?”杏子反问。

“他们不是信口胡说嘛!白老鼠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他会把看见的鬼说成人!”龙建国辩解。

杏子漫不经心地说:“对呀!我相信你不会再找别人的,我都把你的肠子肚子里的东西都捋得精光,你也没有那精力。再说,你也没有那个胆量!”心下却想,无风不起浪啊!没人来,你家怎么会说我来了?连我的魂也没有飘过来呀!对,要有,肯定是她!要是没有的话,人家绝不可能那样说的。现在没有证据,不能让事态扩大了。等晚点再侧面问下白老鼠的老婆就知道了,看那人只是来了,还是进了门。今天干爹要来,先准备见干爹。

龙建国看杏子在思索着什么,心里忐忑不安,他要等着杏子来审问。

杏子却没有如他想的那样要审问他,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女人嘛,就是男人的玩物,男人玩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龙建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儿干爹要来,说检查上级精神的落实情况,考察一下各地的新式年关是怎么渡过的!咱们有机会再把咱们的思想情况汇报汇报。”杏子说。

“哦?啥时间来?”龙建国问。

“大概中午吧!来了肯定要在支书家吃饭。”杏子说,“你看咱们说点啥?商量商量。”

龙建国和杏子就如何汇报自己的工作和思想,在一起讨论了一个早上。吃过早饭,杏子说上趟厕所,龙建国就在家里把锅碗筷子洗涮干净。

龙建国的心里跟棍子戳的一样毛乱,他神魂不定,坐立不安。杏子虽然没有足够的理由说自己怎么怎么,但凭她的性格,她是决不会善罢干休的。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把事情查清楚的。在她还没有开始之前,咱得先把可能泄露秘密的人安顿抚好,先把他们的嘴封住。首先,花赛月,她自己干的事哪有自己说出来的呀?那叫屎不臭挑着臭,绝对不会。那次她和龙二蛋被捉住,是一次巧合。平时谁也没有逮住过他们,连看也没有看见过,虽有一些风言风语,时间一长,就没人在意了。其次,死咬,他有可能,但不会直接说出来。他只是个狐假虎威的货色,有了靠山就说厉害话,给他点颜色他就要开染房,容易让人产生怀疑,说他老婆又抱上谁的粗腿了,进而一个人一个人地对号。还有谁呢?别的就剩白老鼠和龙成虎两人。白老鼠搬到炕烟炉里住,晚上有时好来串串,顺手拿个小东小西,抽把柴禾,沾个小光就回去了。昨晚他没有来串门,而她来得很晚很晚。难道真的让白老鼠看见了?对,白老鼠的老婆不是说得很清嘛,他看到杏子来了。错就错在这里——杏子来了,杏子来了——正是把她当成杏子了。龙成虎有时喝醉酒也很晚才回家,但他离这儿远着呢,根本不会发现什么,况且,他对酒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是没有兴趣的。现在看来,直接捅出这消息的人还是白老鼠。他虽然没有看清,也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无意中把这件事透给了他的老婆,他老婆的话才引起了杏子的猜忌。猜忌归猜忌,没有把柄,任她怎么问我都是不能承认的。大人物都会说错话,何况一个农妇?白老鼠的老婆也会说错话的。想办法叫她改口,就说听差了,白老鼠没有说杏子来了的话,这样不就改过来了吗?当然,不能就这样空口说白话。白老鼠那货鬼得很,你一找他,他就能嗅出点什么,不听话怎么办?给他好处呀!为保全声誉,为了前途,为了不受杏子肆无忌惮的拿捏,破点费,出点血也是值得的。杏子呀杏子!你要把我攥死在你的手中啊!你不就是有个有本事的干爹嘛!唉,也不能这么说。不是人家干爹指路,咱能入党吗?咱妹妹能当上兵吗?咱以后哪有为党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呀?咱还要靠干爹乘风破浪呢!还是职位高了风光啊!虽然为人们付出的较多,但人们给他的荣誉,给他的好处也是不可小视的。不能让杏子知道这件事,决不能,就是死也不能暴露。我得马上去找白老鼠和他老婆。

出门不远,龙建国碰见花赛月个筐子从西边走来。两人快到一起时,龙建国像常人一样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又低声说:“最近别见了。昨晚白老鼠把你当成杏子,杏子早上听白老鼠的老婆说的!不问不说,问了,你啥都别承认!”

