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声无息的笼罩着天地,昏黄的烛火随着风左右飘摇,寂静凄冷的房子内,空气依旧是沁骨的凉意。
清雪和柔妃两个人相对而坐,柔妃的声音舒缓低柔,将存在心理十几年的秘密讲给清雪听。她时而凝神回忆,时而对着清雪露出喜爱的笑容。仿佛十几年的冷宫生活,出了苍老之外并没有给她带了什么。她目光依旧是那样的温婉柔和的,却仿佛蕴含着让人不堪触碰的坚强。而清雪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的听着,做一个倾听者一般。只不过不仅倾听而已,她的大脑并没有停止思索,柔妃说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她有很多震惊,这些陈年往事证实了她许多猜想,也推翻了她很多猜测。
夜色已经很深,宫中逐渐安静。清雪逗留了太久,不得不告别。不过今天对她来说,收获已经足够多了。
“娘娘,清雪该走了。”虽然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很喜欢柔妃温柔慈爱的笑容。但是现实太多的困扰,她不得不考虑周全。
“恩,时候不早了,快些离开吧。”不知不觉的说着自己心中隐藏太久的秘密,让她忘了时间。她微微一笑,耳鬓的白发也盖不去她脸上的神采。只是,目光徐徐的落在清雪的脸上,心中的某些神经还是被牵引,“清雪,你今年多大了。”虽然看起来,她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她还是想要确定一下。
“今天,十七了。”清雪脸上不由的飞出一抹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去猜想柔妃的意思。
“哦,那你老家是?”十七岁,这个数字让她心中猛的颤抖一下,如此相像的脸庞,让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老家在三国交界的凉山。”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其实,这个问题对清雪来说是最难回答的,她本不想说谎,但是不得不说谎,渐渐的这个地方仿佛真的成了她的故乡。
“凉山,我随便问问。快些离开吧。”悬着的一颗心渐渐的平稳下来,不管在哪里,不是东咸国就好,心中的疑虑终于都可以放下来。
“娘娘,好生保重身体,清雪会照顾好三哥。”清雪并没有注意到柔妃刚刚神色的变化,她只以为是做娘的对儿子的关怀,所以脸上仍旧红晕一片,很是暖热。
不再迟疑,她飞身出了冷宫的院子,头顶的鸣凤簪发出清脆的鸣音。她站在墙外的,仰头望着漆黑的方向,忍不住再回头去看柔妃所在的方向。心中很多不忍,眼中亦有许多苦涩,她站在墙角,十指紧握不断的告诉自己,很快就要让她脱离苦海,一定要!
低着头,脚步很快但是看起来并不是仓皇逃跑。冬天的深夜,冷风如尖锐的刀子不停的划过身体,寒冷中带着沁入心骨的痛。她身上只着一件长裙,刚刚离开的时候,她将那身羽绒衣留给了柔妃。那凄冷的宫中,很难想象要如何度日,而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却这样熬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虽然宫中女子的命运往往都是凄苦的结局,如果换成别人她也许会以平常心对待,可是这个人是他的母亲,她便无法克制内心的关切。
柔妃和怡贵妃原本是来自同一个国家,其实,她们都不是自愿来到海越国的,也就是说她们都是政治交易的牺牲品。怡贵妇比柔贵妃早两年到了海越,那个她原本只是东咸国一个官家女子,可是机缘巧合的时候被越天资看到,而且深深的爱上了她。后来,东咸国为了不得罪海越国,便将怡贵妇以公主的身份远嫁到海越国来。而柔妃也是来自东咸国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才如此的信任对方,又如此的甘愿付出。今天终于从柔妃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情,虽然没见面之前她便有很多设想,只是没想到最后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她没有想到的惊讶。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两个女子,一个是怡贵妇,一个是柔妃。她们都是那样柔弱那样美丽女子,却都为了自己的亲人甘愿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现在,终于到了揭晓真相的时候,她有些激动的想象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但是,心中又会有些忐忑,毕竟海越的皇帝心机如海,是不是可以说服他要到那一刻才知道了。
出了皇宫,她便径直朝王府走去,今天入宫的时候便知道今天会很晚才出来。所以让宋羽他们不必等候了,此刻深夜寒冷,她不得不以步带车朝家走去。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她步履匆匆没有在意身边的景物。
“小姐。”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清雪急忙回身望去,墙角的暗影中,一个马车停放在那里。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刚刚的声音,她已经辨别出来。
“宋羽?”她朝那人走过去,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在这里。
“小姐,上车吧。”宋羽上前一步,为清雪打开马车的幕帘。
“你们一直在等我?”她压低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让她不得不吃惊。
“天黑了,小姐一直没回来,我就来等小姐了。”宋羽低着头好像是笑了笑,漆黑的夜色将他们的身体覆盖着,让人看不清脸上的颜色。
