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娃一只手拽着黄毛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在黄毛背上拍了一下,看到黄毛皱起眉头倒吸凉气的模样,刘黑娃轻蔑笑道:“装什么装,我都没用力。”
黄毛有苦难言,又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说自己昨天被踹伤了,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火辣,又是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田大春弯腰捡起钢钉,摊在掌心摆在黄毛面前,似笑非笑道:“说说吧。”
说话的功夫,黄毛也不像刚才那般惊慌了,满不在乎地笑道:“我买的钉子掉了呗,有什么好说的。”
“你心里若是没鬼,看见我们跑什么?”
“是你们先喊我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报复我?”黄毛撇着嘴,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惧色,“路的公家的吧?我今天可没招惹你们,你们要是敢平白无故的对我动手,我肯定要报警的。”
黄毛的表现让苏策皱眉,暗暗后悔刚才太冲动了。要是没有刘黑娃那一嗓子,说不定就能拍到黄毛故意往路上撒钉子的画面。
“你们有事没事?没事我就走了。”
黄毛挣开刘黑娃的手,作势要走。
刘黑娃转头看向苏策,苏策紧锁着眉头看着黄毛,冷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怕告诉你,我们今天就是专门过来逮你的,今天算是你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故意在公路上撒钉子,罪名绝对小不了。”
黄毛看也不看苏策,直接启动摩托车离开。
走出好远后,黄毛斜眼看向左边的后视镜,发现没人追赶自己时长出一口气。足足开出去二里地,黄毛再次将摩托车停在路边,犹豫几秒钟后掏出电话。
电话接通,黄毛快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还问询对方要不要继续撒钉子。
电话很快挂断,黄毛重新跨上摩托车一溜烟的走了。
……
“既然他们有了防备,那就别再过去了,万一真被抓了现行就别动了。”
针对拉鱼车是张明全的主意,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姐夫,实在不行的话,咱们跟苏策合作吧。”
朱涛小心翼翼的看着张明全,他知道张明全不甘心被人抢了财路,但水库已经被苏策承包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都是为了赚钱,如果小手段搞不垮苏策,那还不如跟苏策合作,大家一起赚钱。
张明全斜眼看着朱涛,“怎么合作?”
“让苏策把鱼卖给咱们,咱们再转手卖给鱼贩子,抽一层水不就行了么。”朱涛一脸笑容。
朱涛的自作聪明让张明全很是无语,人家生意做的好好的,凭什么让你在中间插一杠子?心里更是烦躁,再看朱涛时眼中多了一丝不耐,挥手对朱涛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朱涛感觉都了张明全的不耐烦,干笑一声起身离开。
等他离开之后,张明全皱着眉头点上一支烟,出神的看着茶几,思绪飘飞回很久之前。
好多年前张明全从部队退伍,跟大部分外出打工的人一样去了沿海发达地区,在那里张明全见识了五彩斑斓的世界,更是听说不少颇具传奇色彩的发财故事。
也是在那个时候,张明全心里生出赚大钱的念头。
可故事只是故事,张明全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人,或许有机遇从他身边经过,但他从未发现过。
直到有一天张明全打工的城市出现一条新闻,某个村主任利用各种便利贪污克扣公款上百万。这条新闻让大多数人为之震惊,同时也刷新了普通百姓对村主任的认知。
大部分人疑惑好奇村主任从哪挪用克扣的钱?也有一小撮人暗暗琢磨自己老家的村主任能不能……
张明全就是后者!
随后的时间里,各个地方层出不穷农村花钱竞选村支书的事情,虽然都是反面案例,但却不能否认,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原本费力不讨好的职位突然就变成了哄抢的香饽饽。
张明全也是在那时候毅然决然的从大城市回来,投入到基层工作中去的。
当兵的时候就入了党,有了这层身份,再加上张明全孤注一掷的投入,很顺利就拿下张湾村村支书的位置。
当上支书后,张明全开始积极地走村串户了解百姓疾苦,且不论最终结果,最起码表面上张明全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村支书。
这一点得到张湾村委四个自然村的一致认可,无形之中张明全的威望就达到了顶峰。
只是,没人知道张明全走村串户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了解各个自然村的实际情况,外加各个自然村拥有的可利用资源。
下坝水库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张明全的视线内,一直被张明全藏在心底。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下坝村的特殊情况!
守库人,是很早很早的存在,早到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
最早一批的守库人要么是军人,要么就是退伍军人,最次也得是民兵。这些人拥有共同的属性,擅长暴力行为,且思想固化。
说白了就是一群认死理的彪悍人!
没接到通知,任何人不允许利用水库资源谋利,这就是下坝村越来越穷,人越来越少的主要原因。
守着宝库不自知,在张明全看来,就是最愚蠢的行为!