花赛月“嗯”了一声。

龙建国来到炕烟炉,白老鼠一家正在吃饭。见龙建国来了,白老鼠放下碗筷出门迎接:“真是福寿双星高照,我家的荣幸啊!快进来,进来!”

龙建国进门左右一望,杏子却在门边靠里的一个小凳子上坐着,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他又是一怔,强笑道:“你也来了?锅都不涮就跑了!”

杏子没好气地说:“人家上哪儿你跟到哪儿!你来干啥?”

龙建国顺口说:“刚才叔借竹竿时没有打借条!”

“叔是什么人,还怕赖你不成!”杏子生气地说。

白老鼠笑嘻嘻地夸奖杏子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也赞扬龙建国办事认真负责,是队里的好管家,并答应把这口饭吃完就打条子。

杏子说:“不用了,咱们知道就行了。”说完,起身要走,问龙建国还有没有事情,没有的话就和她一起走。

龙建国随杏子出去。走了一段,杏子转过来挽上龙建国的胳膊,把他箍得紧紧的,往仓库那边走。

杏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把龙建国推倒在马扎床上,用手捏脸,用嘴咬耳朵,把龙建国弄得不知所措。龙建国不知道杏子到白老鼠家问到了什么。在不知情的时候,他只有以尖叫和浪笑回应。折腾了一会儿,杏子没劲了,就爬在龙建国的身上,狠搓他的下身。

“建国,我就知道白老鼠一定是看错了。他说他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一捆包谷杆,包谷杆在风的吹动下倒在地上,正像一个人从门口闪进屋里一样。你叫我好担心啊!”杏子撒起娇来。

龙建国沸腾的心肺才算平静下来。他一翻身把杏子压在底下,也用嘴咬她的脸和耳朵,还用下身狠撞她的臀部。“我叫你怀疑,我叫你怀疑!”龙建国说。

白老鼠写了借条拿来,又怕万一看见小夫妻的不雅动作,老远就咳嗽。龙建国从杏子身上起来,杏子也忙起来理理头发和衣服。

龙建国笑着说:“叔,你还当真呀!好,我收下。以后不管什么时候用得着侄子的地方,请你尽管说出来,别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就咱们住得最近啊!”

白老鼠说:“是啊,远亲不如近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帮了我。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将永记不忘。”临走时,他还顺手拿了一根细麻绳。

龙建国送白老鼠出门,顺手把倒在门口东边的一捆包谷杆扶了起来,坦然地出了一口长气。

杏子把龙建国的床重新铺好,在抖床单时,一个小花布柱形布条掉落在地。她随手捡起,看了看,那是女人棉袄上的纽扣。她问龙建国:“这可是昨天才换的被子和被单,这个纽扣是从哪里来的?”

龙建国脑子反应快,随口答道:“昨天分粮食,来的人多,不知道是谁的。我也是从地上捡起,放在床头,看有没有人来取!”

杏子本想再追问几句,听龙建国答得非常自如,也就没有多想什么,又把纽扣放在床上,说:“只要不是哪个女人睡觉时丢的就算了!”

龙建国笑道:“女人真是心眼多,你也太多心了!简直是杯弓蛇影的!有你这个太岁在,谁敢呀!要不,以后你也搬过来睡吧。”他走上去亲了杏子一下。

“那不是废话!要是来,早就来了,叫人家看见多丢人啊!好像我多想男人一样!不过你把持好,把持不好,是看也看不住的。想干那坏事还不容易?尿泡尿的时间就干完了!要是不放心,早就把你看得紧紧的!”杏子说。