“辛苦了。”想要说感谢的话,可是最后还是变成一句辛苦了。她看了看宋羽,踩着踏板上了马车,没有多余的话,她将感动和感谢都放在心里了。
马车里面的暖炉已近有些凉了,可见宋羽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尽管如此,马车里面的温度依旧是温暖的,舒适的温度慢慢的让她冰冷的身体变得舒缓。有人关心自己,有人在这样寒冷的时候带了一些温暖,于她来说便是很大的恩惠。她本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本不习惯所谓的主仆尊卑。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所能感受到的温暖,和感动。放下心里的包袱,她斜倚在马车的墙壁上,上面是柔软的毯子,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这一夜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恐怕又没有睡觉的时间了。躺在毯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父皇,我的母妃呢?为什么姐姐都有自己的母妃,而我却没有?”为什么她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姐姐们都可以在自己的母妃怀里撒娇,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她想不明白,只想问问父皇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一个五岁女童,她仰着头看着她高大的父皇,眼中噙满泪水,声音带着稚嫩的颤抖。而她的父皇脸上带着难以言语的痛楚,深深的望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这是母后给我的。”一个略长一点的女孩脸上满是高傲和得意的神色,一把推开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满脸的厌恶和嫌弃。小女孩站在门口委屈的哭了起来,她只是想看看大姐姐身上的那个很好看的荷包。可是,大姐姐将她推开了,那么讨厌的推开了她。她觉得很孤独,一个人蹲在墙角不停的流眼泪。
时间仿佛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水,以永不停止的姿态奔涌而去。画面不停地流转,场景在不停的变换,稚嫩的脸流着泪的,带着欢笑的,喜怒哀乐瞬间掠过。最后定格成一张莹白如玉,发冠如墨的绝美少女。
“父皇,为什么要我嫁到海越去。”已经不是五岁孩童,已近不是满脸稚气,儿时的纯真和幼稚已经褪去,现在俨然是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她的眼中却一直满是哀伤,尽管她已经习惯自己的特别,习惯别人的冷漠,可是眼中的哀伤还是遮掩不住。她没有母妃,她只有一个爱着她的父皇,而现在曾经说永远保护她的父皇却让她远嫁他国。不仅如此,还让她嫁给那个比自己父皇还年长的人。难道,现在连父皇也要抛弃她了。
现在她个子长高了,已经不需要仰视他的父皇了,她胸口不停起伏着,她看着她的父皇。而父皇脸上却满是愧疚和无奈,她要嫁给那个人是海越的皇帝,因为他的父皇老了经不起战争,需要她来维持和平。可是为什么不是姐姐们出嫁,为什么是她?父皇眼中纠结着难言的痛楚,他颤抖的双手将她抱在怀里,泪水留在她的脸上。忽然感觉她的父皇老了许多,头顶的银丝散落在她的额头。她咬着牙没有流泪,告诉父皇她愿意嫁,愿意嫁给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凤披霞冠,喜红罗裙,映红了天边的浮云,却映不红她苍白的脸颊。锣鼓震天,喜气盈盈,惊醒了林中的鸟雀,却唤不醒她死寂的心扉。天边的阳光肆意挥洒,碧蓝的天带着朵朵白云,车队出发了。她回过头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宫殿,虽然有很多伤心的往事,可是此刻却连最后的眷恋也没有了。只是这么深沉的一眼,仿佛这是最后的一眼,这一辈子不再会又回来的机会。也许,这一走便是有永别吧。
画面定格在少女回头的那一瞬间,眼中的绝望和哀伤,让做梦的人眉头紧锁,眼中似乎流出温热。
直到马车颠簸了一下,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神情还有些恍惚,原来是到家了,刚才那颠簸便是马车驶过门栏的时候。只是,为什么脸上有着微亮的水汽,她伸手拂了一下眼角,竟然还有残留的泪水。她知道这是属于长昭的记忆,只是这些朦胧的记忆从来没有走进她的梦境,走进她的生活。而此刻,这梦竟然这么清晰真切,让她也忍不住流出泪来。她有些恍然,心中仍然沉寂在刚才的哀伤中,很难很难走出来。虽然,她知道那并不是自己。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作为车夫的宋羽掉下马车,轻轻的撩开帘子,他以为她睡着了,所以动作很轻怕把她吵醒。但是掀开幕帘,对上的确实清雪如水清亮的眼睛。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姐,到了。”
“嗯。”清雪声音还有些暗哑,她轻轻应了一声,下了马车。
心中依然很沉重,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长昭的身体想家了,还是那个世界的长昭想家了,或者是自己想家了?她解释不清楚,也没有时间在想下去。清雪下了马车朝自己的朝后院走去,但是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冲后门走了出去。明天,还有很重要的戏要演,她要和男主角安排好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