因为下坝村的不同意,张明全一直没有得逞。
张明全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想法,同时他也没有闲着,在村支书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他的荷包日益丰满。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着急。这些年他在支书的位置上越坐越顺,几乎没有竞争对手出现,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等到下坝村最后一个守库人毛建军死亡,只要毛建军不在了,守库人的传承就断了,下坝村剩下的那几户村民自然不会极力抵抗。到时候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水库还不是任由自己施为?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从苏策接手下坝村之后,张明全就明显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
撤村并组的事情早在之前就跟毛建军说过,虽然毛建军一直没有同意,但张明全有足够的信心促成此事。
他知道毛建军故意瞒着村民拖时间,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村委,只要驻村书记同意这件事,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想到屈书记,张明全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他当村支书这些年,察言观色早已融会贯通。屈书记心里想的什么,他很明白,同时他更清楚屈书记在乎的是什么。
只要摆出顺从屈书记思想的姿态,张明全有信心让屈书记成为自己手里枪!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本应该是运筹帷幄的局面,就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出现了不可掌控的变数。
修路!
张明全很清晰的记得苏策来村委要钱修路的画面,当时以为苏策是无知无畏,可当他得知下坝村全体村民拒绝撤村并组时,他不否认他有过慌乱。
为此,他还专门让朱涛去打听过下坝村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知道苏策的举动后,他才明白,苏策不是无知无畏,根本就是早有图谋!
不得已,他让朱涛举报下坝村私自利用水库资源赚钱,试图让水利局制止苏策的行为。
他深知这种清水衙门的人有多饥渴,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弃。甚至有可能给下坝村当头一棒,进而促使下坝村的人认清现实,乖乖选择撤村并组。
可惜,阴差阳错被屈书记挡了回去。
再然后,事情彻底脱离掌控。
眼看着苏策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宝藏,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爱情不是你想买……”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张明全的思绪,皱着眉头掏出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后赶紧换上笑脸接通电话。
“屈书记,有什么指示?”
“你抓紧时间来一趟村委,快一点。”
电话里,屈书记语速很快,语气急切。
张明全心里纳闷,嘴上却是赶紧答应,挂断电话之后就出门朝着村委走去。
几分钟后,张明全来到村委大院,刚进门就看到屈书记骑着她的摩托车,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屈书记黛眉紧皱,不知道是不满张明全步行而来耽误时间,还是因为其他事情。“你没骑车?”
“要出门吗?我这就回去骑!”
在屈书记面前张明全的姿态一直摆的很低,只要是屈书记的话,张明全从来都是想办法满足。
“快点,唐家坳村民又闹事了!”
听到这句话张明全微微一愣,紧跟着皱起眉头,心里暗骂唐铁那个榆木疙瘩,他就没有见过这么不中用的村长,成天被村民举报投诉,偏偏还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转身小跑回家,很快骑上摩托车跟着屈书记一同前往唐家坳。
……
唐家坳,位于两座大山之间,村子被水泥路一分为二,房屋围墙多以石头建成,依山而上。
“这又不是我主意,上次去村委开会时屈书记亲口说的,让咱们把毛栗子和山货弄出来。”
被七八个妇女围着堵在家门口,唐铁一脸苦闷的蹲在地上,闷声说了一句之后就低头抽烟不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听到这句话,原本怒目而视的妇女们面面相觑,屈书记是个有学问的人,说话也好听,如果是她说的,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二铁,你刚才不是跟屈书记打电话了么?她什么时候过来。”一个年纪稍大,头发有些花白的妇女看着唐铁问道。
以前都是村民给屈书记打电话投诉唐铁,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唐铁主动给屈书记打电话求救的。
“突突突……”
摩托车排气声由远而近,熟悉的银白色踏板摩托疾驰而来。
在妇女跟前停下,屈书记还没下车便急切问道:“怎么回事?”
这几个妇女看到屈书记过来,脸上多了一层笑容,主动朝着屈书记走去,蹲在地上的唐铁感觉危机解除,这才站起身子。
随后而来的张明全狠狠瞪了唐铁一眼,趁着妇女们跟屈书记说话,径直来到唐铁跟前,低声问道:“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妇女们天天告状就不说了,你怎么好意思打电话求救的?嗯?”
唐铁毫不在意张明全的挖苦,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被张明全拒绝也不以为意。
“屈书记,二铁说是你让我们进山采山货打毛栗子的,是真的吗?”刚才问询唐铁的那个妇女再次开口。
屈书记神色一怔,随后点头,“是我说的,怎么了?”
几个妇女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说道:“屈书记,之前唐铁让我们搞养殖,本钱还没收回来呢又让我们进山采山货,你们到底是想让我们怎么样啊?”
“就是,老一辈都说了越折腾越穷,咱们现在有吃有喝就挺好的。”
“屈书记,毛栗子打下来也卖不出去……”
有人带头,立刻有人跟上,七嘴八舌冲着屈书记诉苦。
屈书记被她们吵的脑子发懵,不得不伸手打断她们,强撑着笑容说道:“不是卖不出去,只是没有找到销路。”
不止是张湾村委隶属的火塘乡,其他乡镇但凡有山的地方都有野生的板栗树,正因为板栗树太多,而且大多都是野生的,有人想吃的话随便找个地方都能打到,所以才不值钱。
不值钱的东西谁会对其用心?
所以,即便是守着这些东西,村民宁愿让它烂在山里也不愿意浪费体力。
“屈书记,你找到销路了?”
一个妇女半信半疑的看着屈书记,以前也有干部组织过村民打板栗,也说找到了销路。可等村民打下来之后,一斤只能买两块多一点,忙活一整天的收获还不如一个人出去打工赚的多,村民又不傻,慢慢的就没人干了。