杏子可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刚才借故去白老鼠家看白老鼠如何使用竹竿,便有意无意地问起昨夜为什么不早说,叫弟妹们又冻了一夜的话。白老鼠没有提妻那个人,只说都忙了一天,怕打扰龙建国休息。她也担心引起白老鼠怀疑什么,就没有敢详细地询问。白老鼠的嘴比豆腐还松,经常面上一套,背后一套,队里很多人看不惯他。白老鼠的改口,让杏子心里疙瘩小了一点。但白老鼠的老婆肯定是听白老鼠说的,她听没听错也说不准,而无论怎么讲,前后矛盾的话总让杏子无法辨别真假。她只愿白老鼠的老婆听错说错了。

那个“我”还没有弄清,又来个纽扣,也是个糊涂茄。杏子口中不说,心里却在想:以前没有防备他,今后还真得多个心窟眼呀!

生产队的钟声敲响了,龙建国和杏子一起回家拿工具上工。半路上,他们看到郎丽云急匆匆地往北走。

杏子喊:“丽云妹妹,走恁快干啥呀?听说你回来了,就是见不到你。你总是早出晚归的!”

郎丽云回头看了看,停下来,说:“好姐姐,我也想你呀!”

杏子上前搂了搂郎丽云:“比刚来时更漂亮了!”

郎丽云笑笑说:“太晚了,昨天累得很,睡失明了。牡丹们故意不喊我!我得赶紧去青年场。要是晚上回来早了,咱们就唠唠吧!”

郎丽云小跑来到青年场时,已累得气喘吁吁。走近湖堤,她发现今天与往日有所不同。湖堤的东边,停了一辆大卡车、一辆餐车和一一辆三轮摩托车,卡车和餐车两边的车门上印着鲜红的“八一”字样,摩托车的偏兜上也有“八一”字样,车上没有人。她登上湖堤看,砍伐队伍中多了几十个年轻的军人。他们生龙活虎一般,正埋头清理各种植物。

郎丽云找到赵停战,笑着说:“赵队长,我来晚了,怪不好意思的!”

赵停战说:“我们就没打算叫你来,你在家里休息休息吧!”

郎丽云说:“想得怪周到啊!我咋了?不会干活?我是来锻炼的,不是来休息的,赵队长!”

赵停战笑道:“有的人闲着还嫌不自在,还生干活人的气。你真是革命的傻子啊!你看到今天有什么变化吗?我们的热情感动得解放军也来了!快去,她们都在队里烧茶,你也去吧!”

郎丽云像个活泼的孩子,跳着欢快的舞步去找杨飞飞等人。不一会儿,杨飞飞和王桂香、郎丽云和一个厨妇抬着两大桶茶水,高雅洁和另一个厨妇抬着一箩筐茶碗呼呼哧哧地来到堤上。放下水桶,郎丽云吸了一口气,准备喊大家过来喝茶歇息。没等他开口,一个厨妇就喊起来:“解放军亲人们,你们辛苦了,快过来喝点茶吧!”

那声音充满了对解放军的无限崇敬和热爱,那是发自群众内心的呼声,亲切、实在而又富于感激之情。郎丽云却喊不出来,她显得有些拘谨。

知青和社员们听到喊声,放下手中的活计,像散兵游勇一样一步三摇地往堤上走。而战士们却仍然像没听见什么一样,照旧干着自己的工作。铁的纪律是他们正确地执行路线的保证。没有这样的一支军队,那时的天还不早就翻个子了。

队长和赵停战看战士们累得满头大汗,恳求郝大队长让战士们停一停、歇一歇。民情难却,郝大队长说先问下同志们。

“同志们,大家累不累?”郝大队长大声问。

“不累!”战士们齐声回答。

“渴不渴?”

“不渴!”

郝大队长看看赵停战笑笑,转过去说:“同志们,听我说,人又不是永动车,要劳逸结合嘛!现在,我命令:停止工作,到堤上喝茶!”

战士们放下工具,从茂林深处走出来,到大堤上集合,跑步来到茶水摊前,等社员和知青把茶端走,才依次上前递上水壶,把水壶灌满后在郝大队长指定的地方坐成一排。

战士们的作风感动得大家啧啧称道。赵停战对大伙说:“看见了吧?人家解放军纪律严明,步调一致,军容严整,哪像咱们,一个个蔫得和空心萝卜一样。以后,不说别的,最起码干啥得有个秩序,分发个什么东西,不能跟千手观音一样一下子伸出那么多的手去争抢。”说得大家脸皮木木的。

杨文洲想笑又不敢笑,因为赵停战从来都是严肃认真的。他怕冷了场,接嘴道:“为啥人家是军人?军人就是跟百姓不一样。有啥不一样呢?因为人家穿的是绿色的军装,扛的是真刀真枪嘛!你看我们这些红卫兵,手拿的是木杆红缨枪!”众人被逗得“哗”地一声大笑起来。

杨文洲把气氛活跃起来,又走到郝大队长跟前,学着军人的样子行了个礼。郝大队长马上移开快到嘴边的水壶,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手拍后杨文洲的肩膀问:“小同志,你有什么吩咐?”

杨文洲笑道:“你也不跟我大多少,都已经是大队长了。我有个问题,请问大队长同志,我们的杨大戡同志什么候回来?”

郝大队长说:“刚才来时没说明情况就直接投入了战斗,现在我说几句。”

大家一齐鼓掌。

郝大队长介绍,杨大戡也很惦记大家,他急着回来和大家一起劳动。部队首长原计划只让他打几场球,可没想到小球赛变成了运动会,几个地师级单位都要参加。首长和他商量再留他几天,他说这里的工作任务太大,少一个人就少一分力量。首长们在一起合计一下,最后找到杨大戡说,用一个大队顶土替他,直到把工作干完为止。他一拍大腿说,行,这就能专心打球了。护桥大队这就来了,不过,只抽了一个中队。

“一个中队够了吧?”郝大队长问。

听到这样的消息,大家欢呼雀跃,兴奋不已,齐声回答:“好极!”

人们第一次看到高雅洁的微笑,酷似蒙娜丽莎的微笑,嘴角稍微一挑的微笑,异常神秘的微笑。

她在笑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是看到亲人解放军高兴才笑的。因为今天来了解放军,环境条件发生了变化,所以可以这样推测。也许是为杨大戡高兴吧?因为杨大戡得到了部队首长的重视,将来或许会很快脱离这个苦海。她对杨大戡和对待他人一样没有好感。她本来不知道杨大戡这些天为什么不来这里,她不问大家,大家也不对她说什么。但她在心里揣测了好多次。有时内疚,有时痛恨。内疚的是,杨大戡为救自己被踢了腿,为救自己差昌了被毒死的危险,自己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自己做得太过分了。痛恨的是,自己千金之躯,被那样一个又脏又臭的男人挨上,真是可恶!他为什么不会用另外的方法排毒呢?我的纯洁雪白的玉体白白地被他玷污了。他不是我的人,要是的话,怎么样都行。我恨他。我要的是那样的人……

激烈的掌声把高雅洁从冥想中惊醒。她看了看郝大队长,郝大队长正鼓动着大手要郎丽云为官兵和社员唱歌。

郎丽云挨不过大家的面子,谦虚地说:“唱得不好,还得请大家包涵!我还想请位音乐家。肖斯塔同志,来,我们一起唱!”

肖斯塔说:“我只会拉小提琴,嗓子可不太好。大家将就着听吧!今天,难得解放军同志们来到我们中间。我想,我们唱两首反映军民鱼水情的歌曲。”他想了想,说,“就唱《洗衣歌》和《心中的歌儿献给解放军》吧!”

他俩商量一下,首先唱《心中的歌儿献给解放军》。

郎丽云:不敬青稞酒呀,不打酥油茶呀,也不献哈达,肖斯塔: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

合:索呀啦索,献给亲人金珠玛。

郎丽云:感谢你们帮我们解锁链哎……

肖斯塔:农奴翻身当家做主人哎……

合:感谢你们紧握枪杆保边疆,人民的江山万年红,万呀万年红。

郎丽云:感谢你们带来了毛主席的书哎……

肖斯塔:革命真理永远记心中哎……

合:感谢你们紧握枪杆保边疆,人民的江山万年红,万呀万年红。

肖斯塔:不敬青稞酒呀,不打酥油茶呀,也不献哈达。

郎丽云: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

合:索呀啦索,献给亲人金珠玛肖斯塔:感谢你们帮我们解锁链哎……

郎丽云:农奴翻身当家做主人哎……

合:感谢你们紧握枪杆保边疆,人民的江山万年红,万呀万年红。

肖斯塔:感谢你们带来了毛主席的书哎……

郎丽云:革命真理永远记心中哎……

合:感谢你们紧握枪杆保边疆,人民的江山万年红,万呀万年红。

合:不敬青稞酒呀,不打酥油茶呀,也不献哈达。

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

索呀啦索,献给亲人金珠玛。

合唱部分由所有人参加,只要会唱这支歌的,都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把最火热的感情献给亲人解放军,献给救星共产党。

唱完了这一曲,大家都喝了一口茶,等着郎丽云和肖斯塔唱下一曲。郎丽云和肖斯塔商量,《洗衣歌》全部用合唱的形式完成。于是,他们合唱道:“呃!

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呃?

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呃?

是亲人解放军,是救星共产党,呷拉羊卓若呷拉羊卓若桑呃,军民本是一家人,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呃。

军民本是一家人,帮咱亲人洗呀洗衣裳呃。

……”

这些歌曲反映了时代和人民的心声,有极强的感染力,久唱不衰。众人的加入,给冬季的旷野增加了十分热闹和温暖。青年场不再是一个工地,而是一片大的歌的海洋。解放军战士一阵接一阵地使劲鼓掌感谢。

郎丽云们唱罢,强烈要求解放军也来一支。

郝大队长大声命令:“全体起立,集合!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预备,唱!”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唱过之后,郝大队长又命令:“全体听令,干活!”

杨文洲问大家:“还唱不唱?我编的新歌还没有唱呢!”

赵停战严肃地说:“唱到晌午啊,谁干活?留着晚点唱!”

卢纯青四面望望说:“咋不见光棍哥?”

赵停战说:“快找,快找!”

人们又喊起来。光棍却在草丛中答应:“我在这儿哪!”

卢纯青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不出去听歌唱歌。他小声说,他怕见郎妹妹。卢纯青知道为什么,他不是怕,是不好意思,害羞。听人们说找光棍,郎丽云四下张望起来。她想不到光棍今天也来了。她本以为他夜里病得那样厉害,今天会在家里休息的。看他能来干活,她估计他的脚伤也好了。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走到光棍那里,追根究底地查问一下。

光棍把头埋得深深的,不敢正面看郎丽云。

卢纯青说:“看你那得性,问你啥,你情大大方方地讲,咋跟个狗子秋一样!”

光棍这才唯唯嚅嚅地说:“那算个啥病呀!只不过是吃完了热饭又出去迎了风、着了凉,引起发烧昏迷。我不知道咋就过去了,随后也不知道咋就过来了。”

“那你的脚伤好了没有?”郎丽云问。

“好了,也不知道啥时候,上面的疙痂也掉了!”光棍说。

郎丽云要看一看他的脚伤是不是真的好了。光棍把脚从鞋厢里褪出来,伸到面前。他的脚上除了那个伤疤看上去红白洁净外,其他地方全是一色的灰痂,像套上了一层黑色的外罩。

郎丽云这才放了心。万一光棍真的因那一砍丧了性命,她岂不是要追悔一辈子。人的生命的脆弱程度有时真跟蚂蚁、蚊子一样,而当它顽强的时候,却又像泰山、北斗一样坚毅。郎丽云想到了那一吻,并不后悔和自责。她为这一英勇的举动骄傲和自豪,她把这一举动视同手托炸药包、只身堵枪眼的浩然壮举。只是那可恶的痰球,差一点送了一个人的命,又差一点让一个少女白白地搭上了自己的纯洁之吻。别人会怎么看呢?真是可恶的臭痰!郎丽云觉得胃口在东西要往外涌,她强咽下一口唾沫,把它压下去。

郎丽云干了一会活,忽然想到了什么,拍拍头上、身上的尘土,绕堤来到郝大队长那里。没有一个战士斜下眼去看她,郝大队长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报告大队长同志!”郎丽云把郝大队长惊了一跳。

“哦?是郎同志啊!怎么了?”郝大队长问。

“我有急事,请求郝大队长支援。”郎丽云没张弯子。

“什么事?”郝大队长问,停了手中的活,向郎丽云走来。

郎丽云不便大声说,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郝大队长。

郝大队长没说二话,叫:“勤务员同志,你过来,中午开饭以前,你听郎丽云同志指挥!““是!”勤务兵立正答应,行了个军礼。

郎丽云带着勤务兵下了堤。不一会儿,堤外传来摩托车发动机嘟嘟嘟的声音。

快到晌午的时候,龙大军陪同苟书记巡察到十一队,听说解放军派来了一个中队支援青年场的人们,就一起来到平西湖看望解放军同志。

苟书记和龙大军同战士们一一握手,少不了说些赞扬的话。他们要解放军和他们一起吃午饭。郝大队长说,军人有纪律,不能打扰乡亲,他们带有餐车,炊事员正在做饭。

苟书记一边走,一边教导龙大军:“大军啊,你是大队的领导干部,上级的指示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刚才咱们走了那么多的队,我也看到了。你把生产工作抓得很好,但是,思想政治工作却没有跟上。有的地方还存在着封建迷信活动,如放鞭炮啊,走亲戚呀。谁规定年下要放鞭炮,谁规定年下要走亲戚?这些现象都是阶级斗争的表现形式,都是要破除的。对于“四旧”这类东西,一定不要心慈手软,要进行坚决的斗争。”

龙大军不敢反驳,只点头称是。他不想听这样的话,但又没办法不听。组织原则是下级服从上级,即使上级错了,下级也要保留自己的观点和意见,无条件地服从。龙大军在表面上接受批评,内心却不以为然。他不能把上级的一切错误东西却彻底贯彻和落实下去,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不要把事情复杂化、扩大化。

听杏子说苟书记今天要来,龙建国早早地就在村头转悠。见苟书记来了,他亲热地走上前,去和苟书记握手:“苟书记,大亲人,可把你盼来了!”

苟书记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好好干,大有前途!”

他们来到龙大军家,龙大军叫李子准备午饭。龙建国说杏子在家已经把饭准备了。龙大军不以为然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苟书记要来?”

苟书记说:“这你可不知道了吧?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以免影响你们对他们的正常培养。杏子从小没了父母,是我资助她长大成人。她和李子是姑表姊妹,和桃子是姨表姊妹。你忘了?她和建国结婚还是李子做的媒呢!”

龙大军说:“这我知道,但不知道你是杏子的大思人。”

龙建国说:“干爹比我们的亲爹还亲呀!他经常严格要求我们,要我们以事业为重,将来成为亲一代革命事业接班人!”

苟书记说:“可不要对外说,对外要保持正常的同志关系!”

来到龙建国家,杏子正在炒菜做饭,忙洗洗手出来问候:“苟书记,你可是稀客,我们的蓬荜就要为你的到来增光添彩!”

苟书记笑道:“到干女儿家,可不要说外气话。刚才我都对大军说了,公开了咱们的父女关系,可对外还是别那么称呼,我们是同志关系。”他又问:“杏子,今天给干爹做什么饭呀?”

杏子说:“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大葱炒鸡蛋,菠菜煨豆腐,豆芽炒面筋,柴鸡烧土豆。怎么样?”

正在这时,花赛月端着大盘子,上面放了几个冒着热气的小油馍。

苟书记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馋得先流出了口水。他故意问:“这是谁家的媳妇,还有这样的手艺!”

龙套军说:“是东头死咬家的,她能做一手好饭菜,烙小油馍最拿手!”

花赛月把馍盘放到桌上就走。苟书记叫她等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东西,找出半斤粮票和四毛钱给她。她说什么也不能要,还说领导辛苦了,难得在农户家吃顿饭,哪能要啥钱。她理了理大襟棉绸袄,抚平上面的皱褶。苟书记说,那是上级的规定,谁也不能违反。他拉住花赛月的手硬往她的裤子口袋里赛。花赛月穿的是偏开口裤子,没有口袋,但又挣脱不了,只有让他把手伸进去。

苟书记以为那是花赛月的口袋,伸进去的手却挨上了花赛月的胯骨。那里松软滑溜,温暖异常。苟书记感到装错了地方,可又不好意思再把粮票和钱退出来,因为那样的话,在场的人就会认为他真的装错了。他就那样松了手,五指已触到她的小腹下面那块草地。花赛月用手按着外面不让东西从上往下掉,身子一扭一扭地笑着走了。

苟书记感到不寻常的舒服,因为场合不同,他只能想入非非而已。他到门口洗了洗手,自嘲道:“钱是最脏的东西,经过千万人的手,各种病菌都有。所以,摸了钱后都得洗手,这才是讲究卫生。”

龙建国把酒瓶打开,要给苟书记敬酒。苟书记不同意,要求都喝,谁也不能搞特殊化。他说最公平的办法就是不论官兵,不论少长,都用自己的指头弹挣。他所说的用指头弹挣就是指划拳。龙大军和龙建国都同意。其实,他们都知道,苟书记量大枚差,划拳就划吧,这样也能达到敬酒的目的。

龙建国找来六个小盅,斟满酒,由苟书记先和他们划,每局二十四盅。他们三人不停地循环来枚,最后该龙建国作庄。他斟上酒,正要出拳,听到杏子在和一个人说话。他们一齐往外看去,只见一个戴着毡帽、穿着旧军袄、像个农村老头一样的人站在门口看他们,也不说话。

杏子从灶房里出来,问他找谁。

那老头说:“我在远处听了好长时间了。你们喝酒前为啥不喊我一声?”

杏子不知道是谁,听那人口气不一般,也不敢乱说。

龙大军和龙建国都说:“要饭的,给他点东西打发了吧!”

苟书记神色慌张地说:“放屁!你们知道他是谁?他就是县上的王书记。快请王老进来!”

三人吓得浑身乱颤,木然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书记走进屋,严厉地说:“你们喝酒只管喝酒,把你们的鳖爪子伸恁长干啥?你们看没看到其他百姓吃的什么?你们看没看到其他百姓穿的什么?把酒撤下去!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当干部的猜拳行令,我非把你们的爪子掐了不可!”说完,出门就走。

他们四人苦苦挽留。但不论他们怎么认错,老人就是不给面子,骑上放在远处的自行车,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无趣地草草吃了饭。

苟书记说:“这个王老头,倔得像头驴!人不错,很正直,像焦裕禄,但就是有时跟上面的政策对不上号。他就是那个叫多种粮,少种烟,棉花种的只够穿的王书记。今天还算不错,也许咱们是沾了年下的光了。要不然,我这个副书记也算是干到头了!”他有点侥幸,也有点后怕。

喝了三四两酒,苟书记感觉有点晕乎乎的。他叫龙大军该忙啥就忙啥去,自己稍微休息一下也走,还要龙大军别把自己和龙建国的关系以及王书记到来之事讲出去。

龙建国叫苟书记在家里休息,他说要到仓库那里龙建国的床上挺一会儿。

龙大军、龙建国和杏子一起把苟书记送到仓库,苟书记把龙大军支使走,要和龙建国、杏子说些提己话。

杏子看没带暖水瓶,就叫龙建国回去拿。

龙建国去后,杏子扶苟书记往庆上躺,苟书记顺势把杏子拉在怀里,双手掬着杏子的后胸就去亲吻,又将一只手从杏子的背后插入裤腰内,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子。杏子发出呢呢喃喃的叫声。

“干爹,不,亲爹,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一切,我永远是你的杏子。”杏子说,“还望爹爹继续关照。”

苟书记说:“那是很自然的。你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也安不下心。可现在没有机会,等有了机会我先把建国的事情办好!你们看龙大军干得怎么样?”

杏子说:“龙大军在很多方面表现得很右倾,属顽固派。可是,现在还没的条件把那些顽固派全面打倒呀!”

苟书记说:“革命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顺势而为,不要急躁。”

杏子亲了一个响吻说:“此言极是!”

苟书记说:“多搜集一些他的右倾证据,等候时机,一炮打倒!”

杏子点点头。

苟书记眼睛闭了一会又睁开,问杏子:“那个花赛月的手艺真不错,人看上去也很好。”

杏子说:“老百姓嘛,会有啥特别之处?爹爹,你看上她了?”

苟书记笑了笑说:“怪诱人哩!”

杏子说:“爹爹要是有意,我就去牵线,一点小恩惠的不是。”

苟书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会不高兴的!”

杏子说:“啊呀呀,爹爹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女人要是没有男人喜欢,那还叫女人吗?包在我身上!”

听到龙建国的脚步声,杏子离开床边。龙建国虽然早就感到杏子和苟书记的关系暧昧,但从没有直接看到过他们做什么。杏子不想叫他知道那些,毕竟已是龙建国的人了。

龙建国把茶倒上放在床头的小椅子上。苟书记装模作样地披衣起床,要他们夫妇汇报思想和工作。

苟书记听完汇报,连说好好好,他将根据他们的表现向公社领导推荐他们。喝了几口茶,苟书记就要起身回公社。

杏子叫龙建国把爹送出村子,自己回到家里,想着如何开口向花赛月说明苟书记的意思。她假装找什么东西,在村子里转悠,而后来到花赛月门前。花赛月下坐在门前晒太阳、缝衣服。杏子把苟书记表扬花赛月的话讲给她听。花赛月笑得红了脸。杏子看看她缝的衣服,正和龙建国床头的纽扣颜色一样。她不敢断定花赛月是怎么把扣子掉在那里的。

花赛月镇静地说:“不知道啥时候把扣子弄掉了,找也找不到,只好再找块布缀一个,费点小事算了。”

杏子说:“我倒看到一个扣子,跟你的衣服颜色一样。我去把它拿来。”

花赛月顿时心中砰砰乱跳。她放下针线,追着杏子,看她是在哪儿发现的。

杏子把仓门打开,花赛月一同进去。

“啊,想起来了。昨天队里分粮食,结壳子那鳖娃和我骂笑,动手动脚,把扣子拉掉了!”花赛月把在路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她们从屋里找到屋外,又从床下找到床上,没见扣子的踪影。花赛月后悔自己说昨天掉在这里了,她怕杏子从这上面怀疑她说了假话,以后万一出了那样的传闻,杏子就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

这时,龙建国回来取暖水瓶,见她们翻被折床,问他们在找什么。杏子把眼一瞪,问:“那个扣子呢?”

龙建国惊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平静,问:“要那干啥?”

“花婶现在要用。”杏子说。

龙建国说:“是花婶的?白老鼠拿走了,说他家如意缺个扣子,我就给他了。”

杏子本来在扣子问题上也没有找到百分之百的证据,且自身早已对不起了龙建国,所以她不再在这上面纠缠,她还要用花赛月呢。

花赛月说:“拿走了算了,我就用刚才那块布算了。”

杏子拉着花赛月说:“那不行,颜色不一样,做出来不好看。还是把它要回来,再做个新的给他们也行!”说完就去找龙如意。

杏子想,天下的事,明白不了糊涂了,事情弄大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她叫龙如意跟花赛月一起去,把那个扣子取下,再让花赛月给缀个其他颜色的。

杏子回到龙建国那里,龙建国嘴里霸霸气气的。她问龙建国为什么骂人。龙建国把刚才送苟书记到村边,小孩子们看见苟书记时唱的歌讲给杏子。

杏子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兔崽子们,是谁教给他们的?净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扣!”

龙建国说:“我吓唬他们,他们说是死咬教的!”

杏子说:“这个死咬,那时咱们没得势,他也没有得到咱们的好处,就编派咱!你晚点问问他,到底是谁编的!我现在就去找花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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